“您也没怎么变。”潘久也有点哽咽。
父亲牺牲时,自己还不记事,等着自己有了模糊的正常家庭的观念时,他最不想的就是过生日了。因为每年那时,所有人都会提醒他,他和堂兄弟们不一样。
但是每年这天的晚上,只有他一个人时,爷爷就会拿一个很漂亮的玩具的出来,告诉他,这是父亲最好的朋友寄给他的。然后老爷子会把之前,的几个拿出来给他看,表示这个叔叔每年他生日时,就会给他寄一个玩具。之后,他每年都会等着那个玩具,或者说,他在等那位的信,或者说等他什么时候忘记。
但一直送到十八岁。十八岁这天,不是一个玩具,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日记本。一个非常老旧的日记本,上面非常刚劲的繁体字,打开,上面用花体写着年份。再翻开,第一篇,竟然是六十年代的日记。这不是父亲的日记,而是一个大学生决定投笔从戎之后用新的日记本,来纪念人生最重要的开始。
日记都是繁体写的,里面很多错别字,显然这位大学肄业生其实文化底子也不强。但他是一个有恒心的人,哪怕那天,根本没有事发生,他也会写了,x月x日,今日无事,枯燥的训练之中。
那年的生日,他觉得自己收到了人生最好的一份礼物。一本旧日记,在里面,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父亲。一个喜欢恶作剧的衙内的父亲,戴着瑞士梅花表,那嘴能把乡下的教官说哭,还嘲笑个子矮小的主人公。
那是一本一年的份日记,就是他们新兵的第一年的日记,从主人公和父亲慢慢的一点点的做成了朋友,他也看到父亲虽说有点中二,但是却无比的真实。
那年,他和祖父开始谈父亲了,他也特别想知道那位叔叔在哪,然后祖父告诉他,那是父亲最好的朋友,一起进的新兵连,一块打出来的过命的交情。
家里还有一个相本,那是父亲的遗物,放在他部队的柜子里,一个精美的相册,里面都是他们在部队的里和战友们拍的照片。看备注,不用老太爷说,潘久都知道,这相本是那位伍叔叔给父亲弄的,因为父亲没这份情怀,但是他特别珍惜,用一个布袋子包着,从这些相片里,他看到了父亲和老伍爹深厚的感情。
也从老太爷口中知道,当初他们部队被拉上去后,潘久的父亲抢到了冲锋的任务,结果人没下来。而留下的老伍爹成了那个最痛的人。
潘老爷子去部队迎回儿子的骨灰时,他没看到老伍爹,他躲了出丟。他不敢回来见潘老爷子,那是,老爷子是懂的,给老伍爹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他没错,并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让老伍爹给他写信,对于老爷子来说,老伍爹是儿子最好的朋友、兄弟,也等于是他的儿子。
之后,老爷子没收到老伍爹的信,但是收到了给潘久的生日礼物。
谷鏐
潘老爷子其实明白老伍爹,最开始应该是无法面对。到后来,应该就是怕了,自己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也是出身大院,比起当初平民出身的老伍爹来说,就是高不可攀的。所以,他也怕人说他借自己的势,于是刻意和自己保持了距离。
之后,潘久就再没收到老伍爹的信,当然,那时正好他要报考大学了,于是他就毅然的填了山水的学校,他想去见见这个父亲真正的朋友。他想知道父亲最后的样子。
不过真的到了山水,他又不敢了。他打听到了老伍爹的一切,那时,倩倩成了自己的学姐,而老伍爹的小女儿成了天才的少女。
老伍爹人生也十分顺利,惟一相同的,就是老伍爹没有改变,他的眼睛里和照片里那个军人一样,眼睛里满是坚定。
潘久最终也没有去找老头,自己念完大学就回来了。那次见过老伍爹之后,潘久好像真的释然了。这些年,就认真的念起书,专心的学业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再见了。
“又说傻话,你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没变。”老伍爹没有深问,只是轻轻的拍拍高个子的潘久,他是真的很欣慰,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能看到潘久眼睛里的干净。他知道,这是一个干净的孩子,老太爷把孩子带得很好,这点,他由衷有松了一口气。
“真是真是,你怎么样?听说你有两闺女?”老太爷忙问道,“怎么不把孩子们带来?你该有孙子了吧?”
“伯父,我三闺女。不过老二、老三喜欢读书,连对象都没有;老大是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最近才玩了一个朋友,不过还没定。”老伍爹想想看,也觉得无奈,指指潘久,“小久呢?他和我们老二差不多大,定了没?”
“跟你老二老三一样,一直念书呢!”老头叹了一口气,老头一脸疑惑,“诚森,你说他没事学数学就好了,为什么要学数学教育?数学教育是什么?”
“我们家老二也是学的这个,选师范是说师范不用学费,她不想让我们负担太重。至于说专业,我当时也不懂,就问她为什么,她说成绩太好,不学不好意思。伯父,真的,孩子的专业您别问,问他们就瞎扯;我们老三也是,说选专业是因为小时候,我没带她进去玩,她就跑去学那个专业了。您说气不气人?”这题老伍爹会答,被两个闺女一路折磨过来的。想想,“小久也学数学教育,哪个学校?”
“我和伍老师当初在山师时就是学姐弟,她大我一届;大四时,她给我们当过半年的辅导员;现在她是我们教授的特助,也是我们小组临时负责人。”潘久忙说道,圈子这么小,想否认也不好意思。
“这么巧?你去山师读的大学,为什么没去……”老伍爹一怔,正想问为什么都到了山水,他都没去找自己。但想想,轻轻的拍拍他,“这么多年,我也没勇气来见老爷子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