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后,家里只有陈惠心和她的儿子路天朗两个人。
但路天朗后来忙于工作,回来的时间也少,尤其是患了枯萎症之后,情感淡薄,更是没有将半点时间花费在亲情上面。
哪怕是最后路天朗回来,但以他现在的那种状况,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家里其实只有陈阿姨一个人。
陈阿姨独居了那么多年,有时也会邀请游西雀过去做客,在她的印象中,陈阿姨家里干干净净,复杂的东西没有太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孤独一个人住的房子。
但现在——
身后好像有一阵邪风,凉飕飕地为游西雀打开门,又幽幽地为她关上。
陈阿姨出去的时候忘了关灯,昏黄的灯泡在天花板一来一回地晃荡,为突兀出现在屋里的东西斜斜地拉长了影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撑开的伞。
这把黑色的长勾伞静静地摆放在玄关处,它看起来有一些岁月了,伞柄上几乎被磨掉了漆,顶上的铁丝也别扭地往上翻,乍这么一看,它只是一把普通的伞,前提是伞尖那没有挂着一根鲜艳的红绳。
而红绳下面,缀着一粒珠子。
珠子的核是黑色的,外面却圈着一层白。
黯淡的光线里看过去,几乎就像一颗被挖出来的眼珠子。
游西雀一进门,就像被无数颗冰冷的眼珠子注视着。
这把伞出现在玄关里,就像一个穿黑衣服的沉默地蹲在角落里的人,正斜着眼睛由下往上看。
不只是这把伞。
屋里还有更多破旧的东西,桌子上甚至摆放着一只红色的高跟鞋,鞋跟已经断了一半,旁边有一些修补工具,同样的黑色珠子躺在旁边。
“陈阿姨是想把这颗珠子按到鞋跟那里去吗?”游西雀皱了皱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破旧的黑伞、断掉的高跟鞋、没有拉链的皮包……这些东西简直像是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
乱七八糟的杂物,东一个西一个,数量不多,但存在感过于强烈,任何角落都能看见这些坏掉的废弃物,而每一个东西旁边,都用红绳挂着一粒人类眼球似的珠子。
单单分开看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谁家都有那么一些坏掉但是又不舍得扔掉的。
但当这些东西同时间出现,堆在架子上、书桌上、沙发角落等等,歪歪倒倒的,尤其是,这些东西明显不属于这间屋子的主人——
这一切都带给游西雀一种发自内心的怪异感。
顿了顿,她过去把其中的一粒珠子捏在手里,“触感光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但也不像是加工而成,什么石头天生就能长成这样?”
“陈阿姨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干什么?”
游西雀皱了皱脸,她不喜欢这里,不适感太强烈了。
以前她就听说过一些故事,不要随便乱捡路上的东西,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主人是否还活着。
也许,在前一秒,它们的主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总归就是让人觉得不吉利!
但陈阿姨不说,她也不方便多嘴。
尤其是她现在,真要计较起来那还得算是非法侵入。
想到刚才在楼下听到那些阿姨说的话,游西雀心情有点沉重,“毕竟天朗变成那样,陈阿姨再怎么样,心里也会难过……她最近是都到了什么地方去,别是被奇奇怪怪的东西给骗了,等到今晚的演出结束,得找时间关心一下她才行。”
多年的邻居,她不太希望陈阿姨会出事。
顿了顿,游西雀放下东西,决定下次再好好问一下啊,门虽然被关上,但也没锁着,她打开门,楼道外又是一股恶心的鱼腥味,游西雀皱了皱眉,正想离开,忽然,她身体一顿,表情有些困惑地回过头。
“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这个念头刚落,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来。
啪!
拍打墙壁的声音。
游西雀转过身,静默半晌,那声音又传过来了,确定不是幻觉之后,脸上的困惑更深。
“有人在家?”
“说起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天朗了……”
陈阿姨这个儿子她也见过,但……
游西雀表情有些古怪,迟疑片刻,低声喊道:“天朗?是你吗?”
她小心地拨开玄关那把黑伞,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但随着她的走近,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更古怪的是,最后出现在游西雀面前的,并不是一堵墙!
窗没关,宽敞的阳台呼啦啦吹着冷风。
窗帘时起时落,天好像有点暗了,就在这个时候,嘎吱一声,伴随这道宛如器械摩擦的尖锐声音出现,窗帘的另一边出现了一道怪异的黑影。
这影子被灯光拉得极其瘦长,窗帘随着风不停地摇摆,使得那个影子就像是一个吊死在阳台上的人。
“天朗?”游西雀下意识抽出了余青灯的卡牌,警惕地靠近几步,阳台外依旧没有应声,只有那个长长影子,吊在外面死气沉沉地摇晃着。
“刚才下去了一趟,我帮你妈把快递拿上来了,本来没想进来的,结果你家的门被风吹开,没打扰到你吧?”游西雀左手捏着卡牌,右手却缓缓伸出——
嘶啦!
窗帘被拉开!
与此同时,一只苍老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小雀?你怎么在这里?”
游西雀心脏险些漏掉一拍,被吓得头皮发麻。
下一瞬听见声音,定睛一看,竟然是陈阿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又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此时此刻,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看着游西雀,距离近得几乎能看见她眼角的皱纹。
游西雀迅速地瞟了阳台一眼,外面哪里有什么影子?
有的只有晾在上面的衣服,还有摆放在外面的轮椅。
路天朗进入枯萎症晚期之后,只能每天坐在轮椅上。
“咦?但是天朗怎么不在这里?”游西雀心里闪过困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立即带上了笑容。
“哎陈阿姨,您到哪里去啦?我找你好久啦,刚才到楼下取了个快递,快递小哥找不到你,其它几个阿姨就让我帮您拿上来,哎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就这么进来了,可能门被风吹开,我还以为您在家呢……”
陈阿姨恍然,松开她的手,“哦哦,今天外面是挺大风的,听说过两天要来台风,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竟然麻烦你给阿姨把快递拿上来了。”
陈阿姨笑眯眯的,才松开没多久,又热情地拉住游西雀,“来都来了,冰箱里还有些新鲜菜,阿姨给你做几个饭菜吧,平时你一个人生活,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看你瘦得!”
游西雀一听就不行了。
哪好意思来蹭吃,连忙拒绝,陈阿姨叹了口气,“傻孩子,介意什么呢,天朗又吃不了……唉说到天朗,今天送他去医院检查了,这人长期不动,身体其它地方也容易出问题。”
说着就要去开冰箱。
“原来是去医院了。”游西雀心里的困惑消散了点,但留下来吃饭是绝对不能的,“别了别了,我晚上还有事呢,吃不了。”
她挡在冰箱前,笑眯眯地说:“行了陈阿姨,别折腾了,说到这个,今晚您没事吧,要不要上我那剧院去逛一圈?”说着掏出几张门票,“今晚剧院第二场演出,手里一堆票没卖出去,想送人也不知道送给谁,这给你吧,有空来看看,没准会喜欢。”
顿了顿,游西雀目光柔和下来,低声说:“陈阿姨,天朗肯定也希望你高兴的……”
闻言,陈惠心一愣,几年来她的脸急速苍老,一个女人带一个不能动弹的儿子,过得当然辛苦。
忙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分得清自己高不高兴。
突然听游西雀这么一说,陈惠心沉默了半晌,默默地收下了她的票。
“就你这丫头会说话。”
游西雀这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发现这冰箱极大,是那种可以容纳很多东西的大冰箱,想到陈阿姨有个兴趣是做饭炒菜,倒也不觉得奇怪。
真正奇怪的,还是出现在这屋里的这堆破烂。
陈阿姨一看她这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也别觉得怪,阿姨平时在家怪无聊的,就经常上庙里拜拜,讨了些无聊事干。”
“你看这些,其实都是在路上捡来的,庙里的师傅说啊,万物有灵,它们因为哪哪坏了才被主人抛弃,心里肯定是有怨念,我就全收回来给它们修好补好,你看这珠子,庙里的师父给的,十块钱批发了五十粒,说是能清除怨念……我想呀,我这么做也算是为天朗积德了,希望他下辈子没那么苦。”
说到最后,陈阿姨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显然是说到了伤心事。
游西雀安慰了几句,但眼睛看着这些不和谐的东西,心里那种怪异感越发强烈。
“哪来的二流子师傅……”她皱起眉思索,“收集这些东西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陈阿姨肯定是被人给骗了,况且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清除怨念,倒不如说捡了一些……”
“脏”东西。
突然,游西雀心念一动。
难道公寓楼里突然出现的鱼腥味和这些“脏”东西有关?
她有这个想法,但她没有证据。
又和陈阿姨说了几句,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游西雀得提前赶到剧院去布置,便不再继续啰嗦,道了别就要离开。
“我先走了啊。”游西雀欲言又止,想让陈阿姨别信那些怪东西,但想到她自己的情况,迟疑一瞬,觉得现在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然而就在游西雀转身的那一瞬,她没有看见的是,屋里陈阿姨的身后,迅速闪过一张苍白阴沉的脸。
游西雀短暂将陈阿姨的事情放下,今晚是剧院的第二场演出,也同样重要。
临出门前,她打开微博看了一眼,很快发现又有一堆信息轰炸。
而好友列表里,之前那个主播小哥慌慌张张给她发来了信息。
【勇敢可爱小坤坤:!!!有人泄露了你家剧院的演出视频,完了完了,现在观众的新鲜感都没了,怎么在这个关头出事,姐姐咋办啊?】
游西雀挑挑眉,就回了两个字。
凉拌。
她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片刻,游西雀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想了一会儿,才发现今天竟然把签到给忘了!
每天在剧院后台签到,也会赠送一些东西,所赠送的物品随机,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跟抽奖似的。
她的第一张ssr类卡牌就是签到送的。
但也许是她非酋光环太重,后来抽中的都是些没用的桌子椅子,大马路边都有得买。
想到这些,游西雀木着脸:“反正都这么黑了,还有什么抽奖的必要呢……”
她的心灵是抗拒的。
但她的手控制不住啊!
“给我来张有用的ssr吧!再不济来张sr也得啊!好使一点的r卡也可以!菩萨保佑,老天保佑,信女愿为ssr卡爆减五斤……”游西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去厕所洗干净手,抱着手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叨叨十分钟,然后才点开签到页面,闭着眼深情祈祷。
【今日签到1/1√】
【……】
【恭喜你获得有限特殊道具一瓶。】
游西雀睁开眼,懵了一下。
一瓶?
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