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野抽的是万宝路硬冰爵,唇齿间渡过来的薄荷凉气盖过了烟味。
一个冰凉的吻,却烫伤舌尖。
乌蔓像只受惊的夜莺,轻轻睁大眼,眉目里是惊慌的愠怒。
她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跟了郁家泽的这些年,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点他们的关系,所有和她合作过的男演员都对她客客气气,不在拍戏的场合之外逾矩。
而现在这个吻,发生在杀青之后。它不属于邓荔枝和陈南。
不远处的包厢里传来了钟岳清的歌声,他又在唱那首《漩涡》。
“来拥抱着我
形成漩涡
卷起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将你
连同人间浸没……”
薄薄的隔音墙挡不住靡靡之音,酥软了谁的耳朵。
应该推开他的。
心里的声音在振聋发聩地呐喊,每个细胞都在拼命叫嚣,推开他,你疯了吗乌蔓,推开他!
追野紧闭着眼,睫毛像月光下的密林,神秘深邃。她张开手掌,覆上他的胸膛,刚要用力时,那密林忽然就张开了,露出原石一般的深黑眼珠。
他们曾借着邓荔枝和陈南的外壳肆意亲吻,背着所有人,享受着一种类似于偷情的隐秘快感。因为知道是戏,即便再怎么缱绻,也会有一种无法逾越的心安理得。
但有时候,这种心态其实是自欺欺人。人的感情不是机器,给出去了就可以分毫不差地收回来。
她的手一下子失去力气,软软地拽住衣服,扯出凌乱的褶皱。
“阿姐……”
他的呼吸和褶皱一样乱,手指摩挲着她的耳朵,逸出一句低唤。
声音很轻,却如惊雷。
乌蔓全身的力气回来了,一把将追野推开。
她略带狼狈地说:“戏已经结束了,别再这么叫我。”
追野低垂的另一只手夹着烟,燃到了尾,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她问:“那我该叫你什么?”
“乌蔓老师,乌蔓姐,乌蔓,都可以,随你喜欢。”她偏过头去,“我不再是你的阿姐了。这个吻……就当作是陈南和邓荔枝在电影里未完成的告别。”
杀青这天晚上,乌蔓又失眠了。
她睡不着,靠在阳台上咬着苏烟,忽然特别特别想点燃它,抽一口。
嘴里还弥漫着万宝路硬冰爵转瞬即逝的味道,勾起了她戒了很多年的烟瘾。凌晨四点,乌蔓裹上薄开衫,戴着口罩,散步去买打火机。
她完全可以叫外送,或者开车。但是她就想走着去,就像那次夜游一般。
这次是她一个人的夜游,地点从家到几公里外的24小时便利店。
店里尤为冷清,店员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乌蔓戴着口罩在打火机架子前驻足的样子让店员警铃大作,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犹豫了很久,久到店员忍不住要报警,她揣着兜离开了。
冒险失败。
她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打破自己戒了好几年的习惯,总觉得如果买下了这个打火机,好像封印在骨子里的东西也会跟着一起破土,从肺里吸出。
她清晨才入睡,足足睡了一整天,最后被手机震动吵醒,是赵博语打来的。
她迷糊地看了眼窗外天色,几近傍晚,懒洋洋接起。
赵博语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天呐天呐天呐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接电话了!”
“怎么了这是?”
“昨晚你是不是和追野在ktv接吻了?”
乌蔓一惊,从床上弹起。胸口剧烈地瑟缩缓停。
赵博语听到她没有立刻表态,差不多就确定了。
“狗仔拍到了照片,要发的时候被我们拦住了。”赵博语头痛地问,“你们怎么回事?上一次被拍的那个也是你吧?那个我们没拦,看不清脸就算了。”
“……上次是拍摄的原因。”
“那这次呢?总不能还是拍摄的原因吧?我是你经纪人,这种事你不能瞒我啊!”
乌蔓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只是个意外。”
赵博语松了口气:“是喝大了吗?”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郁家泽估计也会看到照片……你还是别撞枪口了。要不趁这几天,先去国外避避风头吧?趁机给自己放个假。”
乌蔓踌躇了半晌,说:“那帮我订张去洛杉矶的票吧,就我一个人。”
“……你要去见她?”
“嗯。”
赵博语动作很快,一会儿她的手机app就收到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提醒。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乌蔓点开微信,看着那个不闻不问的置顶头像,心里的湍急慢慢变得平缓。
十二个小时之后,航班降落在洛杉矶。
乌蔓拖着行李箱出来,在候机口寻找接机的人。赵博语依旧不放心她一个人,坚持要给她找一个司机。
她拉下墨镜,巡视了一圈,在人群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拿着……她的一张海报。
乌蔓忍不住觉得有点羞耻,匆匆地走过去说:“小秦?”
对方热情洋溢地说:“是我是我!哇,姐姐你真的很漂亮啊!”
她将乌蔓迎到车上,又火速离开。乌蔓以为她去上厕所便没在意,刷了一会儿手机,却迟迟不见人回来。
她这才疑惑地给对方发去消息:“请问你去哪儿了?”
没有回。
……这司机靠不靠谱啊。
乌蔓忍不住有点生气,探头往车窗外看,那姑娘迎着另一个男人走过来。
男人也架着一副墨镜,穿着一套黑丝绸的衬衣长裤,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的银色手表。
那是去年生日时乌蔓送他的。
她呆在原位,目视郁家泽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她跟前,拉开车门,径直坐到她旁边,双手自然地将她往他怀中一带。
他淡声说:“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惊喜。”
乌蔓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确实没想到。”
“赵博语说你要来洛杉矶,我正好空出来两天,飞过来陪陪你。”
乌蔓不吭声,郁家泽对着前排的司机道:“你下车。”
那姑娘一愣,稀里糊涂地下车,郁家泽换到了驾驶位。
他透过车内镜看着乌蔓:“坐到我旁边来。”
乌蔓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换到了副驾。然后郁家泽不等那姑娘上车,引擎一轰,扬尘而去。
车子从机场一路开出,逐渐能看到海岸。郁家泽不动声色地开着车,乌蔓歪着头看向窗外,山脉被层层的余晖笼罩,削出稀薄的光线,让车内染上日暮的衰气。
郁家泽手指搭着方向盘轻叩,不经意地打破了这份寂静。
他说:“把追野删了,其他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
乌蔓回头看他:“什么?”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只是我的同事,后续还有工作需要,我删了他不太方便。”
“同事?”郁家泽冷笑出声,“你背着我偷天换日的那些戏,真以为我不知道?”
乌蔓眼皮一跳。
他居然知道。
车内越来越缺氧,一种无孔不入地窒息扼住了她的喉咙。像野兽匍匐在原野上,她被一览无余还沾沾自喜,而对方只是嘲讽地舔着尖牙,只等时机合适扑上来一口咬住无知猎物的动脉。
她沉默了一阵子,破罐破摔说:“你知道也没关系,我很早就想说了,我是一个演员。无论是接吻拥抱还是更大尺度的戏,这都是工作需要。”
郁家泽轻笑了一声,语带叹息。
“翅膀果然硬了。”
乌蔓咬紧嘴唇。
他语锋一转,面无表情说:“戏内吻不够,戏外也要,是吗?我敬业的小鸟。”
她的心脏突突地又开始狂跳。
“只是意外……不会有下一次了。”
“所以我让你删,你在抗拒什么?”
“我删了不才代表我心里有鬼吗?”
“现在是我让你删。”
“……你可以和别的小偶像上床,我和工作同事有微信都不可以?”乌蔓闭上眼,忍了再忍,还是说了出来,“你从来不离身的手帕,我在她那儿看到了。”
车内的气压一下子变得很低,天光渐暗,摇摇欲坠地留下最后一点光线。他们的脸没进了阴影里,像彼此都带上了面具。
但是郁家泽的语气却是愉悦的。
“所以你做这些,是在报复我,是吗?”
她立刻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
郁家泽忽然一脚用力踩下油门,一边开车窗,两边的冷风呼啸地灌进来,吹迷了乌蔓的眼睛。
她咳嗽出声,听到他沉声一字一句:“不是意气用事,那就是认真的了。”
“都说了只是意外。”乌蔓觉得疲倦。“不是报复,更谈不上认真。”
“又在口是心非了。”郁家泽敲击着方向盘,“但你不承认的是前面一句,还是后面一句呢?”
乌蔓不再回答,大口地吸着窗外冷风灌进来的空气。
忽然,她怀中一沉,郁家泽分出手扔过来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次家族宴会,郁家泽穿着西装,神情恹恹地坐在角落。隔着两三个人,和舞台上打扮截然不同的唐映雪坐在那儿,手臂挽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
那个老人曾无数次出现在乌蔓的梦中,从童年时模糊的想象,到成年时有了切实的影子。
“她出道用的艺名,本名是唐棠。”郁家泽有些讥讽地笑,“唐家一直没露过面的独女,你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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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定番《漩涡》又来了虽然各大平台已经把这首歌禁了但永远是我的心头好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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