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房间的窗帘没拉紧,轻薄的光线透过缝隙掉了进来，一路往房间深处攀爬。
林书夏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手往前摸了摸,想要抱点什么在手里。
没抓到熟悉的抱抱熊,只抓到了一团压了一整晚的被子。
她眼睛闭着,双手有意识地把被子团成一团，小脸埋进去蹭了蹭，闻到一股洗衣粉的洁净清香。
舒服得喉咙不自觉咕噜咕噜了几声。
被子的味道好好闻。
好像陈烬身上清冽的味道。
“！！！”
林书夏猛地睁开眼睛，双腿往床上蹬了蹬,鲤鱼打滚似地猛地坐起来。
看到陌生的房间也只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得不待在陈烬的家里。
睡得还是他的床。
脑海里闪过一些依稀还记得的片段。
“陈烬,你抱我做什么呀？”
“抱你去睡觉。”
“……哦。”
“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吧。”
……
还有隐隐约约的那句——“迟早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林书夏双腿蜷缩起来，捂了捂脸,脑袋垂下,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怎么就睡懵了呢？！
连陈烬抱她进房间都没反应。
她是猪吗呜呜呜。
林书夏又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
等脸上的温度稍稍冷却了些，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坐着把被子叠了叠。
房门响了两下。
“起床了。”陈烬的声音。
林书夏想起来，昨晚坐在地毯上吃东西的时候,有和陈烬提到今天早上十点有课。
他估计是怕她睡过去了,掐准了时间过来叫她的。
林书夏翻身下床，脚趾头用力地捻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又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刷牙洗脸,不是很有脸见人。她急忙抬了抬手挡在眼帘上方,声音闷闷的，“你别看我，我还没洗脸。”
双手把两只眼睛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尖巧的下巴,和嫣红饱满的唇瓣。
小姑娘大概觉得丢人，耳侧那一块的软肉都是红的。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抿了抿唇瓣。
刚才还有些干燥的地方瞬间湿漉漉的。
陈烬眼神暗了暗。
林书夏指缝张开了下，眯着眼睛看他：“陈烬？怎么了吗？”
一句话，问的是两个问题。
问他过来是干什么的，问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陈烬收回视线。
他没想到小姑娘包袱挺重的，但没多问什么，很理解地把手上拎着的新毛巾和一次性牙具递过去，只不过声音还有些哑。
“先去洗漱，等会带你去吃早餐。”
—
林书夏洗漱完，又换好了衣服，坐在客厅沙发上等陈烬出来。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有些无聊地玩起了手机。
宿舍群突然叮叮咚咚地响起了几条消息。
舒雯：【早上有灭绝师太的课，你可千万别忘了@林书夏】
许初意：【要是实在起不来不想来上课的话，可以让我们帮你请假。用得上小的您尽管说，就一句话的事儿，但不能耽误你和陈烬的幸福生活@林书夏】
舒雯：【附议。】
“……”
这都什么呀。
林书夏：【不用啦，我已经起床了，等会吃个早饭就回学校上课。】
舒雯：【？】
许初意：【？】
林书夏一头雾水，也跟着发了个问号。
舒雯：【你为什么还能说话？】
许初意：【昨晚你和陈烬难道没有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吗？！】
这两人的话都太过直白了，林书夏就是想装不懂也愣是给看懂了。
不想回复，但又不得不澄清。
林书夏：【你们！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和陈烬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舒雯：【我不信。】
许初意：【我也不信。】
两个人又发了好几条消息。
林书夏都没再看，收起手机。也是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了客厅一角闪着光的玻璃柜。
林书夏起身走过去。
陈烬的公寓非常干净却也简洁，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品，多是黑白灰三色，简单到有些单调。
她昨晚一直没注意到这块角落，只当是摆放书籍的玻璃书柜。凑近去看才发现，全是一堆奖杯和奖牌，上面都刻着一行小字。
林书夏弯腰垂头，细细逡巡玻璃柜里的东西。
数量太多了，都数不过来。
“看什么。”
陈烬走出来，把刚换下的睡衣丢进衣篓里。余光扫到她手掌撑着膝盖，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一脸出神的模样。
“这个，”林书夏伸手指了指玻璃柜，转头去看陈烬，“这些奖杯和奖牌，全是你一个人的吗？”
“你好厉害。”林书夏想了想，又说，“我从小到大只拿过奖状，都还没有拿过奖杯呢。”
林书夏是高二将近高三的时候转学艺术的。
待在学校里也没参加过什么大型比赛，基本上都是一些市三好学生的奖状。
“喜欢？”他抬了抬眼，淡声说，“都送给你。”
“啊。”林书夏摆摆手，“不要了，这又不是我的奖杯。”
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这些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陈烬说。
“……”
林书夏愣住了，还有些迷茫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会单独整理好放在一个玻璃柜上吗？
而且这个玻璃还很干净，几乎都没有什么灰尘。
“你——”
林书夏抬头看去，猛地顿住了。
陈烬的眼神很淡，几乎没什么表情。黑沉沉的一双眸，淡漠到看不出情绪。
好像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
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心里面好奇极了，可也一直没敢多问他。
怎么这间房，好像是他一个人住的。
虽然说也可能是为了拥有自己独处私密的空间。
但林书夏还是觉得奇怪。
一点别人存在的痕迹都没有，房间里没有他和家人的合照，也没有他个人的合照。
注意到林书夏的视线，陈烬也看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林书夏摇了摇头，僵硬地转移话题，“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早餐吧？”
陈烬静默几秒。
忽然笑了，说：“这次肚子怎么没叫。”
本来林书夏都快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结果陈烬倒好，一句话又把她拉回了在他面前“咕噜咕噜”腹鸣的晚上。
而陈烬这句话最直接的后果就是。
一直到了吃饭的粥铺，林书夏都不愿意开口和他说一句话。
林书夏觉得很丢脸，没在喜欢的人面前保留自己最好的形象。
偏偏陈烬还一直记得这件事。
她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又生陈烬的气。
陈烬再怎么样都是个男人，不知道女孩子细腻的心思，只当是林书夏因为他说错了话，暂时不想和他说话。
也有意想哄她。
陈烬把桌上的菜单推过去，“吃点什么。”
林书夏抿了抿唇，接过来。看了五六秒后，也不开口，指尖指了指上面的瘦肉粥。
陈烬扫了一眼，皱眉：“只要这个？”
林书夏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陈烬才对站在一旁等着下单的老板娘点了单。
林书夏听到了“香菜饺子”的字眼，抬头看了过来。
嘴唇嗡动两下，有些诧异的。
但就是不说话。
陈烬看着她，勾唇：“真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他觉得还挺新奇的。
自从挑明后，小姑娘的脾气就挺软的。听他说那些话都不会生气，软绵绵地骂他后还会下意识地依赖他。
这样耍脾气还是第一次。
但陈烬的确是没懂，这句话怎么就惹她生气了。
林书夏尖巧的下巴抬着，轻轻别开脸。
别扭扭地小声“嗯”了一声。
旁边有个低头吃着小笼包的老太太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陈烬说：“女朋友生气了就要哄着，不要呆呆傻傻地什么都不做。反正不要问原因，女朋友生气了不开心的，都是你的错。”
老太太的老伴低着头喝粥，不敢说话，只给陈烬抛去了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看来平时也没少哄着小老太太。
林书夏怔了下。
为了老奶奶那句“女朋友”。
明明就差一句确定，然而每次听到这个词，还是会一瞬间心悸。
林书夏还在为一个称呼发怔，陈烬已经非常从善如流的应了声。
“小姑娘啊，”老太太又看向林书夏，说，“你男朋友我在这家粥铺遇到好几次了，也没见他点过香菜饺子。是特地为你点的吧？这年头长得这么好看还能记得清你喜好的，也不多了。但凡是不是遇上了，都要好好珍惜的。”
头发花白的老伴儿吹胡子瞪眼的：“我天天记得你的喜好，也不见你夸我一句。”
“我们都老夫老妻几十年了，你脚趾头一动，我都知道你那颗没几根毛的光头在想什么。”
“……”
林书夏有点想笑。
哪怕眼疾手快地捂住嘴，依旧还是泄漏了点声音出来。涨红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的。
“对不起啊奶奶，”林书夏睫毛眨动，眼睛水润润的，“我不是故意笑的。”
“没事，”老太太十分豪爽地摆摆手，转而对陈烬道，“看到没，就得这样哄，哄到人笑。”
陈烬笑笑：“学到了。”
老太太又说：“我刚才对你女朋友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在夸你，那都是男人应该做的。男人就该对自己的女人好！”
老伴儿结完账走过来赶人，“走了走了，买菜去了。”
小老太太站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对陈烬说了句：“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噢，你可要好好珍惜！”
老板娘正好端着餐盘过来。
两碗小粥，一碟香菜饺子蘸着醋的，还有几碟小菜。
老太太这一个打岔，林书夏都忘了自己决定了早上都不和陈烬说话了。看到桌上的餐点没忍住开了口：“你怎么点了这么多呀？”
陈烬把香菜饺子还有几碟小菜都推到林书夏面前，自己跟前就留着一碗瘦肉粥，“给你赔罪。”
林书夏夹了颗香菜饺子，愣愣地抬起眼。
撞入他清隽的眉眼里。
这样一抬眼，就对视上他的眼睛。
也不知道陈烬看了她多久了。
如果不是她抬头。
估计也发现不了陈烬在看她。
“怎么了？”林书夏呐呐地问，“怎么这么看我呀？”
陈烬往前倾了倾身。
伸手，勾住了林书夏没绑进去的小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捏了捏薄软白皙的耳垂，声音挺平静的：“我也觉得。”
“嗯？”
林书夏疑惑地看他：“觉得什么？”
“是挺漂亮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