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小节一结束,肖扬满场找水喝。
有人隔空递来了几瓶水，肖扬拿了其中三瓶。一瓶给了程延，还剩一瓶,“诶,阿烬人呢？跑哪里去了？程狗你看到阿烬了没？！”
程延意外地没纠结这个称呼,抬了抬下巴，“这不过来了吗？”
肖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蓝白色身影从球场的另一边走过来，脸还是平静淡漠的那张脸，只是唇角扬起了似有若无的弧度。
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场边一群女孩子一脸星星眼,视线紧紧地黏在他身上,扯都扯不掉。
“不是。”肖扬纳闷了，“我怎么感觉,阿烬这状态——”
肖扬想说“骚得很”，但还是换了个形容词说道：“——有点燥得很啊。”
程延是有看到陈烬在和林书夏说话的,意味深长地点评了句：“陷入恋爱的男人都这样。”
话音刚落,陈烬已经走到跟前来了。
肖扬没注意到程延说的话，只把水递过去,“赶紧喝喝水休息休息，待会还要上场。”
“不用,”陈烬拒绝了,声音淡淡的，“小姑娘刚给我送水了。”
肖扬：“……”
程延：“……”
不是,兄弟。
你这话说的。
你不喝水就不喝水,问你谁送你水了吗？！
肖扬知趣地没有选择多问“小姑娘是谁？”让自己多受伤,转移话题道：“阿烬，你和传播学院那个三号是有私仇？”
陈烬漫不经心的：“谁？”
肖扬彻底败下阵来。
感情你刚才在场上一路血虐人家，居然连人家的号数你都不知道！
他还心想陈烬答应替补上场是和对方有私仇,所以才打得这么猛，结果……？！
程延倒是知道内情。
人男孩子不就是和小姑娘多说了两句话，就被虐成这样了。
肖扬再次十分知趣地转移话题，不过这次表情染上了几分担忧：“你刚打得这么猛，你那手没事吧？”
陈烬额发捋到脑后，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下：“能有什么事？”
肖扬的眼神在他的右手上来回逡巡，又看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在查探他话语的真假。
“行了。”程延拍了下他的肩膀，“阿烬自己心里有数，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
休息时间结束。
两方球队再次上场。
哪怕第四节传播学院经过调整，派出了好几个人一同盯着陈烬，场上的情况依旧和第三节一样。
全院的所有人，都再次被陈烬一个人吊打。他球技分外娴熟，加上其他人的配合，总有各种方式突破重围。
但这场休息后的比赛，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
比如陈烬。
陈烬在进球后的第一秒，都会看向一个方向。
像是一种无声的庆祝。
不少人顺着他的视线找过来。
就看到藏在人群堆里的一个……女孩子？！
长期浸.淫在校园论坛的人，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林书夏，一脸兴奋地晃着旁边人的手，“我说了吧！我就说了吧！我就说了他们肯定有一腿！进球后我看向你的每个瞬间！！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有从旁人那听说了大概的人，看向林书夏的眼神都带着诧异和不可思议。
毕竟真没人想象得到，陈烬会和一个大一的小学妹谈恋爱，刚巧还是那个一进校就被开过玩笑的人。
有种论坛玩笑成真的荒谬感。
林书夏站在记分台旁。她根本没听到周围关于她的声音，也察觉不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就算有，也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整个脑海循环播放的，都是陈烬刚才说的那句话。
——“她不是我的人，你才是。”
想了好几遍后，林书夏也回味过来什么了。
明明那句“她是你的人”，是她听到辛嘉说出口的，然后才去告诉陈烬的。可陈烬却说，他在和辛嘉的聊天中，告诉了辛嘉那样一句话。
但其实那句话，不是陈烬告诉辛嘉的。
而是陈烬，想要告诉她的。
砰砰砰——
心跳如鼓，像是要跳出胸腔。
在再一次抬睫对上陈烬的视线时。
林书夏怔了下，下意识地垂下眼。生怕自己的心跳会透过眼睛，传递给陈烬。
陈烬还在盯着她看。
林书夏睫毛乱颤，只觉得自己现在迫切地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一刻的不自在。
手里刚好抓着一瓶矿泉水，她旋开瓶盖，白皙尖巧的下巴扬起一个漂亮又脆弱的弧度，唇瓣微张，小抿了几口。
凉水入喉，缓解了身上些许的燥热。
可下一秒，在看到陈烬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就如同惊天一声闷雷，把林书夏炸得外酥里嫩。
“咳咳咳——”林书夏快速地咽下水，咳得脸都红了。
却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这这这……这瓶水，是陈烬临上场前让她代为保管的。
也是他喝过的！
林书夏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又咳了两下，伸手把那烫手山芋——半瓶水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顶着一张小番茄似的脸，转身就想逃离篮球场。
刚走两步，又走回来。
东看看西看看，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球场，没人注意到这儿，伸着指尖，慢慢地摸到水瓶。
这瓶水不能留在这儿。
万一陈烬之后又喝了这瓶水呢。
可她都喝过了，所以要带走。
舒雯和许初意冷不丁的，就看到球场有个熟悉的身影，抱着水瓶跑得飞快。跟身后有妖怪在追她一样。
这……
宜临大学的学生，不至于偷水吧？！
还只偷半瓶水的。
两个人分辨了两秒，才认出了那个身影是林书夏。
眼见着传播学院被摁在地上各种摩擦，她们对陈烬也不感兴趣，想了想决定离开了。
刚好又看到了林书夏，就想叫住她：“夏夏！你等等我们！一起回去啊！”
林书夏的背影顿了两秒，然后两条小细腿跑得更快了，踩着风火轮似的。
飞快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跑八百米都没见她有这速度。
“……”
这孩子是遇上什么事了？
咋就跑成这样了？！
陈烬站在三分线外，轻松地投了个三分球。
转身过来，看到小姑娘不小心喝了口他喝过的水，自己把自己呛到了，红着脸抱着瓶水偷偷跑走了，忍不住垂头笑了一声。
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小姑娘明显被震到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睫毛颤啊颤，震惊又慌乱地看着他。还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类似于告白的话的无措。
脸倒是红了个透。
跟个饱满剔透的小番茄，让人禁不住想咬一口。
这样明显的反应，也让陈烬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
他是打算给她留点时间考虑的，所以在说出那句话后，没有步步紧逼。
让她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思考。
要是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那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谁知道小姑娘喝个水反应大成了这样，急忙忙地跑走了。
可爱成这样了。
—
宜临大学校园论坛今晚，再一次被陈烬刷屏。
一开始是因为陈烬在篮球赛上的表现，一堆在上课没法过来看现场的人，纷纷哭着求图。
点进和陈烬有关的楼里，几乎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照片。投三分的，灌篮的，带球过人的，仰头灌水的……各种角度简直是应有尽有。
只是很快有人发现了问题。
【我歪个楼啊。我怎么感觉每张照片里，陈烬好像注视的都是同一个方向……他是在看谁吗？！】
随着这句话，整个校园论坛顿时掀起一阵“陈烬到底在看谁”的解密活动。
而顺着这场活动，有人迅速开帖解惑。
——【我这双看破红尘的眼睛，今天再一次见证了爱情！！！】
只不过楼主还没来得及占据一楼，帖子就直接被人攻占了。
【下午上课路过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那个……从北华大学过来的交换生！不是说一个礼拜内拿下陈烬？可能陈烬是在看她？！】
【你这样说道话也不是没可能。今天近距离看了那位小姐姐，长得真的是还蛮漂亮的。我要是男生我都喜欢这一款。】
【不是我啊……陈烬说有喜欢的人了！】
【楼上是辛嘉学姐？如果是本人的话……我操！那陈烬喜欢的人……？！】
【我在现场！！！陈烬谁的水都没接，只接过了一个女孩递来的水！那个女孩长得也挺好看的，很有气质！感觉像是艺术生！】
【不会是播音主持系的林书夏吧？！】
【好像是她！陈烬看上去一点都没有传闻中干净禁欲陈火尽的样子！两个人特别的亲密亲近！就说个话，陈烬都快要凑到人家脸上去了！（所以我也就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干净禁欲那是对不在乎的人，对喜欢的人当然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啊！！！】
【我进校三年了，选修课也跟陈烬选过同一门课。这么说吧，我感觉这个小学妹就是陈烬的例外。都说他干净禁欲不亲近女孩子，但他其实不是不和女孩子亲近，是只和林书夏亲近！】
【卧槽！最后那句话！！】
林书夏的视线也忍不住地，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刚平复不久的心脏瞬间又开始狂跳。
不是不和女孩子亲近。
而是只和林书夏亲近。
可陈烬也是她的例外。
林书夏想但凡今天换成是别人，她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舒雯开了门，和许初意喘着气走进来：“夏夏，你刚才怎么了？跑得那么快，我和初意在你后面追得好累哦！”
她们还以为林书夏发生了什么大事，忙不迭地赶紧追过来。
一路追回了宿舍。
却见林书夏窝在床上，床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床板不时摇晃几下，也不知道在里面干嘛。
“刷”地一下。
林书夏拉开窗帘，探出头来，“……我没事的，我刚才就是——”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她们解释这件事情。
猛地停顿在那。
舒雯抬头，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你是发烧了吗？脸怎么红成这样了？！”
许初意也跟着看了过去，顿时吓了一跳，“我去你这脸也太红了吧！咋还窝在床上呢？不赶紧下来透透气？！”
林书夏刚才是一路跑回来的。脱掉鞋，爬上床后用被子团了团，把自己裹成一只蚕宝宝，窝在被窝里刷校园论坛。
满脑子都是陈烬的身影，还有他说的话。
想点开校园论坛看看校园新鲜事转移注意力，谁知道整个页面都是陈烬。
忘掉他倒是没忘掉。
反倒是把自己的脸看得更红了。
林书夏把自己从被子里解放出来，下了床。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两道眉毛皱皱的，下巴磕在桌沿，一下两下的，在考虑要怎么开口和她们两个说起这件事情。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合适。
不想像之前拒绝别人一样拒绝陈烬，可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怪怪的。
索性也不用林书夏艰难地开口，舒雯刷着手机自己便发现了。从帖子里的内容，联系到今天林书夏怪异的举动，一下子全想明白了。
“夏夏！”舒雯看着她，“陈烬刚才休息的时候，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许初意也看了过来。
舒雯是有看到林书夏走过去，给陈烬递了一瓶水。陈烬接过水后，又低头和她说了一句什么话的。
但林书夏是背对着她们站着的，看不到林书夏的表情，也猜测不出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只当和之前一样，两个人在正常地聊天。
结果！！！
林书夏“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于是组织了下语言，将整件事情的过程顺给她们两个人听：“就是一开始，我听到了辛嘉说要成为陈烬的人……然后陈烬和我说……”
林书夏抓了下头发，双手捂住发烫的脸蛋，不是很好意思开口说出来。
但舒雯和许初意一直盯着她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林书夏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不太敢看她们。
“陈烬说，辛嘉不是他的人，我才是。”
从最后三个字开始，林书夏脸上的酡红更明显了，跟染上了胭脂似的，擦都擦不掉。
而且明显是害羞了，声音都低下去。
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场景。
呐喊尖叫的球场全都虚无，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低着声音说出那样一句话。
一字一句的，敲击着她的心房。
舒雯和许初意非常默契地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异口同声地“我操”了一声。
林书夏拍了拍发红的脸蛋，疑惑地看过去。
“夏夏，我就问你一件事。”舒雯说，“你喜不喜欢陈烬？”
听到这个问题，林书夏第一时间想到了当初那晚龙虾味的宿舍里，舒雯说的话。
——“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看到他和其他女生站在一起，心里面会很难受很不开心，会吃醋。”
那时候的她，根本设想不出陈烬和其他女孩子站在一起的场面，所以听了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可是今天下午。
在辛嘉张扬自信地走向陈烬的那一刻，她难受得就要喘不过气，好像心脏被巨石压住了，连呼吸都困难。
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
开心到快要疯掉，心跳都不属于自己了。
林书夏点了点头。
哪怕再羞涩也依旧承认的：“喜欢的。”
在大学恋爱这件事情，其实不在她的规划里，可陈烬也是她的例外。
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如果直接答应了……
她和陈烬才认识一个月，会不会太快太早了？！
舒雯说：“虽然他在辛嘉这件事情上做得不错！但怎么也不能，凭借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要追到你，和你在一起吧？！”
许初意点头附和：“怎么着也得有个追求的过程，哪这么容易就在一起啊！”
“就是说啊！男人这种生物，得到的太容易是不会珍惜的！要让他追你，追到全校都知道陈烬名草有主只喜欢你一个人的那种。借此斩掉他身边所有潜在的桃花！”
“臣附议！”
林书夏点了点头，觉得她们说得都很有道理，也让她刚才一直纠结的问题豁然解决了。
要有个追求的过程才行！
—
后半场结束的时候，暮色已经低低地压了下来。
肖扬和程延走在前面，你追我赶地闹个不停。
“不得不说啊！阿烬你真的一个人顶传播学院所有人！我为和你同个宿舍同个专业感到骄傲！为经济学院金融系拥有这么完美的你而感到自豪！向您敬礼！”
肖扬非常戏多地说了这么一大段，然后指尖抵着太阳穴，双腿并拢，朝陈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程延笑骂了句：“傻逼。”
肖扬纳闷，语气幽幽：“难道是我今天把他傻到了？理都不理我？！”
陈烬走在后头，听到前面肖扬的动静声抬也没抬的，只顾着点开和林书夏的聊天框。
明明知道林书夏因为一瓶水害羞地跑走了，还非得不怀好意地再提起这件事情。
陈烬：【怎么把那瓶水给拿走了？】
陈烬：【你喝过也没什么，我总要习惯。】
林书夏眼睛湿漉漉的，咬了咬唇。
手机散发出来的白光柔柔地打在她脸上，映出一层毛绒绒的边缘，跟着慢慢地发烫变红。
什么叫做。
我总要习惯？
他都在说些什么呀！
林书夏伸手拍了拍脸蛋降温，又缓缓地舒出几口气，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
发送出去一条消息。
林书夏：【我和我舍友商量好了！你……你要先追我！】
陈烬低眸看见这条消息，脚步顿住。
他一开始就发现了。
小姑娘打直球也挺厉害的，但完全是无心之举。就撩拨你，你顺着抛出来的鱼饵上钩了才知道，小姑娘没这意思。
结果这个直球打的……
一本正经又可爱。
像个特别听话的乖宝宝一样。
接到来自外面的告白，还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要怎么处理合适，然后再传达出来。
陈烬一顿，笑出了声。
声音在安静的校道上低低荡开，酥酥麻麻的。
肖扬走在前头，听到笑声一脸惊悚地回头。
就看到陈烬捧着个手机，站在校道上就开始笑，旁若无人似的。
肖扬面如菜色：“完了完了！真的是被我给傻到了！现在都开始笑得这么荡漾了！”
程延一巴掌招呼在他的脑门上：“我现在真的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陈烬的确是心情很好。
受他父母的影响。
他一直觉得爱情这玩意儿，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它能让人打着爱的旗号越轨，不顾世俗的眼光；也能让人为爱疯疯癫癫，不惜伤害自己和周围的人。
一旦沾上了，就摆脱不掉了。
所以他对此，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
你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会为她做所有不可能的事情——你会为了她你会为了她同意去代课；你还会因为吃醋她递给别人一瓶水而上场打球；忍受不了任何一句对她不好的话。
他估计会嗤之以鼻。
可如今。
如果对象是林书夏的话。
那他还挺想拥有这个麻烦的。
林书夏躺在床上，捧着手机，屏气凝神地等着陈烬的消息。
可手机却一直没动静。
就在她以为陈烬是不是不愿意、是不是生气了的时候，屏幕突然跳进来了一条新消息。
是条七八秒的语音。
林书夏爬起来，找到床边挂篮上的耳机。
戴好后，点了播放。
陈烬的声音低低沉沉地散开，带着一丝轻笑，有种莫名的纵容。
一字一句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林书夏无声地“啊啊”了两下，卷着被子在床上扭来扭去。
同一排的舒雯震惊了：“怎么床在摇晃？地震了吗？！”
林书夏立马保持不动，羞涩地解释道：“……不是，刚才是我在晃。”
舒雯“哦”了一声，点评道：“你这晃得都让我以为你在床上藏了个男人了！”
“……”
听着舒雯说的话，还有她的声音。
林书夏心里面，却忍不住想到刚才陈烬发来的语音。
她手一动，又点了播放。
磁沉低缓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
“行，追到我们家小姑娘满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