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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曲文念收了姐姐的信,玉树般的容颜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姐弟的颜色与曲府有几分格格不入,应该是得益于母亲的美貌了。曲老爷温实敦厚,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品貌周正的老实人。继室虽然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但生出来的两个女儿也仅算的上是好看,却不如他们姐弟脱俗出挑。

所以继母才拿他为筹码,逼姐姐入宫,求得就是姐姐若是能得宠爱,便可以提携她的子女。

就算是如今,继母依旧是想尽办法打压他的才华,想让他平平无奇,免得越过了她的儿子,让曲老爷更重视他。

若不是姐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求得父亲准许他入书院,否则依他父亲的愚昧被继母哄得团团转,怕是他才高八斗也只能败坏在这后院里。

曲文念将书信折好,珍惜的放在床头的锦盒里。里面装着母亲的丝帕和姐姐的信,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和物。

今日就该入书院了,哥哥比他大又比他入学早好几年,一大早就有曲府唯一一辆马车送了过去。他倒像是个无人问津的过路人,随便收拾了两件衣物,又带了昨日用大半积蓄买的笔墨纸砚,徒步在路上行走。

京城的书院在外郊的一座小山上,不仅需要家中有官职,还需要学生才思敏捷,二者缺一不可。学生入院前,会依据年纪给与考题,考过了方可入学,不过的明年再考。

继母最后能同意,也不过是觉得他已经十二了,且没有正经读过书,是没有机会入学的。

曲文念走上去后,有专门的门童领他入院,院子里已经坐了些许考生在待考,偶然有几个攀谈过后已经熟络起来。唯独曲文念衣着寒酸,至今无人问津。

考官将卷子分发完毕,考生都奋笔疾书,曲文念却淡定的将卷子从头至尾的题目都浏览了一遍,看到最后一题,他笑了。

此题之上所有题仅是样题,考生仅需作答最后一题。

大多数考生一看满满的三大页考题,瞬间便慌了神,拿着卷子就奋笔疾书。可是就算是一个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答完试卷上所有题,还能保持准确率。

所以上面的都是幌子,唯有最后一题是真知。

看着题目,曲文念慢条斯理的研磨,又暗自琢磨了一下才下笔,笔若游龙,下笔有神,一篇政论一气呵成,卷面也整洁全无墨点,一个修改也无。

最难的便是他的一手好字,飘逸洒脱,虽有少年的青涩稚嫩,但是却暗含筋骨,实属难得。

院长拿着这份试卷直呼妙不可言,双手恭敬的将试卷奉与上首那尊贵之人。

魏析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此次测试是他特意换了规矩的,将所有前面十道题都作废,留了最后一题。若是聪颖顾大局些,能看到其中玄机,便能一心只作一题得了高分。若是看不破,能将前面的题答得不错,也能凑合过关。

曲文念的试卷,前面第一页就笔墨公正,魏析的心便沉了下去,所幸基础扎实,诗词歌赋都一字不差。

若是能得他精雕细琢,还是能扶上墙的。

魏析翻下去,第二页字迹有些潦草,却也答完了。

第三页,隽写风流,文笔卓然不群,所书政论针砭利弊,虽然思路略有欠缺,却不可少得的思路清晰,想法独特。

魏析终于满意道:“叫他过来让我见见。”

苏明海得了命去领人,曲文念听说有贵人召见,也只是整理了下衣着,不慌不乱的模样,竟让苏明海看出了几分曲奉仪宠辱不惊的模样。

真不愧是姐弟。

曲文念恭敬的行了个礼,“拜见大人。”

魏析道:“方才你是先写的最后一题?”

“是。”曲文念解释道:“写完最后一题,觉得时间还有剩余,便想自我检验下自己学的是否扎实。”

一番言论不卑不亢。魏析听得甚是满意,便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少年。少年也不怕他大量,身姿挺拔,端的一副好模样。

半晌,魏析开口,带了上位者的威压:“我看了你的文章,很欣赏你。”

“谢大人赏识。”

说完就又躬身退下,一点也不谄媚也不惊恐,端正大方。

魏析开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猜到了。”

魏析哈哈大笑,明显对这个小舅子是真心喜欢了,他道:“以后你就在书院好好读书,没事不必回府了,读书的银钱孤给你,日后你再还给孤。”

曲文念恭敬道:“多谢太子殿下。”

他本就发愁于书院的费用,毕竟这里不是小钱,却不曾想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前来,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是真心感激的。

又听魏析道:“此事不必告诉你姐姐了,日后你拿了功名,再去说明此事不迟。”

曲文念道:“是。”

魏析带着人出去了,院长看着他深叹道:“后生可畏。”

***

如意如今过得惬意,得宠的嫔妃终究是不一样,连小内务府都来过问了几次是否缺东西,后面不管如意说不说缺,最后都送来了不少物什摆件,光是喝水用的器具都从普通的白瓷换成了梨花盏。

只要送来的东西,如意都来者不拒。就算不能卖了置换成钱,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候,整个北院就焕然一新了。

巧云看着屋子里精致的摆件,眼睛都亮了。她道:“主子,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宝贝呢。”

如意仿佛并不稀罕,只是环视着屋子扫视了一圈,淡淡的吩咐道:“寻个册子将这些东西都登记起来,再和内务府送来的册子对比一番,分开放置。”

东宫里的东西多一件少一件都能变成祸端,她可最懂得这些。

说完,她不由得困倦起来,从魏析那日走,她也就昨日歇了一日,后来涂了那药膏,身子是舒坦了,精神气却没回过来呢。今日下午又折腾的不行,简直是没个安静。

巧云留意到主子的疲惫,适时的拿了条毯子盖上去,自己拿了一片手帕做针线活。

魏析走到北院的时候,苏明海正想叫人,却被魏析拦住。

他放轻了步子进去,果真看到了正睡得香的小人。

她怎么就有睡不完的觉,每次来她都能睡得香甜。

巧云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了太子殿下,她跪下行了个礼,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主子。这时她瞧见苏公公对她用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她躬身退了出去。

如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身边还躺了一个人也在休憩。

她一睁眼,那人便也睁了眼,眼底还有未褪去的疲惫。

如意挣扎着要起身,腰身却被一双臂膀抱紧,他刚睡醒,声音还带了沙哑:“别动。”

如意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下。

又过了一会儿,她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两声,如意觉得有些尴尬,用手抱着肚子想止住那声响。却听他头顶那人轻笑,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又冲屋外道:“苏明海,传膳吧。”

他已经起身,她还在床畔坐着发呆。

魏析不由得回头道:“还呆坐着干什么,想饿死自己不成?”

如意也整理了下衣裙缓缓跟上。

在北院进膳的时候,魏析一向是不喜欢苏明海在一旁侍候夹菜的,偏生如意也没有布菜侍候的自觉,两个人吃饭时都是自己动手,倒是魏析不时会给如意夹些菜品,如意也吃的心安理得。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倒让苏明海想起来寻常百姓家的小夫妻,闲适随意。

怪不得太子殿下在北院总能多吃一碗饭。

两个人吃完就有人将盘子撤回去,如意便按照规矩问道:“殿下可要安置了?”

不料魏析却将她从软椅上扯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去了院外。

他道:“去花园转转。”

苏明海连忙准备了琉璃灯在前面引路,巧云也执了一盏灯笼在另一旁照明,将两个人面前的路照的敞亮。

这时梅园里的梅花已经谢了,只留空荡荡的树杈,看起来不仅没有丝毫美感,清冷的月光撒下来还让人觉得树杈像可怕的鬼手。

如意越看越觉得怕,不自觉身子瑟缩一下,将身子靠的离魏析更近了。

夜色里,魏析的嘴里不经意勾了勾,格外享受美人的依靠亲近。

两个人十指相扣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如意便已经微喘出声。

魏析走着走着发现后面的小人突然不动了,他回头,如意两只手抱着他的大手,面上可怜巴巴的,声音又细又软还打着弯,道:“殿下,妾着实走不动了,我们可不可以歇息片刻。”

他们睡醒的时候本就已经晚了,如今夜色也渐深,透着灯光能看到她额头的细汗,可见是真的累了。

魏析淡淡的瞧了她一眼,道了一句:“娇气。”

如意不听,她已经打算好要耍赖了,就双手抱紧他的大手,拖都拖不动那种。

偏生她的狐狸眼眸里装满了光亮,一眨一眨之间长睫扑朔,就像勾人的小妖精,让他心神恍惚。

如何想,他就如何干了。

如意猝不及防的被推到了身后的树干上,背上抵着粗糙的枝干,整个人被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下,愈发的娇小惹人怜爱。片刻她的嘴上就覆上了那人的气息,他来势汹汹,就像要把她吃下去一样狠辣。如意艰难的哼哼两声,又被他揽得更紧。

如意觉得体内的气息都被他吃了下去,自己呼吸吞吐都困难,便在他的柔软进来的瞬间用尖厉的牙齿咬了下去。

魏析岂是好惹的。

他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了她同样的教训。

如意被放开后委屈的舔唇角,觉得那里火辣辣的疼,眼里还有些许水雾,这伤口一出,她怕是几日都出不得门了。

“你先咬的孤,你还先委屈起来了。”魏析心疼的轻叹。

他怜惜的将她耳边掉下来的碎发夹在她耳后,复低语道:“孤以后轻些,你莫要气了。”

说着他又道:“你也不许再咬孤了。”

如意不服气的哼唧一声,又将哼唧转为惊呼。

他竟然将她抱了起来,如意下意识抱紧他的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了。

“不想被人瞧见就把自己藏好了。”魏析交代道。

如意将披风盖住自己的头,又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乖觉的像只猫儿。

这时,苏明海才领着巧云从不远处出来,两个人都一本正经得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将灯笼又点起来依旧在前面领路。

回到北院,如意满脑子还是方才他的软话,刚被放下来她就钻进了浴房,想清洗一下身上粘腻的汗味。魏析随后就跟了进来,却只是同她一起清洗,再没闹她。

如意本以为他是转了心性,直到被他扑倒在床榻她才晓得是她估计错了。他极爱的细腰,就如食髓知味一样,没完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知道他又抱着她去了一趟浴房,然后抱着她睡了。

如意醒过来时虽不是午时却也不早了,她惺忪着双眼就要去睡回笼觉,却被巧云发现了。

巧云在床畔道:“主子,太子殿下说您若是醒了就不许您再睡了。一定要奴婢盯着您吃了早膳。”

如意不愿的翻了个身,又迫不得已的起身,洗漱后用了半碗八宝粥也不愿意多吃,毕竟用不了多时就会有人送来午膳了。

这时又听巧云道:“太子殿下还吩咐了,要在您用完早膳后提醒您一句,您还欠他一份膳食呢,要亲手做的。”

如意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问道:“前些日子让你晒的梅花瓣还留着吧?”

“自然留着的。”

“拿出来吧,我一会要用。”

她昨夜被咬了唇角,今早起来看的时候,唇角已经肿了起来,若让她这时去膳房做东西,怕是她不用做好东西,她这模样就已经被在东宫给传的千奇百怪且风风雨雨了。

屋子里还有余下的碳,用小炉蒸一个糕点还是可以的。

决定好,巧云便又让去膳房将自己要的东西都准备一份回来。

她将梅花研磨成细粉,将一半梅花粉置成梅花泥,留作糕点的馅料,一半保留粉状。

待巧云回来,她又继续忙活其他的。

巧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跟如意道:“主子,方才我去膳房听了一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如意被她一本正经样子逗乐了,笑着道:“既然提出来了,就是想说。那就说吧,正好说出来解闷。”

“今晨东宫都传开了,昨夜谢奉仪和太子殿下于梅园幽会,最后还抱着谢奉仪回的院。赵良娣得知后一大早就去了谢奉仪那里怒骂谢奉仪是个狐媚子,还将谢奉仪给打了,据说上去就是两巴掌,谢奉仪的脸当时就肿了。”

“后来这事闹到太子妃那里,赵良娣也被罚了禁闭,七日内都不许出小院。”

说着她也是疑惑不解:“可是昨夜与太子殿下在梅园的,分明是主子您啊。太子殿下也并不是歇在了谢奉仪那里。”

谢奉仪和她几乎住的南辕北辙,但是两个人都住在梅园的隔壁,所以传言昨夜与太子殿下在梅园幽会的是谢奉仪,不会有任何人生疑。

巧云还有几分愤愤不平,觉得是别人抢了自家主子的宠。

却听如意道:“这样不是正好。”

“难道你想今天晨起被打了两巴掌毁容的,是你主子我?”

巧云愣了一下,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笑起来还肉嘟嘟的,她道:“奴婢懂了,太子殿下这是在保护主子呢。毕竟就算赵良娣将主子打了,太子殿下凭着赵良娣的家世也不能将赵良娣怎么样。”

她下定论道:“太子殿下真宠主子。”

如意面上没忍住升起红霞,说出的话却冷清:“知道了就好了,还说出来干嘛。”

让她平添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福利,加更一顿甜香的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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