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纪州愣了下,回头看他:“哪儿不一样了?”
陆边言扯着衣服:“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你生病之后,我说话你都不还口的,现在都开口怼我了,骚话还一套一套的,你还挺能撩人啊?”
沈纪州:“......”
他确实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小朋友可能对他产生怀疑了,不过这个是迟早的事儿。
在那之前,他需要尽可能地让陆边言意识到自己可能对他存在某些心思。
“你确定我撩人是因为我话骚,而不是你心虚?”
衣服刚脱到一半的陆边言:“......”
顿了两秒,不知道是想证明什么,直接把衣服脱了,佯装毫无顾忌的直男模样,贼拽地把衣服扔到盆子里,然后光着身子去行李包里拿裤子。
“我在跟你说你的问题,你少扯到我身上。”
陆边言抖了抖打算换上的宽松短裤,莫名转头瞥了沈纪州一眼:“该不会心虚的人是你吧?”
沈纪州从包里拿了一盒新内裤递给他,“嗯,我心虚,一想到你要在我面前换衣服,我心跳都加速了,你不是知道么?”
陆边言:“......”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手里的内裤都觉得烫手。
他没事儿问沈纪州这种问题干嘛?膈应不到沈纪州,还摆了自己一道。
明明知道沈纪州在这种状态下,肯定对他有滤镜,还不避嫌地往上撞,沈纪州不会怀疑自己在给他回应吧?
大概是这段时间沈纪州很少对他说这么赤.裸裸的话,也没再跟他提过未婚夫的事儿,他有时都把沈纪州当成了正常人。
不过沈纪州刚才那句话,又稍微打消了点他的怀疑。
正常情况下的沈纪州,虽然嘴贱,但是绝对不会对他说出这种暧昧级别的话。
“想什么呢?”沈纪州回头看他,轻笑了下:“再不换裤子,小小言都要冻僵了。”
靠。
刚才还脱衣服以示清白的陆直男,一脚把沈纪州踹出了帐篷,“让你先换你不换,小小州那么坚强,那你就在外面慢慢等吧!”
换了干净上衣,裤子却还湿淋淋的沈纪州憨批似的站在海岛的夜风中。
气笑了。
不过刚才对陆边言说的话,说完时心中生出了他极少出现的紧张感,甚至现在心脏都还跳得很快。
这种借着玩笑的语气说出的真心话,他清醒之后不是第一次说了。
上次在江边,他委婉地对陆边言说过喜欢,可这位脑子一根筋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压根没当回事儿。
如果不是小朋友泛红的耳根给了他一点安慰,他真要怀疑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抱得直男归,要孤独终老了。
所以陆边言是有一点点开窍的,至少知道什么是暧昧,而不是只把他当成单纯的玩伴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亲密。
陆边言一直都抗拒和他太亲密。
沈纪州想到这,方才那点惆怅顿时烟消云散,连声音都变得缱绻散漫:“言言,换好了么?我冷。”
“你冷关我屁事儿。”
语气极其冷漠,然后毫不意外的,三秒后帘子还是拉开了,露出一张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漂亮脸蛋。
一边往外走一边凶巴巴的:“赶紧换,换好了过来吃鱼,晚了不给你留。”
有些人就是这样,嘴硬心软,用最凶的语气说着最关怀的话,还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而此刻陆边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不动声色地给沈纪州留了条最肥的烤鱼。
沈纪州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盘子里已经剔了骨头的白花花香喷喷的烤鱼,不客气地挑了一块,尝了口,“看来我动作还挺快,赶上了最肥的。”
坐在对面的女艺人笑了:“你这哪儿是赶得巧啊,你就是再晚来半小时,这鱼也是你的。小言一筷子都没动,我就猜一准是特意留给你的,果然吧。”
谁特意留了。
他不过是随便挑了一条,怕沈纪州饿死。
他才没有特意留。
不过当着大家的面,争这种小口舌没意思,埋着头继续小口吃鱼,火烧的旺,烤得他面颊微红。
“我八卦一句啊,我平时经常上网冲浪,我知道你俩cp粉挺多的,还是很直白那种......我之前还以为是故意营业,不过今天看了下,啧,营业得好自然啊你俩......”
陆边言:“......”
沈纪州:“。”
这话问出,大家也不闲聊了,齐刷刷看了过来,吃瓜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沈纪州好整以暇地看向陆边言,只见小朋友表情都僵了,抿了下唇,硬邦邦地反驳:“我们没有营业。”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对面的女艺人更兴奋了,其他人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陆边言本来不知道她高兴什么,但这种表情他在韩小玲脸上见过,听她说这叫“磕到了”。
陆边言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好像他和沈纪州之间怎么也洗不白了,也就懒得再解释。
不过邹亦洋却不乐意了,当着大家的面不好说,饭后气呼呼地找到在树林边拾柴火的陆边言。
“言言哥,你对沈纪州到底什么意思啊?”
小孩子心性简单,说话直接,陆边言却被问得一懵。
他对沈纪州是什么意思,他还从来没有郑重其事地去考虑过。
哪怕生出了很多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心绪,但像隔着一层薄薄地窗户纸,只要他不去捅破,就永远不用探究那是什么。
可现在有人把这个东西直白地放到了他面前,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希望你们就是普通的兄弟朋友,但是我还是觉得没底,毕竟我对你可不是单纯的兄弟朋友那种喜欢......”
小屁孩在陆边言越来越沉地盯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小声地嘀咕完:“我知道你嫌我幼稚,但沈纪州也很幼稚啊......”
陆边言觉得好笑,随口反问:“他哪儿幼稚了?”
“那你觉得他哪儿不幼稚了?”
陆边言折了两根枯柴,塞进邹亦洋怀里,“暂且不说他年龄比你大,就他还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征战国内外获奖无数了。”
“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他心思细腻,办事周到,这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儿。就拿今晚来说,哪怕我没下海捕鱼,他也不会让大家饿肚子,即便这并不关他的事儿,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邹亦洋噘着嘴:“......除了这个呢?”
“他比同龄人有担当,有毅力,决定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他放弃过什么事。”
“当然他选择去坚持的事情,绝对是最开始就权衡了利弊和可能性,在理性思考了可行性之后才放手去搏的,绝对不是盲目坚持。我这么说,你懂了么?”
邹亦洋简单的小脑瓜终于灵光了一回,听出来陆边言是在委婉地劝他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儿,劝他趁早放弃。
但他还是不服气:“你这么了解他,开口就是一通夸,还口口声声说对他没意思,你唬人呢?你就是偏心他!”
陆边言:“......”
两人你来我往展开了幼稚的争辩,却不知道此时从后边捡完柴火找过来的沈纪州听完了全程。
他赞同陆边言对他盲目的夸赞,但有一点,陆边言没说对。
他所坚持的大多数事情都是权衡利弊和可能性之后的选择,但并不是所有。
喜欢陆边言这件事情,哪怕知道是条死胡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栽了进去,并且坚持了这么久,而且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陆边言彻底没耐心了,还有些恼羞成怒,连音量都提高了:“我只说一遍,不喜欢。”
“那以后会喜欢么?”
“不会。”
语气坚定,斩钉截铁。
话音刚落,邹亦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附近有枯叶踩碎的声音。
“谁啊?!”
陆边言也愣了下,回头,就见暗处出现一个身影。
沈纪州走出来,不动声色地接过陆边言手中的干柴,往营地方向走:“很晚了,走吧。”
陆边言心口一沉,在原地愣了几秒,等追上去的时候沈纪州已经走远了。
一路上没说话。
沈纪州看起来没有异样,可能是陆边言自己心里悬着,总觉得沈纪州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直到晚上回到帐篷,他看见沈纪州把被子摊开,分了两床,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沈纪州,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沈纪州抬眼看他。
陆边言抿了下唇,心一横:“我刚才和邹亦洋说的话,可能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越说声音越小。
沈纪州静静看他两秒:“什么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我说不喜欢那句,不是说我不喜欢你这个人......你人挺好的,虽然我常说嫌你烦,但不是真的嫌你烦,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总之你懂我的意思么?”
沈纪州下颌骨微紧,气笑了:“到底是什么,会让你觉得,我会把这句话理解成你不喜欢我这个人?”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了?”
“......”
沈纪州简直没脾气了,咬了咬牙:“陆边言,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你的角度看和从我的角度看是不一样的,换句话说,我压根不想跟你当什么兄弟。”
“所以我理解的喜欢,跟你以为我理解的喜欢,也不一样,你明白么?”
陆边言没说话。
愣了。
“所以你现在还要跟我探讨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么?”
沈纪州语气有些严肃,刚才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滋味确实不好受。
陆边言可以躲着他,抗拒他,或者以更直白的方式告诉他我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思但是我不能接受。
但是不可以压根没有去考虑过他们之间除了朋友兄弟之外其他的可能性。
本来情绪上来了,可是看到陆边言蹲在床边有些无措,沈纪州心很快又软了下来,片刻后呼出一口气,妥协了,冲他招手:“你过来。”
陆边言警惕地掀起眼皮:“干嘛?”
沈纪州轻叹口气:“别站在风口,蹲在那好受么?”
就好像突然被打了一拳,然后又塞了一口软软的棉花糖,陆边言方才横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屈劲儿突然就冒出头来,鼻尖有些泛酸。
沈纪州居然凶他。
以前都没这么凶过他。
沈纪州无奈地把可怜巴巴的小朋友拉到身前,掀开被子将人塞进去,严实捂住。
语气温和下来:“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凶你,我错了,能原谅我么?”
陆边言把被子拉到下巴,转过身去,捂在被子里闷闷道:“不用每次都你先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夜色已深,白天海岛气温高,到了这个时间,温度降了下来,开始下雨,雨滴落在外篷沙沙作响。
沈纪州检查好帐篷,熄了灯,在黑暗中躺下来。
“言言。”
“我已经睡了。”
“好,那咱们明天再聊。”
陆边言:“......”
才哄了两句就不哄了,有你这么哄人的吗?!
“有什么话就说。”
沈纪州轻笑,侧身,看着小朋友待哄的后脑勺。
“刚才语气有些急,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难过。”
蜷在后脑勺那几根冷白清瘦的手指动了下,人没说话,像在无声等待着什么。
“你之前问过我,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会不会想娶你回家。”
“我会,因为你是陆边言,这句话不是玩笑更不是敷衍。”
“干嘛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希望你也能把这些当回事儿。”沈纪州沉默片刻,缓缓道:“醉酒那天的事儿,我并没有全部忘记。”
陆边言手指倏地收紧。
沈纪州却不打算再留后路:“我亲你了,我知道。”
“我承认酒精的作用很大,如果我清醒,我大概不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不动心,是因为有比动心更深刻的东西印在心里,我舍不得这么做。”
“但既然发生了,我也没后悔。”
“......你别说了。”
“那你呢,又为什么假装这事儿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