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七少,且不说她血型特殊,不好找到配型的骨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找到了配型的骨髓,手术也无法进行了。”
“什么意思?”傅时年其实已经明白了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他不敢信,也不想信这个结果,他还是声音颤抖着开口。
“若做骨髓移植手术,沈小姐只会死在手术台上。”
傅时年身子猛然一颤,他那么伟岸挺拔的身躯,这一瞬,看上去竟是有些佝偻。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她还有多少日子?”
“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见傅时年脸色实在是难看,医生又连忙开口,“我听说国外有一种针对这种病的特效药,若是给她服用那种特效药,她应该还能再多撑几天。”
直到私人医生退下,他的话,依旧在傅时年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回荡。
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多撑几天……
多撑几天,她又能活多久呢!活不了多久的,她还是得死,还是得,离他而去!
傅时年猛地转身,他死死地抓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沈倾的小手。
他抓住的,是她的左手。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她的左手,与正常人的手,很不一样。
她的左手,很难看,她左手的关节处,有明显的突出,显然,她的左手,骨节多次断裂,受过很重很重的伤。
现在,她的身上,也是遍体的伤痕,拜他所赐。
或许,没有光棍村这一次的经历,她的身体,还能稍微好一些的,经过这一次,她的身体,已经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快速衰败。
“沈倾,你别死。”
你若是死了,你犯下的罪孽,谁来偿还!
只是,看着她那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看着她的手背上又渗出的血珠,后面的这句话,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大哥……”
听到沈倾低低的细微的声音,傅时年心口一动,他下意识就攥紧了她的小手,“沈倾,你醒醒……”
沈倾没有睁开眼睛,她那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两行清泪,就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大哥,大哥……”
傅时年俯身,他也清晰地听出了她的话。
他知道,她口中的大哥,指的是慕淮南。
五年前,就是因为,她醉驾,还与慕淮南在车上激战,害死了祁云汐!
她婚内出轨,她勾三搭四,她罪大恶极,她现在,竟然依旧死不悔改地对慕淮南念念不忘!
傅时年的眸光,一寸寸变凉,他手上用力,就想要甩开沈倾的小手,但他悲哀地发现,他甩不开。
纵然恨她入骨,依旧有些,舍不得。
“大哥,为什么要救我?”
傅时年正想狠下心将沈倾的小手甩开,他就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如同着了魔一般,他忍不住坐回到床边,轻声开口,“沈倾,你说什么?”
“大哥,我宁愿五年前你没有救我。”
沈倾完全没有注意到傅时年的存在,她如同梦呓一般,自顾自地开口,“大哥,我宁愿那场车祸中,死的人是我。”
“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活着,真疼啊……”
沈倾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厉害,“真疼……”
疼得她,就连在睡梦中,也无法得到短暂的宁静与欢愉,疼得她,只想沉沦地狱无间,再也不想睁开这一双眼睛。
可就算是不睁开这一双眼睛,那些痛意,也是如影随形,世人的怨恨,更是如同魔咒一般,将她的身体,紧紧箍住,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尽的谩骂与指责,无尽的报复与折磨,这疼,怎么就到不了尽头呢!
沈倾的情绪,忽而变得激动无比,她一边掉着泪,一边不停地摇头,“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喝酒,我没有勾大哥,我没有害任何人,不是我,不是我……”
沈倾越来越激动,她手背上的针管,都差点儿被她给甩出来,傅时年生怕她这么激动会伤到她自己,他连忙上前,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沈倾,你冷静点儿!”
可能是因为听到了傅时年的声音,沈倾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之前,她看向傅时年之时,眸中带着浓重的信赖与依恋,她的眸中,只有空洞的疏冷,仿佛,他于她,不是朋友,亦不是仇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傅时年被沈倾的眸光刺到,他的心中,忽而就说不出的狼狈。
沉默了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沈倾,你刚才说什么?五年前,你没有酒驾害人是不是?”
“不,我是罪人。”
沈倾平静无比开口,她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沙哑,但却再也没有了半分拼命为自己辩解的不甘,也没有了半分的活力与生机。
沈倾真的觉得,她是罪人。
纵然她从来都没有犯过错,这一瞬,她依旧觉得,她是罪大恶极的罪人。
如果,她不是罪人,为什么要在监狱中,饱受折磨与苦楚。
如果,她不是罪人,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她,罪无可赦。
如果,她不是罪人,为什么,老天要这般惩罚她,让她在痛失她肚子里的孩子后,还要承受,小川惨死、尸体被野兽撕碎的疼!
她沈倾,是罪人啊!
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辩解,都有罪的罪人!
“沈倾……”
以好友之名与沈倾相交的那一段时间,沈倾跟他聊过五年前的那段往事,她说,她和慕淮南,是被沈雪瑶还有苏染陷害。
沈雪瑶在车子上动了手脚,而苏染,她将祁云汐哄到了事发现场。
当初,傅时年一心想要报复沈倾,她说的这些话,半个字他都不信。
但现在,她不辩解了,她说她是罪人,忽而之间,他竟是对她的无辜深信不疑。
“沈倾,你和慕大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你们是被陷害的对不对?!”
“不,我是罪人。”沈倾又是平静无比开口,沉默了半晌,她又一字一句说道,“我是罪人。”
听着沈倾一遍一遍,麻木而又面无表情地说她是罪人,傅时年心口绞痛得无法喘息。
他手上蓦地用力,他将她紧紧地拥进怀中,“倾儿,你没有害过人对不对?!倾儿,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