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端阳节那日,宣灵台上曝出楚辰王妃与太子的一段纠葛后,黎都关于王室这桩三角恋的议论,私底下可谓版本花样百出。
不过就见过当事人相处的消息称,完全看不出王妃和太子有任何亲密接触,反而比普通亲戚还生疏三分。
再加上楚辰王威名在外,这则八卦方有些尘埃落定的趋势。
然而眼前这一出,又将再次掀动热潮。
王妃竟与太子当众有说有笑,毫无避忌,众人回过头来,看到“楚辰王”略显尴尬的表情,顿时又给心头的猜想添油加醋一番,一时间场中眼风乱飞,暗流涌动。
听见门响,双双回过头来的两人,小圆儿一眼就认出景琛,忙朝他打眼色。
她心里叫苦不迭,巧薇假扮王妃,过去和小五本就熟络,偏巧这会儿太子本尊登场,没了六爷置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小五又许久不见“表姐”,一贯的守礼中多了几分热切……
两人皆是徒有皮囊,内里的瓤均属假冒,这般阴差阳错,小圆儿一时只觉难以厘清。
偷瞥一眼真正的颜若依,感觉她在尴尬之余,望着太子的眼神明显异样,大概自从得知太子有个双生兄弟后,早已猜到真相。
“那个……,殿下,王简他们是你叫来的?”
小圆儿扯了扯小五的袖子,暗示他注意形象,别暴露了。
景琛今日得假扮他自己,依着六爷的表现来演,这难度着实有点高,见着进来的“楚辰王”脸色古怪,咳了一声,忙忙把凳子朝后拖了拖。
真正的颜若依顶着景玉楼的脸,哭笑不得,几乎要扶额长叹,只能板着脸转开头,装没看见。
“啊……,孤想着玉楼堂兄怕是缺人手用,就叫他们来候着。”
大理寺来了不少人,由王简带着,便衣混在阁中各处,以备乱时控场。
后面站着贾平,太子爷有日子没出门了,老太监比他还紧张几分,兴奋得两眼冒光。
太子爷在培元阵休养一个多月,果然最初被抽精血的虚弱过去后,身子骨强健了不少。
近来虽足不出宫,六爷时常把大理寺的卷宗带回来,专门讲解给太子爷听,以及朝中局势、人事变迁。
这番毫不藏私,甚至在政事上有意无意地悉心引导,让贾平私底下的顾虑全消。
六爷并不是真要将太子爷取而代之,反而观这番作为,倒像在给太子爷铺路。
夜幕降临,簪宝阁喧嚣尘上,笙歌燕舞酒不休,红尘繁华盛景,曲乐更添曼妙,戏台上丝竹与彩袖翩飞,好戏即将上演。
一楼大厅宾客满堂,热闹得过了头,以致于一开始的异常,并未引得过多人关注。
随着越来越多人伏案大笑,起先看起来毫无突兀,直到笑声渐渐变得诡异,终于压过了热情洋溢的喧哗。
不少人捧腹狂笑,前仰后合,脸上流露的分明不是喜气,而是惊恐。
修辛在一刻钟前,已在后厨角落的一个架子上发现毒物,颜若依听说是笑忘花时,提着的一颗心稍定。
“这毒短时间内,对人身倒无大损。”
她吩咐王简去备阑令草,“火灶帮这是要趁今晚大肆作乱,咱们倒不如静观其变。”
景琛这些日子,对西城的帮派之争也知之甚详,轻声说了自己的见解:“火灶帮如今与日俱下,未必还敢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之事,倒有可能是嫁祸。”
接下来的事态,果然是照着他俩的预测演变。
一楼大厅已乱做一团,戏也唱不下去了,大理寺介入,将阁中执事,以及后厨、传菜等人,全都押解上戏台,当众盘问。
簪宝阁一向举办大型宴事,什么场面没见过,管事大声喊冤:
“小人在这簪宝阁干了二十年,宴会接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场,宴席从采购、烹饪到上桌,每个环节都有专人负责。从未出过中毒的事故,这必是有人故意陷害。”
谷/span“楚辰王”这会儿已到了台前,正在席上查验,好在这位大理寺主官,内里是精通医毒的颜若依,倒不必劳烦医师。
她将桌上的每道菜都拿来嗅了一番,管事的话说到这儿,周围已喧哗一片。
“出来吃酒听戏也能中毒,我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谁说不是呢,到底是哪个杂碎干的?”
“有种站出来……”
这些人一面笑得涕泪横流,口中兀自大骂不休,鼻涕口水乱喷,好不狼狈。
“这等下作手段,难道又是火灶帮的手笔?”
不知哪里响起这么个声音,顿时惊醒一众狂笑不止的被害人。
“可不就是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火灶帮这群狗娘养的……”
立刻就有人附合。
何勇今日也来了,没像过往那样坐在当中显眼的位置,他如今的财力,和在西城的地位,只够和一众兄弟在犄角旮旯里捞张小桌子的。
他那一桌倒一个中毒的都没有,这下就更显眼了,被人推推搡搡到了正中。
右手被叶青齐腕切断,此时裹着破破烂烂的白布,挂在胸前,唯剩一只完好的左手兀自乱挥。
“你们莫要血口喷人,谁说火灶帮下毒?有胆站出来,只要有证据,我何勇立即伏法。只敢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才是下毒真凶!”
他这番气势凛然,果然周围的叫嚣弱了下去,只剩呼喝着像要断气的笑声此起彼伏。
统计之下,中毒的约有四五十人,大多是青壮男子,每一桌并非所有人都中招。
颜若依一一试过菜肴,此时已大概有了定论,心下一沉,对小圆儿道了句:“不好。”
景琛也下来了,笑忘花的毒他曾亲历,看着中毒诸人的惨相,心忧如焚,对身后的贾平道:
“阑令草拿来了没有?找个人去催催。”
转身对“景玉楼”小声道:“堂兄,缉拿嫌犯虽重要,还是先赶紧给众人解毒为上。”
此时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
“我有证据,可证明正是何勇购置笑忘花,在此下毒,蓄意加害诸位以泄愤。”
一人越众而出,正是游侠孟冉。
何勇一见他,顿时眼角抽搐,咬牙切齿:
“孟冉,你这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杀我满门,还敢栽赃陷害,我和你拼了。”
他目露凶光,恶狠狠扑上前,对方举手间轻易将人推开三四丈远。
孟冉沉声道:
“杀家灭门的凶手,官府自有公断,少要信口雌黄。何勇,你家门不幸,焉知不是自己作恶多端,牵累至亲遭受报应!”
他手中举出一张纸,团团亮在众人面前,大声道:“我有铁证,今日下毒的主使,正是何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