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青色的火苗,幽幽燃烧。
映着青色的光,他屏住呼吸,紧张地抖着手,抚平卷着的纸条。
一张看不见表情的脸上,眼神透着凝重。
这上面有他想要的消息,是他以牺牲数个弟兄的代价,获得的消息。不说代价重大,哪怕是这则消息上的一个字,透露到宇宙上,都是价值连城,无论黑道白道,东荒的各方都会不约而同地抢着要。
因为这是“他”的消息。
这是最古老的传递消息的方式,这有这样,才能确保消息不被那些高端科技窃取。
“那个人,还没有消逝。”他低低道。
他把纸条放入青色的火焰,青焰幽幽燃烧,纸条很快燃成灰烬。他把斗篷的黑风帽盖在头上,走出黑暗,融入城市繁华而光怪陆离的夜景中。
这是个魔鬼出没的世界。
——序。
这座城自毁灭后的废墟中建起。
世界大战的硝烟尚未散净,所有的城市沉浸在风暴过后的余韵中,残废着,匍匐不敢有丝毫动摇。但是在远离京都的东方边境,一个繁华的港都迅速地崛起,在无形中缓慢地扩张它的领土。
湿地被填平,海湾被填平,出海口被填平,陆地迅速蔓延,向着大海扩张而去。
在泥淖之中,一座城市飞速地拔起,凌驾于身周还未恢复元气的废墟之上。这注定是座繁华的都市,汇集无数超能力者,无论是本土的,还是外来的。异人以自己独有的力量操纵着他们的城市,然后参与入名为“帝都”的角逐之中。
不久,这座城市被安上“帝都”的称号,从此便确定它的政经力量,背负着国家的威信。
——帝都,云厝川。
这是双方互相挤压吞并后,异人取得最终胜利之后的结果。
“第三十六届东京樱花大奖最佳男主角获奖者,《无罪》的男主角,凑舜!”
酒吧的屏幕上,直播着东京国际电影节的颁奖仪式,群星闪耀,发出巨大的喝彩与音乐声。
“他表演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经典,只是一个角度恰到好处的弯腰,就能把人物的性格凸显得淋漓尽致。”知名导演佐藤,曾经高度赞誉凑舜的演技。
《无罪》最初放映时,全国哗然,票房狂飙,一时风头无两。
凑舜把剧中囚徒的角色,演得极为神似,此时荣膺金麒麟奖,实至名归。
声音嘈杂,五光十色的灯,照得酒吧里的各种颜色如处于大染缸中一般混杂在一起,光怪陆离。各色灯光映射在身,仿佛是天然的伪装,掩饰着人们真正的形态。
这里是,外星人聚集的酒吧,消息交换流量最大的地方。
角落里另一种无法被渲染的颜色,是黑暗,黑暗就静静地包裹着另一些潜藏的人,例如他。
他把脸藏入黑暗里,光也照不亮他的面容,他不动,也不说话,因为他在仔细听。
“黑暗中的游鱼,总是会出现的,比如,幽御前。”酒吧里,有人低声讨论。
幽御前,近夕最凶残、最猖狂的罪犯。在小巷里屠杀数人,并将其中一人活活咬死,致使其血液流尽,染红了整条雨巷。
“听说,城市管理人赶到时,脸都变色了,毕竟死了这么多人类。跟遇见了祸缠似的。”
城市管理人,是另一个都市传说。
帝都是瀛川奇人异士聚集的核心,这里的异人是由上四门管理的;而外来者——宇宙人则是,由城市管理人约束。
无论是谁,思及帝都的城市管理人,行事都要低调再低调,低调得恨不得没自己这个人。因为行事稍有不慎,误踏了不该涉及的领域,犯了不该犯的错,城市管理人就会找上门,无论何时,风雨无阻,到时候鸡飞蛋打一场空,连命可能都会丢了。
没人知道他是谁,因为他的面孔总是模糊不清,太过普通,令人触目即忘。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他的气度让人不敢接近。
没人知道他是谁,来自何方,他独自一人,行走在城市里。
只知道,他一袭白衣。
“你说这城市管理人,到底是谁啊……”
有人抚着下巴异常感兴趣,但下一刻,他的目光被门口吸引了。外面是阴天,有个身影走进酒吧,把随身的伞搁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动作很仔细。
那是个少年,很年轻,五官平凡,面目普通得模糊,模糊到令人看不清,却自有优雅、从容的气度。然后少年抬眼,缓缓扫视酒吧,眼神锋利,甚至是有些危险。
他穿着一袭白衣。
“这年头,不足十八岁的年轻人都开始逛酒吧了。”讨论的人不由得嘀咕,正想继续说,却发现周围莫名其妙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忽然噤若寒蝉,都低着头,悄悄拿眼角瞟那白衣少年。
“非常感谢你们!感谢这里的所有人!《无罪》是由我和这个非常出色的团队,不眠不休打造出来的……”
偌大酒吧里,直播的屏幕上凑影帝发表获奖感言的声音格外大,可此时他们却无心细听他在说什么,只余一片寂静。
只因,城市管理人的莅临。
白衣少年漫步走入,姿态闲散,只是随意地走,他直直走向酒吧的角落,那片黑暗。
藏在黑暗里的他,紧绷着,望着白衣少年越走越近。
他回忆着,上午送来的那张,被他烧掉的,用数十兄弟的命换来的小纸条。
——莫斐斯,还没有消逝。
莫斐斯,是一个被逐出光之国的奥特曼,被流放在东荒。
他也是东荒的传奇。
最初的传说,来自于他的不死。那时他在东荒还很弱,弱小得一掐即死。所以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甚至消逝过不知多少次。
有光芒在的地方就有奥特曼,漫长的生命和可复活的能力,让人无法定义他们真正的死亡。而只有时空中永恒地失去了这位战士的身影,才会被称为“消逝”。
奥特战士可以死无数次,真正消逝却只能有一次。
但他不同。莫斐斯曾经以人无法想象的惨烈的消逝的方式死过,死得彻彻底底,但他却总是再次复活,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没人敢探究其中原因。
因为他他越来越强,人们称他为战争之子,只要有战争在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他是最强的士兵。在战场上,只有他的所向披靡,只有敌人的闻风丧胆。
他一直流浪,一直流浪,他愈来愈盛的威名引起了众方的恐惧,众方对他讳莫如深,只称他为“那个人”。
人们说,他的力量足以单挑任何一个军团。
人们说,他是个引起战争和灾乱的风暴体。
人们说,他是一个永远不会被杀死的妖魔。
他参加过数不尽的军团,杀过数不尽的敌人,他等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等过了一个又一个军团的毁灭,千年岁月沉浮流去,唯独他依旧站在东荒风云之上。
五百年前,那人在大战中,在杀死阴翳军团首领帝纳后,重伤不治,再次消逝。
这一消逝,就再没有他的消息,有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现在,他会在地球现身吗?白衣少年走到黑暗的前面,站在光里,站在他的前面。
黑色的布遮住全身,他应该有安全感,但他闪烁的眼神显示出他的多疑。
黑暗中,藏在盖着头的大袍子里的手紧紧地握住,鱼目般又圆又大的眼瞳,紧紧盯着白衣少年,像是想从他身上盯出什么秘密。他翻了下眼白,眼白瞬间极恐怖地侵占了整个眼球,然后他嘶声说着:
“你是城市管理人,可你到底是谁?”
是不是那个人,是不是消逝后再次复活的那个人?
白衣少年定定望着他,眼神一时有些莫测,然而他忽地挑出一抹笑,轻轻道:
“有的人,称呼我为杀戮者;有的人,称呼我为不死的妖魔;还有的人,称呼我为战争的儿子。”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莫斐斯,窃取回溯之眼,判处,逐出光之国,剥夺其在光之国的一切权利。”他还记得,奥特之父那宏大的声音自殿堂深处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片冰绿色的世界,森寒的气息逐渐入侵,令他的心彻骨地严寒起来。
少年的他沉默着,独自跪倒在殿外。透明如镜的地面倒映着他黯淡的眼睛,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迷惘,也有悲伤,更有一片惶然。因为他知道,他将被逐出母星,在东荒流浪。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他将孤身一人,面对整个宇宙。
那似乎已经是他最初的记忆了,那时,他还年幼,好像,才一千岁左右。
幼年许多细节早已模糊,但这一幕,这时的情感,却如烙印一般深刻地铭刻在他的记忆里。
“我是谁,或者我曾经是谁。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经历了这么多。”白衣少年缅怀着什么似的道:“来到地球,好像有……五百多个年头了吧。”
五百年,这是个致命的数字。
黑布里面传出一声颤抖的嘶叫,他猛地抬头,五光十色的灯光照亮他的脸,赫然是极为类似鱼类的头部。
鱼眼瞪大,他嘶哑着声音,确定说:“你就是那个人,你就是莫斐斯。”
黑袍人在黑暗中缩着身子,他很害怕,藏在黑袖中的双手紧握,以减缓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只是个探子,还是个面对着东荒第一恶魔的探子,他随时会死。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住恐惧,谨慎地小声问:“但你,又是谁?你是以什么身份在人类世界隐藏下去的?”
“我都透露了这么多,你不来点回礼?”
他笑着,容颜在彩光中忽明忽暗。那是一张平凡的面孔,五官普普通通,没有特色,触目即忘。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的脸,还隐藏在光学模拟器之下。
黑袍人木然听着,直到他发现,不知何时,一把剑,漠然地抵上自己的咽喉要害。那柄剑,是东荒巅峰之剑,莫利诺斯。
东荒强者无不趋之若鹜的传说,就是“巅峰”。
在峰的最高处,保存着教派传说中雷神撒多门的佩剑,莫利诺斯。无数想证明自己力量的强者对此趋之若鹜,却无一不死在了取剑的途中,又或者半途畏惧山巅的高耸而退却。那里是个修罗场,靠残杀存活。挑战那里的人,在前往峰顶的途中,互相防备,互相暗算,防止敌方先自己一步。而且越往上,环境越恶劣。
莫斐斯取剑,用了整整一千年,但他终于还是取到了剑。
当他一手拔起那把色泽浓郁的雷电剑的同时,他已经站在东荒食物链的最高点。
他在巅峰俯瞰云海,只在天之上,而不在云之下。
剑锋是冷酷的,黑袍人浑身战栗起来,细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浓郁的恐惧,他一动也不敢动。
“你是谁?这是可能大多数探子的问题。有很多探子,你知道当我找到他们以后,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都死了,是我杀的。”东荒有很多曾经掌握了他消息的人,他应对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杀。因为消息流出,不仅会让宇宙情报局把他的踪迹卖来卖去,大肆牟利,还会给他招惹来许多仇家。
“你要杀我,因为我手上有你的消息?”鱼人艰难地问。
白衣少年摇头,“不,只是因为两天前,你杀了人。”
酒吧的电视屏幕还在播放着,不知道谁心慌得很,摁着遥控器的手一抖,电视顿时转了台。
“请问您对最近云厝川中死者复活的传言怎么认为呢?”主持人问。
专家立即慷慨陈词:“荒谬,彻底的荒谬,人死不能复生,死者复活绝对是对生命的亵渎,这一定是虚假传言……”
“但是云厝川最近失踪事件和杀人事件的发生的几率也提高了不少,对此您觉得与死者复生的传言有关吗?”
白衣少年听见却忽然挑眉,转头,认真地看向电视,似乎已经被它吸引。
黑袍人紧紧盯着剑锋,一点一点地后移,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地脱离剑的范围。他必须逃脱,必须抓住这个罕见的机会!
他身形瞬间移动,逃入重重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
一弯银白色的月亮悬在黑色的夜幕上,投下清光,照耀着一条乌漆墨黑的暗巷。
一道黑影在小巷中拼命地逃遁,拼命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不敢停,因为停下可能意味着死去。
直到他逃得远了,才敢渐渐停止自己的脚步,一手扶着墙角,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恢复着体力,一边不安地想着:“他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
他越想,越害怕,越感觉黑暗处似乎有人在盯着他。他摆出防御的架势,恐惧地扫视面前黑暗,却什么都没发现。
“你在找我吗?蒙德拉星人?”笑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个白色的身影,自黑暗中一步步走出,右手的长剑被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啦的声音,迸出火花,拉出一条深深的刻痕。
“莫斐斯……”鱼人握紧拳头。必须拼一拼了。
无数道破坏光线瞬间从黑袍内中射出,袭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早已迅速侧身躲过,但还是受到些许波及,只听“啪”得一声,光学模拟器碎裂,自白衣少年腰间掉落在地。月光皎洁,从天空中泄下。城市管理人平凡到模糊的五官霍然被撕破,露出真正的眉眼。
他的脸很完美。
星光洒在他的容颜上,如圣人笔下最美的风景,不似在人间存在。
但最美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眼睛。
光线落在他的眼睛里,如光,如虹,如朝阳破地而出时瞬间的绚丽,如七色琉璃折射出彩色般瑰丽。
它像是有无数个折射面的水晶,在不同的角度折射不同色彩的光芒。
每个角度,都有完全相反的基调。从不同的角度看他的眼睛,也许会以为这是全然不同的人。其中充斥了种种不同的情绪,无数不同的人类。当你望着他时,感觉他似乎谁都是,又似乎谁都不是,却总能从他眸中望见自己的剪影。
而这张脸,人们都很熟悉。
“你,你是凑舜!”鱼震惊地大叫。
他是凑舜,一举夺得东京国际电影节影帝的凑舜!酒吧的屏幕还在现场直播着凑舜的领奖仪式,为什么,身处奖台的凑影帝会出现在他面前?
凑舜的双眸中的彩光渐渐熄灭,眸中万千情绪逐渐幻灭,如白日逐渐化为黑夜,如自天而落的虹瀑逐渐化为虚无。
只剩分明如点墨,却隐隐有彩光萦绕的眼瞳。
他摸了摸头,感到困扰。随即他举起剑,眼神锋利起来,他开始认真了。
“对我来说,杀人不过吃顿饭那么简单。我不会反对杀人,但也不会推崇杀人,因为重复一个动作很无趣。不过这次,我要杀了你。”他虽只是淡淡地说,杀意却凛冽。
他挥剑劈去,破空声凌厉无匹。一瞬间,剑光,残影交织,在暗巷中形成纷乱的进行曲。
下一刻,鱼人伤痕累累地倒地不起。
“你败了。”白衣少年举剑,姿势似是投掷,道:“败了,就得死。”
这也是战争的铁则。
一剑飞来!雪亮的剑锋瞬间刺穿黑袍人的胸膛,把他钉死在墙壁上。鱼人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死亡,逃也逃不掉。
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比遇见祸缠还倒霉啊。
白衣少年漠然从鱼人的尸体上踏过,他没有兴趣看尸体,因为他已经看过了太多尸体。
他捡起光学模拟器,却皱着眉发现它已经损毁。
一个清脆急切的少女声音忽然从蓝牙中传来:“舜,蓝眼在暗十三巷捕捉到异常,我想是幽御前,你快点去啊。”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白色的身影,快速向前掠去,眨眼间离开了小巷。
天空忽然落下点点滴滴的湿润水滴,不久后,大雨滂沱而至,无数灰色的雨滴击落在石砖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原来是,下雨了。幽御前,是一位乐于屠杀成年男子的恐怖凶手。
他在夜晚里出没,杀人地点通常很隐蔽,更凶残的是,他习惯把人咬死。
他杀人,然后是血流成河。那次他杀人以后,天下了一场雨,血把雨染成了红色,脚印等线索被夜雨侵蚀至无。尸体遍布咬痕,血已经流尽。他虽杀戮过仅仅一次,但是因现场的惨烈情形,一举成名,这一幕播出后成为了许多人的噩梦。
没人知道他是谁,是男是女,因其诡秘的隐藏技巧,警部称呼他为幽灵御前,接着便流传开来,大街小巷简称其为幽御前。
这次暗十三巷,又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雨已经开始下了,他撑开白色的伞,匆匆赶到时,暗巷里已经没有了惨叫声。
一股血腥味,忽然自暗巷深处隐约浮现。
他眼神锋利起来,淌着满地的血水,一步步向巷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血就越多,红色的液体把满地的雨染得殷红,积在土地的坑洼里,每一步,都溅出一抹血花。
一只发光的幽蓝色的蜻蜓,自小巷深处翩翩飞来,凑舜伸出手,蜻蜓翕动羽翼,落在他指尖。
蓝色的蜻蜓?他心中略感蹊跷。
当他想研究这只蜻蜓时,它轻轻振翅,翩翩飞离,蓝色的光芒闪烁,洒下点点辉芒。
凑舜只好继续向巷深处走去。再往里走,他的五感忽然逐渐模糊起来,似乎有什么力量削弱了他的感官,他的视线变得十分朦胧。他的脚步微顿,但很快再次迈向前方。
走过转角,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尸山,不是血海,而是一个背影。
有一个人影,仰望着天空,站在一片血红里。
已经模糊到极致的视线,根本无法判断那道身影到底如何,只能隐约感觉,那人衣饰色泽有些暗沉。
许多蓝色的蜻蜓旋绕着这片血红中的那片暗影飞舞,远方又飞来两三只蓝色的蜻蜓,它振翅时,蓝色的光点随之漂浮飞落。
黑色的尸体,堆积成了山。无数尸体互相叠压着,已经没有气息。不尽的血,从他们身上流出,血混于雨水,把满地的青石砖涂得血红,地上流淌的满是红色的雨。
那道暗色身影向前走去,一步,一个血脚印,踏上尸体,然后终于站在尸山的最高点。
“你是谁?”他迈出一步。
那人猛然回头。
在转身的刹那,他的身影忽然破碎成许多飞舞的蓝色蜻蜓。无数蓝色的蜻蜓振着翅,翩翩飞散,美得如梦如幻,直到消失无踪,那么一片暗色,就这么消失在夜色里。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
空寂的巷子,雨依旧散乱地下着,血迹还没有干涸,尸体依旧堆积成山。
一切,都仿佛一场梦一般,让他感到空空的。
接下来的时光,凑舜在一片沉默中度过。
巷子里,损坏的白色旧灯一闪一灭,但他还是看清了地上的惨状。
那里死气沉沉地躺着一个男人,已经死去了,雨水冲刷着他的尸体,他一动不动。
他身上遍布咬痕,血从咬伤处溢出。皮肤上流着血,眼珠中流着血,脖颈上流着血,内脏里流着血,无数的血如河水一般争先恐后涌出身体。红色的血,似乎流不尽一样,从堆积的尸体中渗出,流满了整个巷子。
这些极度凄惨的尸体,足以让任何人窒息,凑舜一眼扫去,面无表情。
刚刚飞来的蓝眼此时悬浮在他身边,那是个蓝色的球体,上蓝下白,中间的圆形里,被安装了超清录像仪。
他轻轻拍了一下蓝眼,那个球体的瞳孔闪了几下光,然后从中间照射出白光,笼罩在尸体上,开始建立尸体模型,记录现场的每个细节。
“我刚才,遇到了一位强大的异人。”他说。应该是异人罢,毕竟外来者是无法以这种方式离开的。对于这个人,凑舜只感到他的强大,和神秘,和有一种奇异的说不清的感觉,“他是谁呢?会幽御前吗?”
“也许吧,我已经在分析尸体模型了,一切明天就会有答案。”
一位甜美的少女声从蓝牙中传来,语气却是与她音色不符的沉重。
“川泽呢,还没有回来吗?”
“哦。”甜美声音略显轻快,显然毫不担心,“不用担心景更,他已经连续一个月都夜不归宿了,就让他安心当流浪犬吧。”
对话至此,已经止歇。
凑舜打着伞,独自走在夜晚里,细嗅黑夜里冰冷的风。
“尽我所能,去守护这个星球么?呵,还真是看得起我啊。”凑舜仰头望着这场无边无际的雨,低喃。
盖亚,把这个星球的安危托付给了他。
他曾深入大地,在地幔深处,发现了地底人的痕迹。再往下深入,穿过地心之廊,是一个辽远得看不到边的空间。那里有绵延的山峦,红色的岩浆,还有一个全身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巨人。
莫斐斯从来不知道,在地球的大地深处,也有奥特曼的存在。
“我守护着地心之廊,同时存在于无数空间的地底深处。我是盖亚。此处的身形只是我在这个宇宙的幻影。”盖亚说。
盖亚望向天穹,那里只有无尽温暖的红色,但是他的姿态却凝重,“黑暗渐渐来临了,即使我身在地底,也能感觉到它逼近的脚步——莫斐斯,尽你所能,你要守护住这个星球。”
他是无法到星球表面去的,他只能把地面,托付给莫斐斯。
莫斐斯却握紧了手,低头,慢慢地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毁灭了地球吗?”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会——你虽是黑暗,却向光。”
莫斐斯抬头,触到盖亚温暖的双眸,感觉自己心中也似乎滑过一丝暖流。
盖亚信任他,并把这个星球托付给了他。
在东荒,莫斐斯是灾难的风暴体,有他在的地方,必然卷过一番暴风。他总是在不断游荡,为生存而破坏,为战争而破坏。现在,他要停留,去守护一个星球?
“我会守护这个星球,就像我守护法瓦一样。”他郑重地许诺,感受到了责任。
他留在了地球五百年,从他初到地球的战争时代,到如今战争风暴结束后的和平时代,不管经历过什么,他一直遵守着自己的诺言,从无数觊觎这里的外来者手里,保护好这个星球。
然而,他的心却在数百年的风暴中沉浮着,承受了他不能承受之痛。
凑舜漫步走在暗巷中,一时间,他想起了五百年里的,很多往事。
黎明的时候,凑舜停下自己在城市里游荡的脚步,把备用的光学模拟器放在腰间。他站在桥上,静静地观望了朝阳破地而出的一刹那,然后他转身,走向市中心。
太阳升到东方的天际时,市中心的街市已经到处挤满了人,繁华又热闹。
凑舜孤独地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偶尔眺望街边大厦的屏幕。
“凑先生,请问您为什么能把囚徒,演得如此之好呢?”
“因为我在这个人物里面注入了我一生所能想象的所有情感,诸如爱,与恨,我深刻地了解这些情感,并将他们融于一体。”
大厦的屏幕上直播着影帝凑舜的访谈,这是昨夜他获封影帝后的第一次采访,屏幕上,凑影帝似乎有些紧张,神情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说出温和而有力的回答。
凑舜无声地笑了笑,站起身,摸了摸腰间新的光学模拟器,确定无人发现他是谁后,迈步想要离开。
“啊!哎呀,我的腿,我的腿要废了。”
一声凄惨的痛呼,声音大得格外夸张,吸引得人们都向那边瞧去。凑舜朝那一望,只见一位男子跌倒在一辆轿车前,抱着腿不停呻吟着,神情痛苦,“你撞到我腿了,你撞我……”
那辆轿车刚刚停稳,想是刚才不慎撞到了这位男子。
凑舜想离开,然而眼角却忽然瞥到一片绿色,这让他改变了主意,有了看热闹的心思。
人群迅速地聚集起来,各色人等都围绕着这里,指指点点地谴责:“这车主都撞到人了,还不下车把他送医?”
轿车的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她神情有些不忿,争辩道:“不关我事,是这个男人突然自己砸在我引擎盖上,然后就说我撞了他!”
那跌倒的男子捂着腿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撞了我,还不负责任!你说我是故意的,有什么证据?”
“你……”女人气的说不出来话。
一声音色甜美,却充满讽刺情绪的风凉话,凉凉地响起:“哎呀呀,这世道什么都在涨价,就是人越来越贱!”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迅速地引起了反响,人们向说话者望去。
那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孩,穿着青绿的衣服,用粉色头花扎着马尾,十分甜美可爱,不过十七八岁,身旁放着无数大包小包,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她抱着臂站着,望着男子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嘲讽的意味。
“这位贱贱的大叔,不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却要骗女人的钱。各位朋友,刚才我亲眼看到这位大叔奋不顾身地自己砸向这辆车,他是个碰瓷的。”
那位男子似是痛极,说话有气无力,夹带着呻吟,“你撒谎!……胡说八道!诬陷好人!”
“你妈在哪?”女孩有些恼怒,她的眉微微竖起,怒道:“让她赶紧买条链子把你拴起来,省得你乱咬人。”
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议论纷纷的人们,少数相信,大多还在怀疑。
“真是碰瓷,不像啊。”有人说。
青衣少女环视人群,扬眉道:“怎么,不信?”
说罢,这位娇小的少女,忽然抛下身边大包小包,如旋风般向跌倒男子冲去,抡起拳头,向那负伤男子狠狠一砸!
轰!风烟四起,灰尘狂荡。
风烟散去,只见街道上,男子原本在的位置,地上的砖块龟裂出无数纹缝,并且变了形,街道甚至凹陷了。
几乎所有人都傻眼了,暗暗咂舌。
那位跌倒的负伤男子,早已迅速健步如飞地逃开,此时他笔直地站在街道上,气势汹汹,像是要打人,却又迟迟不敢,他脸色变了,指着那少女中气十足地怒骂,“你,你这丫头,跟你说了我不是碰瓷的!”
他不敢拎拳上去。毕竟,能一拳轰碎石砖,那是一位武力值爆表的少女。
他站得好好的,顿时彻底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人群哗然,“原来真是个骗子。”
青衣少女亮出手机,双目犀利,“我已经报警了。根据本国法律,诈骗公私财物,最轻也要处几个月的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我是拿过法律系博士的人!”
那男子被吓住,他只能站起来就跑,边跑边恐吓道:“你给我等着!”
他跌跌撞撞地逃走了。他们各扛一大包破烂,走入一条偏僻的街道。
在街边的角落,在不起眼的地方,矗立着一个老旧的书报亭。圆锥形的屋顶,破旧的小门,样式很古旧,好似很久没有人光临,玻璃上积满了灰,以致于无法看清里面的东西。亭前挂着木牌,上书:“无所不能的秘密组织总部”。
有很多人曾经路过这里,却对它视若无睹,也没有人有兴趣探究关于它的一切。
“把总部放在这里,不知道是隐蔽还是不隐蔽啊。”凑舜暗自嘀咕着。
“说什么呢,快开门啊。”浅见琉璃扛着破烂说。
他走到书报亭前,推开书报亭的小铁门。
门吱的一声开了,扑面而来的不是灰尘,而是一阵刺眼的明亮。
螺旋梯下,是一个充满银色机械质感的房间,白色亮灯遍布天顶,把基地内照得灯火堂皇,空间不大不小,四面八方共有十二道通往别的空间的自动门,中间是白色的沙发和圆桌椅。
他们把一大包破烂,艰难地拖下白色螺旋梯,挪到大厅的圆桌旁。
“欢迎回家。”一句童声从发声装置中传出。稚嫩的童声,分不清男女,没有少年时的天真烂漫,只是机械而毫无感情。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秘密基地的ai智脑,它的名字叫做civ。
“今日天气阴转小雨,秋季已……”嘈杂的杂音取代了它的几段话,“请准备食物,做好保暖,以免……”此时civ忽然断片了几秒,几秒后续道:“挨饿受冻。”
可能是编写程序的琉璃对挨饿受冻有深深的恐惧印象。
桌上摊着一本没看完的书籍,凑舜一翻,书名是《太平风土记》,打开的一页,图上绘着一只狰狞的野兽,人头鱼身,头发如蛇一般遍布扭曲着,甚是诡异可怕。
“有兽自西林出……出则有祸于世,逢望则啸于林,名之祸缠……”
凑舜失笑,“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他转头望向浅见琉璃。
琉璃开始拆她的包裹,她严肃地用小刀把破烂包装盒划开一个洞,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大小鼓鼓的布包,以虔诚的姿态,把缠在上面的布一层层地拆下来,里面只裹了一层薄薄的芯片。
“这就是你花重金买来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把这张芯片捧在手上,“你不要小看它,有了这枚芯片,可以让civ的稳定性提升一倍呢。”
“还有其他宝贝。”她又拆开一层层的纸破烂包裹,里面是一块块金属,“这都是给civ吃的能源,不过现在它还不能用,只能先存起来了。我可存了很多稀有金属呢。”
civ需要大量的材料进行升级,本来收购材料是川泽的工作,但是他已经没影有一个月左右了,让浅见琉璃不得不披甲上阵。
“川泽没有说他去做什么?”
“他又有哪次说过了?您可放二百个心吧,他那种人,到哪都活得跟皇帝一样。”她满不在乎地说。
虽然容貌带着稚气,声音极为甜美,年轻得有如十六岁少女,可这位“少女”已经二十五岁高龄。
她诞生于上四门的夏川家,15岁她从病床上醒来,17岁去往伦西进修,18岁改姓浅见,20岁就在十二个国家间徘徊并在学术圈小有名气,22岁已经收获了三十六个博士学位。在夏川家也是新一代的翘楚,是真正的天才。
据她说,她生命的转折在二十三岁那年。
与她同出身于上四门的川泽,在某天联系了她。
“我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你不是要研究吗,回国找我,资源任你挑。我们合起来,干一场大事业!”川泽景更口若悬河地介绍他工作室的好处。
他的话,如诱惑夏娃摘取伊甸园果实的蛇一般,引诱着她。
她的确需要一个地方搞研究,最好是有资源的那种,于是她就被川泽景更诳回国了。后来才知,原来所谓的豪华工作室,只是一个破报亭;所谓充足的资源,其实就是不可计数的空仓库;所谓的人才济济,其实就只有川泽一个人。
她掉头想走,川泽关上门,一脸微笑地阻止了她,说:
“我们的目的是,创造出世界上最先进最万能的智脑。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研究。”
不知是川泽的蓝图很吸引她,还是川泽缠到她不得不妥协,她最终答应了他,从此泥足深陷,一发不可收拾。原本有光明未来的浅见琉璃,变成穷得只能吃土的样子。
“对于他我毫不担心,只是觉得他这个经纪人一失踪,我在工作上的进度可能会延迟。”凑舜有些违心地道。
这些年来,世界大战带来的战后废墟,已经再次化为高楼大厦,凑舜结束了战后的远游,乘着船漂洋过海来到瀛川。
盖亚的幻影,希望他能守护这个世界。
但那时云厝川是极为纷乱的,宇宙人与异人混乱地穿梭在城市中,各为其主,闲院家还没有彻底确立异人的统治秩序,外来者的利益彼此混乱地交错着,时不时会有人死的事情。
要约束整座帝都的外来者,并不是独自一人能完成的事情。
他整日在城市里奔忙,就这样过了许多年,直到一年前,他无意间转入一条小街,看到那个牌子。
那年冬季,罕见地下了场雪,鹅毛般的雪花扑面飘落,书报亭上堆积了皑皑的白色。
他远远地瞧见,书报亭很破旧,上面挂着同样破旧的牌子,一看就是从乡村里随便找来的。上面书:“我们是秘密组织。”下面附:“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秘组织。”
无所不能?连他都无法做到无所不能。
这个木牌,乍看很好笑,然而那字体写得却有无法言喻的认真。
书报亭边,蹲守着两位门神。
一位是少女,她穿得很薄,雪积在她黑色的发上,她却似乎并不寒冷,时而垂头丧气地蹲踞在门前,时而眼巴巴地望着街口。
另一位裹着战争时代的破旧臃肿军绿大袄的男子,样子落魄得像个乞丐,他戴着帽子,抱着臂,坐在一把破椅子上。椅背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好像被老鼠咬了一夜的烂海绵,想必椅座也不会太好。
“有的时候,贫穷让我必须思考一下人生。”
乞丐男子以四十五度的标准角扬起头,忧伤地仰望天空,充满悲剧色彩地叹息着。
他们很穷,很拮据。
当上四门子弟成年改姓后,就意味着家族不再提供给他们一切支持,也严禁他们倚仗上四门的权力行事。也意味着,你就跟平凡人没两样,钱要靠自己挣,地位要靠自己闯,干什么都要靠自己。
在凑舜来到这里之前,他们甚至穷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全副身家只有一个小破报亭及其地下空间,制造civ的时候,也只能把精密零件一点点贴在破报亭上。
小破报亭坐落在偏僻街道的一角,怎么都无法引人注目。那个破木牌,路过的人瞧见了,也只当这是个笑话。
他们门前冷清,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两人蹲在门口瑟瑟发抖,一边期盼着生意奇迹般地降临,一边因贫穷而泣不成声。
奇迹居然真的降临了。
白色的细雪纷纷飘着。
一双白色的长靴,踏着积了满地的厚厚白雪,进入他们的眼帘。
那是一位白衣少年,他举着白色的伞,围着白色的围巾。在他们的注视下,他弯腰伸手轻轻抹去木牌上的雪,一字一句地读完每个字,然后笑弯眼眸问,“你们真的是无所不能?”
他的眼眸闪亮如同彩色幻景,一道如虹光般的彩闪动在他们眼前,一时间让他们有些眩晕,呆呆地望着他完美无瑕的面孔。
男子醒过神,仿佛明白了什么。但他耐住了心中激动的呐喊,即使他穿着破烂如乞丐的绿色军大袄,也要像贵族一样坐在椅子上,作深沉状。他轻抚下巴,半低着头,深沉地挥挥手,向少女示意。
少女立即亮出她整箱整箱涉及商业、政治、语言、生活、物理、化学、生物等等无数领域的数百本证书外加她三十六个博士学位证,语重心长地道:“少年,瞧见我那个穷乞丐一样的同伴了吗,这都是因为我们太过万能,却遭人排挤的结果啊。可怜可怜他,雇佣一下我们吧!”
乞丐男:“……”
白衣少年笑了笑,语出惊人,“那么,你们能对付宇宙人吗?”
乞丐男子优雅地站起身,唇角上扬,露出神经病般疯狂的笑容,“如果我说我们能,你能给我们多少钱?”
凑舜没有钱,但他很能赚钱。
黑白通吃有着不朽人脉的川泽景更,很重视这个问题,为了以后的发展,亲自担任了凑舜的经纪人——不亲自也没法,整个秘密基地就他一个人能担此大任。
千挑万选,川泽选定了《死囚徒》这部电影。但是这片已经有了男主角,并处于开拍状态。
“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川泽微微一笑,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
在川泽景更疯狂而不择手段动员所有关系千条妙计齐出的安排下,原男主“意外”遭遇车祸,从此躺在医院里,一动不动,据说一生都很难再醒过来了。
凑舜却趁势以一介布衣之身参加试镜,凭借着无敌的演技,受到导演佐藤的赏识,迈出了步入影帝殿堂的第一步。
而秘密组织也因此收入了第一桶金,当晚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开庆功宴时差点没亲吻大地。
相对的,他们的工作则是,制约外来犯罪者;而当今最猖獗的宇宙人犯罪者,是幽御前。“第一次凶杀案死者,名字叫做矢野央。”
一处阴暗的巷道,谁也不知道它在六本木存在了多久,一具血红的尸体,打破了这里的死寂。
尸体身上遍布咬痕,似乎有什么捅破了大动脉,血自无数牙印中喷涌而出,死者挣扎了没多久,就大出血而死。然后,一场大雨落下,小道里流满了红色的液体。
“我敢肯定,凶手是故意让血流这么多的,就凭尸体身上无数被咬断的血管。”
“这么说,幽御前对血液有特殊嗜好。”凑舜说。
如果不是对鲜血有深刻的感觉,又怎么会让受害者用这种方式死去?
“确定是宇宙人干的吗?”他问。
死者尸体的立体投影,如真实一般躺在半空中,纤毫毕现,就连手指的弧度都跟尸僵时的一模一样。
浅见琉璃认真地指着死者的脖子。
尸体的脖子上有一对很深的圆洞,尺径比一般的牙洞要大很多,也深很多。
“这是被牙咬出来的,但不是假牙,而是很粗的獠牙。正常人不会有这么尖这么硬的牙齿。那么只可能是异人和外来者了。而我化验了你带来的毛发样本,不是人类的毛发,那么就不是异人。综上,不是超能力者,但可能是宇宙人。”
獠牙的牙洞?
凑舜忽然想起,数千年以前,那个早已毁灭的星球。
“也许,是吸血鬼。”他说。
吸血鬼只是俗称,它们曾经是沃尔夫星的种族,当它们成熟之后,破坏性更为强大。但自星球毁灭后,这种生物已经不多见。残存在其他星球上的吸血鬼,大多是沃尔夫星人的残裔。
“吸血鬼这种生物,是真的存在吗?”琉璃稀奇,“我以为只是西方的传说呢。”
“以前它们像瘟疫一样,传染了整个沃尔夫星球,它们的完全体很弱小,但是数量很多。不过已经数千年,这种生物应该也有所进化。那些残存的吸血生物,繁殖的速度渐渐减缓,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招摇了。”
云厝川像是吸引一切的磁铁,包罗万象,聚集着一切外来者和异人,把所有怪异的事物都聚集在其中。
“这个城市里,有一段流言,我很在意——死者复活。”
在追杀蒙德拉星人时,在外星人酒吧里,他曾经听到过,城市里死者复活的事情。即使专家大声驳斥其为荒谬,但他还是觉得,那些暗夜里的游鱼,远远比他想想的多。
“我不知道,这跟幽御前有没有关系。只是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凑舜若有所思。
琉璃道:“我会用civ的资料库调查一遍相关事宜的。”
civ连接的资料库是瀛川官方的,每天都以光速迅速更新,记录世界着每日最新的资料。civ拥有查看的较高权限,权限是川泽通过各种手段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一声低声的议论,忽然从屏幕上发出:“哎,你听说了吗,三楼的板垣昨天死了,被幽御前给杀了。”
civ又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莫名其妙地跳出一段录像,是今晨蓝眼在最新的死者家附近暗中拍摄的一幕。
“那个板垣这么好色,也是死得活该啊。”
“他明明有老婆了,还拈花惹草,跟别的姑娘不三不四,这也是作恶多端终有报。”
各式居民的议论收入耳边,死者风评并不好,是个在情史上劣迹斑斑的人,各种含着厌恶等情绪的话语涌入他们耳畔。蓝眼就仿佛他们的第三只眼睛,把一切都录入眸中。
“他们说的是昨晚的死者,板垣周平。”琉璃说。
昨夜晚十二点,小雨再次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在一栋公寓附近,幽御前再次出没在黑暗里,咬杀了一个名叫板垣周平的中年男子。在黑暗角落里,他咬碎了板垣的大动脉,雨中再次血流成河。第二天清晨,在熹微的晨光中,人们顺着满地的鲜血,发现了板垣的尸体。
“死者家住在附近,但这里比较老旧,所以也没有监控,没有拍摄到一丝一毫杀人的记录。”
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击打着白桌,凑舜陷入沉思。
“下一次夜雨,是什么时候?”他问。
civ稚嫩得分不清男女的童声,不带感情地回答,“今日天气阴,晚上十点转中雨,距离现在时间五小时二十七分十二秒。”
凑舜望着灯火通明的天花板,道:“这么说,我们最迟今天晚上,就会迎来下一次凶杀。”
他霍然站起,捡起那堆破烂旁的白伞,登上螺旋梯,准备离开,“我必须,去找到幽御前。”
“你想找死也不用这么快啊!”浅见琉璃生气道:“如果你非要去,我也没法阻止你。记住,幽御前只在夜雨时杀人,一旦下雨,说明幽御前已经动手了。”
凑舜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如果蓝眼发现了什么,随时通知我。”
他打开门,走出这个光明充溢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