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后花园,曲溪楼,楼高两层,屋顶为不对称的歇山顶,楼内无梯,要去二楼需从临水堆叠的假山踏步登楼。楼内摆了一张仅供四人就座的四角桌,由此可以看出,能蹬曲溪楼的人屈指可数,一般世家、官人都不会有此待遇。
桌子不大,酒菜却极为精致丰盛。福王胖如小山一样的身躯坐在特质的交椅上,左手坐着南宫守,右手便是女儿陈不问,靠门那面坐的自然是少年郎君。
“来来,自家人不用客气!”福王笑眯眯的,招呼两个年前人,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
南宫守举杯敬道:“姨父,守儿还是小时候随娘亲来王府玩,见过您一面,这一晃快二十年了,姨父的胃口看来是越来越好了!”
“我一闲散王爷,整天无事,自然心宽体胖!倒是守儿,这些年的名号是越来越响亮了!说起来姨父这脸上也光亮。”
少年郎君见王爷是大哥的姨父,那还客气个什么劲儿,筷子探出,那是又稳又准,动作看似不快,却也称得上筷不走空。少年郎君一边吃一边暗自窃喜“王府的吃食果然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食,大哥诚不欺我,这趟算是来对了!”。
南宫守只是斜眼撇了一下少年郎君便不再搭理,而是笑看着福王:“姨父说笑了,只是虚名而已!倒是表妹,样貌不说了,天下公认的四大美女,只说修为守儿就看不出深浅,实是让守儿自愧不如!”
正吃着的少年郎君,偷眼看去,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美人竟然有如此修为,进来时却丝毫未看出有修为在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满桌美食,陈不问只是选了一道清淡些的菜沾了沾嘴唇,便将筷子放下,打量起十多年未见的表哥,还有表哥带来的这个小兄弟。见少年郎只是低头忙着吃食,不由莞尔一笑:“小妹机缘巧合下,已音律入了武道,小有成绩,表哥过奖了!倒是表哥还未与妹子介绍一下这位少侠……”
“对——对,这位小朋友是?”福王也接了女儿的口吻问道。
少年郎心里暗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吃我的多好!这怎么没两句就到我这了!”,心中暗想,筷子只好不舍的放下,正襟而坐。
南宫守没有直接介绍,而是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有一剑,问尽世间不平;我有一剑,讲尽世间道理;我有一剑,斩尽世间妖魔;我有一剑,剑出天下太平。”
南宫守略微停顿才续道:“夜雨风高,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就是我身边这位义结金兰的小兄弟了——姓李,名太平。太平还不快给姨父和不问姐姐行礼问安。”
李太平忙起身,向福王和陈不问分别行礼问安……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福王打量着眼前淳朴少年,满意的笑道。
一旁的陈不问也夸赞道:“小兄弟艺高人胆大,这个年纪就敢独闯江湖,一人面对满山盗匪,实叫人佩服!并且剑心存粹,知道为何练剑,为何出剑,用不了几年就是表哥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是苍生之幸也!”
福王和陈不问的夸赞确实受用,只见李太平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满面通红,连双手都不知如何安放是好。
“呦!一向厚脸皮的李太平也有不好意识的时候,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南宫守见状不由调侃道。
福王那是人精,见少年郎窘迫的样子,便说道:“太平师傅想必不是平凡之辈,不知太平师承何门何派?”
李太平有些尬尴的笑道:“师承太平道老道士,也不是什大门大派。”
“本王虽未听过太平道,想来能交出如此杰出的徒弟,你那师傅定是世外高人,要知这世间名不见经传的高人无数,越是有大能耐的越是低调。”福王笑呵呵的一句话便化解了李太平的尴尬。
福王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守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些十日在走吧,也好叫不问带你们转转这东都。”
陈不问找了个机会,单独找到王丹枫问道:“盗匪的事,是表哥找人满城散布的吧?看来表哥很看重那少年郎君啊!”
“对脾气,剑法又有独到之处,最可贵的是心思存粹,这样的朋友不交,恐怕你表哥就交不到朋友了!”王丹枫笑着解释说,却没有回答陈不问的问题,算是默认了。
王府这顿饭吃的很愉快,福王本人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待李太平也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而且福王一再让两人搬到王府里住,看那架势,南宫守要是不同意就不会放二人离开。
刚刚入秋的东都别有一番景致,落叶飘飘零零的洒满东都城,秋风拂过凉爽宜人,最美好的季节,理当邀上三五好友结伴而游……
陈不问很少离开王府,身份和容貌太惹眼,虽然在东都的地接没人敢找她麻烦,但是总是会有一些狂蜂浪蝶围在左右,让人见了心烦,糟了心情。陈不问也试过乔装出行,可是总是会被有心人看破,次数多了也就不想出府了。
这日一大早,福王府的后门便早早打开,南宫守和李太平当先而出,身后是身着鹅黄色碎花长裙背着古筝的陈不问,还有陈不问的贴身丫鬟。丫鬟多次央求郡主将背后的古筝交于她背负,都被陈不问拒绝。按陈不问的意识,古筝颇重,没有修行在身的丫鬟拿起来会非常吃力,陈不问不忍丫鬟受苦,便决定自行背负。南宫守和李太平要帮忙也都被陈不问拒绝,理由是我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事便应亲自来做。
陈不问入宗师境也有些时日了,也想出来走走,同时向世人宣告,她陈不问并非柔弱可欺,毫无修为的女子,任何人想打她主意,打福王府主意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世道你要不露点真本事就总有人惦记你,不如亮明了刀枪震慑那些不轨之徒。
王家在东都新开了一家酒楼“英雄楼”,打算作为英雄会的主场地。说来也巧,正是今日开张大吉。其实南宫守不来,陈不问也打算在今天出府一趟的,为的就是英雄楼,南宫守和李太平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四人走在通往英雄楼的路上,便引来无数目光。因为陈不问实在是太惹眼了,如此美丽的女子,多看上几眼总是好的。郡主出行的消息,宛若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便传遍东都城。
无论男女,见过的没见过的,这一刻都直奔英雄楼方向而来,只为看上一眼四大美人之一的郡主,哪怕隔得老远看上一眼也好。
王家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听说郡主要来英雄楼,让王家二爷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儿子终于有和郡主相处的机会,忧的是现在东都龙蛇混杂,有些人是他王家二爷也要礼让三分的。
要知道,在美好的事物,不是亲眼所见也要大打折扣,可是要是见了,没准也就在难忘怀了。以郡主的美貌,要是被某些王家也要忌惮的人看上了,后面的事变数可就多了。
王家二爷猛地想起什么,快步来到酒楼后院一处雅间,推开门便见一屋子的妇人在哪里唧唧咋咋的聊些个家长里短,而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正独自一人守着鸟笼逗弄着里面两只小鸟。王家二爷重重咳嗽一声,妇人们才发现是二爷进了门,一个个赶忙闭了嘴不再言语。
王家二爷瞥了一眼女人堆里的自家夫人,便揪着傻儿子往外走。来到僻静处,见夫人也跟了出来,才开口训斥:“郡主要来,你们不知道?丹叶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花里胡哨的!赶紧滚回去换身得体衣裳,一会见了郡主少说话,你这个当妈的也机灵点,一旁多帮衬着,别让人看了笑话。”
“老爷我表妹,就是延川县张家那个,今天来了有事想求咱帮忙……”
王家二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愚妇,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我告诉你俩,这门婚事要是砸在你俩手里,小心家法伺候。”
通往英雄楼的街道人满为患,郡城督尉皱着眉,手提单刀指使府兵驱散着人群,心中却在暗骂“前几日那小白脸就够让老子头痛的了,今儿郡主又弄这出,就不能坐马车出行,让老子省省心!”。
陈不问所到之处,拥挤的人群主动向两侧散开空出通道。说来也怪,之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似乎怕吓到眼前美人。
一路行来,见惯了大阵仗的李太平此时也有些不自在。跟着郡主在东都城走上这一遭,想不出名都难,李太平有些后悔,却也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边,心里不由哀叹——都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今儿她陈不问算是先把自家人往死里坑啊!
李太平现在很想写一行大字在头顶——我就是个根班的,前面那位大哥才是郡主相好的。
其实南宫守也没想到是现在这个局面,多少有些怪表妹不应如此张扬,事已至此却也无法说些什么。反观陈不问,嘴角挂着笑,似乎对现在状况很满意,似乎这就是陈不问想要的。
陈不问的丫鬟是四人中最紧张的一个,就怕郡主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万死难辞其咎,不由紧紧护在郡主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