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了不能再用谢必安的面孔,所以青楼那边我是不能再回去了,只是恐伤了那么多姐姐妹妹的心,罪过。
此后,我还是继续寻找可以歇脚的青楼,但多数时候都是扮作一棵树,偶尔因为附近树太多,怕得不到重视,于是就变了丫鬟或厨娘,唯独没有试过当歌伎、舞姬,并非不想,只是我不想学那些玩意。
我想着我每日为人解相思,解忧愁已然累哉,还要学点琴棋书画,岂不是更累。
越是到后面,我越来越懂凡人的心思,就算不懂,也开始体谅了他们的过错与执着,随之而来的是修为的增进,穆判诚不欺我。
来来去去许多年,我已经忘了自己曾在多少家青楼酒肆待过,人间朝代变迁,换了君主也变了人间,普通人在我的生命里过眼云烟,唯一不变的只有穆判,他有空就会来人间寻我,我们无事也不过说说话,喝喝酒,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听他讲一些六界的趣事。
后来我厌弃了人间,想换个地方修行,穆判也表示赞同。“换个地方自是好的,只是你想去哪儿呢?”
“想成仙。”
“我倒忘了,妖修行的目的多半都是成仙。”
“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不知何时能实现这个愿望。”
“其实,当神仙不见得好。”
“为何?”
“罢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体会不到,以后就知道了。”
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穆判会说当神仙不一定好,长长久久地活着不好吗?若是当妖,朝不保夕不说,还处处受到歧视,可是一旦有了仙籍,就像有了身份保障,也不再会有人对你不屑一顾……
最主要的是,待我成仙时,法力一定很强了,那才是我要追求的,只是成仙后还有什么,我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
“穆判你当初是怎么成仙的呢?”
“说了,叫我时州就好。”
他纠正过我好多次,只是我总觉得直呼其名不太尊重,于是就一直叫的穆判,可是他似乎不是很高兴。
“那好吧,时州,你当初是怎么成仙的呢?”
“太久以前的事了,那会儿天界和魔族大战,我因为立了战功就入了仙籍,只是一开始是在天界,后来似乎是因为一个女子才到的阴间,只不过是哪个女子,我却忘了。”
“这么神奇?那么重要的人竟然会忘?”
我怎么都觉得是在骗人,还以为是多痴情的人,竟然前尘往事说忘就忘。
“也不能怪我啊,那时我体质特殊,不同一般神仙,每过一百年就要忘记一些重要的人和事。”
“体质特殊?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体质不特殊了?”
“算是吧。”
我想,如时州这般健忘的人,一定会伤了很多姑娘的心,这大约也是神仙的好处了,活得太久总要忘记一些事的,不然就寸步难行了。
“时州,不如你收我当徒弟吧!”
时州正喝水,差点没一口呛着,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其实我想了有一段时间了,你看嘛,你于我指导有方,处处帮我,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加上你资历深,绝对算得上仙界的前辈了,所以能当你的弟子是我的荣幸。”
“你真想拜我为师?”
“那可不?真心的。”我就怕时州不同意,若是嫌我法力低微,出身不佳,不配做他徒弟,那可没辙。
“我想想吧。”
“啊,你就不能现在告诉我答案嘛?”我可怜巴巴地望着时州,若是你嫌弃我,早点说出来让我死心也好。
“我有心指导你,只是这时间并不多啊,地府的事一忙起来,我就脱不开身。”
“没关系,你看你之前几十年没到人间来,我也习惯了啊。”
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抱紧穆时州这根大腿,说什么也不撒手,毕竟他是我能遇上法力最高强的人了,比那什么白无常谢必安还要厉害。
“就算你不是我徒弟,我还不是会尽力指导你,你又何必执着于拜师?”
“好吧。”
“不开心啊?”
“我不是想着,如果你是我师父,我以后还能和人炫耀。”
“哈哈,你现在不一样可以炫耀,说我是你朋友。”
那意义怎么一样呢,如果说我师从地府判官,那普通人听了也会震慑三分,可是若说我认识地府的判官察查司,好像气势总要弱一点。
师自然是没有拜成,但是我也不是太灰心,起码时州答应了助我成仙,虽然看起来答应得不是那么爽快,在他眼里,好像成仙不是什么多好的事,我把这理解为身在福中不知福,神仙哪儿能知晓我们做妖怪的苦恼呢。
我在人间见到的第三个来自地府的人,是一个女鬼,长得小家碧玉的,但却是一个厉鬼,露出本来面目时足以让人胆寒。
那女鬼来时是白日里,也因此我没有当她是鬼,反而当她是神仙,她的法力也完全不输于神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鬼气。
“小姑娘,你来找我吗?”我见她不远不近地看了我好久,于是走近去打招呼。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用她人相貌?”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大约又是一个和穆时州认识同一姑娘的人。
“我都没问你,你倒先问我了。”对方语气很不善,令我有些不舒服,接着,这女鬼就化出了厉鬼的模样,追着我打,非要我说出身份来。
“我就一树妖,我能有什么身份。”
“为什么用别人的脸?”
“我修得人形时,也就随便那么一变,想着这张脸挺好看的,所以就用了,你知道啊,妖只有一次选择性别长相的机会……”
“既然没有办法,那不如杀了你!”
女人真的是不好惹,女鬼尤其不好惹,还是个法力高强的女鬼,我才修多少时间啊,根本打不过她,于是一路逃亡,直到撞进了一个散发着清新花香的怀里。
女鬼忽然停了下来,淡淡唤了声“二殿。”
二殿,莫非就是那个时州和谢必安都劝我要躲着的阎王,天啦,我怎么这么倒霉,千躲万躲还撞进怀里来了,该死。
我一抬头,看到一张极其美丽沉静的脸,这脸可以当女人,男人用着也不妖媚,绝对是我见过动人心魄的人,不对,这应当是某方神圣,那气息和眼神,不仅令人移不开眼,也叫人无法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
“余映,你回来了。”声音也好听。不过,又是一个认错人的。
这时女鬼开口了,道“二殿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一只树妖,顶着三殿的脸招摇撞骗!若不是我无意间得知人间有人与三殿长得一模一样,她还打算继续招摇撞骗下去!”
“谷衣,你看清楚,她真的是余映。”
“三殿是弱水化身,怎么可能是树妖,何况这小妖才不过五百年的修为!”换言之,五百年的修为,她一手就可以捏死。
被叫作谷衣的女鬼慌了,大喊“我也很希望三殿能回来,可是她不是啊,她再像也不是,没有一点三殿的气息。”
我推开二殿,诚恳地告诉他“我真不是,我就是一只树妖。”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没关系。”
“哎呀,不是,不是,我不是!”
谷衣举起利爪,道“让我杀了这个冒充三殿的妖怪!”
二殿又道“谷衣,她真的是。”
谷衣皱眉,又开始打量我,脸上出现了迷惑的表情,似乎一会儿相信我是,一会儿又觉得不是。
我可受不了你俩在这儿争论我是不是的问题,在被杀之前,还是逃命要紧,当我正打算偷偷摸摸溜走时,却被二殿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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