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栋背靠森林，建于湖泊边的双层别墅，尼尔的车就停在别墅前。
车里已经没有尼尔的身影，但那扇敞开的别墅大门却似乎隐约透露了尼尔对托尼来访的态度。
这让托尼的心情轻松了些许，不过在他将车停在尼尔的车旁后，他还是静静坐了许久，才下车走了进去。
他的视线在屋内饶了一圈，简洁的现代式装修，没有私人照片，也没有留下私人的痕迹，似乎在尼尔住进这里时是什么样子，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相比“家”这个词，里面看上去更像个临时度假屋，没什么生活气息。
尼尔正站在吧台后，手中拿着一杯即将见底的玻璃水杯，姿态放松地靠着后面的橱柜看着托尼。
“难得你能找到这里。”他的语气随意，听不出意外也听不出惊喜，就像很平常的一声招呼。
托尼知道尼尔指的是什么，静了一瞬，才道，
“我见到了你的妻子，黛西。”
从托尼口中听到黛西的消息，尼尔仅仅只是挑了挑眉，除此之外，他的神情依旧很平静，就像“黛西”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是和他亲密生活了两年多的妻子，而是其他任何一个陌生人。
他甚至用着一种很是平淡的语气纠正托尼的用词，
“是前妻。”
“发生了什么”
“不适合的夫妻间会发生的事，相爱到厌倦，最后分开。”
他的态度轻描淡写，把这件事一句话便轻轻带过。
那副样子轻松得实在有些可恨，似乎谁对于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像当年离开他时，也是这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托尼应该在这时候就离开这里，回到他的花花世界继续做个花花公子，那些陈旧历史也应该留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可他明明知道尼尔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感情是种很奇怪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东西却也还是没有被时光模糊掩埋。
他也依旧如当年那般在意他。
托尼几乎要对这样的自己无力了。
这天的晚餐是尼尔在准备，只是简单的意面加上罐头装的肉酱。
即使托尼完全知道那盘意面的材料是如何简陋，他还是抱着不少的期待吃下第一口。
“u”
虽然不至于难以下咽，可也完全算不上美味。
他迟疑了一会，回想起当初尼尔曾做出的黑暗料理，看向那盘意面的嫌弃小眼神瞬间消失，连语气都不由变得满怀诚意，
“有进步”
尼尔只静静地看了托尼一眼，没有说话。
一阵手机铃声解救了被尼尔这一眼看得很有压力的托尼，他默默又吃了一口，在尼尔接起电话移开了视线后，又若无其事般默默将手中的叉子放在一边。
神色一直很平淡的尼尔在接起电话后没多久就皱起了眉头，等挂了电话后，便对托尼说道，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随意。”
这句“你随意”似乎是对托尼很信任放心的意思，但看房子内的摆设，就知道尼尔根本对这个住宅不在意。
托尼闻言立刻将面前的那盘意面推远了一些，
“听说这边有家餐厅不错，正好带我一程。”
这么说的托尼在尼尔将车开到了小镇医院时都没有说出那家据说不错的餐厅名字。
尼尔也没有说什么，将走进医院后就有些吸引视线的托尼带进了一间病房。
这间病房里就一张病床上躺着人，那是一名右腿和脖子打着石膏的中年男人，托尼今天不久前还见过一面。
“莉莉打电话给你了吗”男人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似乎身上的那些石膏都只是一些有趣的装饰。
“噢，”他随后便注意到了站在尼尔身后的托尼，有些新奇又有些高兴地笑道，“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除了接到电话时皱过眉头外，尼尔脸上的表情就一直很寡淡，但在来到这里后，他整个人似乎松了松，莫名令人感觉他变得“友好”起来。
他对坐在病床边那两名眼眶还有些泛红的金发女人点了点头，也没有介绍托尼的意思，只是问道，
“你怎么样”
男人僵硬躺在床上看着尼尔的样子有点滑稽，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负面情绪，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乐观快活，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我可能得有段时间不能和你一起钓鱼了。”
从托尼今天和尼尔说上第一句话到现在，他终于见到了尼尔脸上出现鲜活些许的表情，那是一个微笑，一个有温度又真实平淡的微笑，
“那可真遗憾，我大概会寂寞好一阵子。”
他们聊了一会儿，这期间，尼尔和男人的妻子爱玛交流的次数都比他们的女儿，那名和黛西神似的女孩多。
托尼难得这么安静，直到和尼尔离开医院，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但莫名地，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心情变得不错，语气也格外轻松，
“新朋友你什么时候对钓鱼感兴趣了”
尼尔轻轻撇了托尼一眼，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之前对待托尼的那种刻意的距离感似乎淡了些许，
“一直。”
托尼撇了撇嘴，
“差点忘了你还是个老古董。”
“明天去钓鱼吗”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就当提前体验退休老年人的生活了。”
在回程的路上，托尼对今天意外的进展很满意，直到他们驶过一个岔路口，一辆车突然从拐角处冲出来撞上了他们。
托尼只感到晕眩，在他陷入短暂的黑暗之前，他甚至来不及去看尼尔的情况。
他并没有晕过去多久，在恢复意识后，他也来不及去查看自己的头部和身体的受伤情况，他只是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位置。
“尼尔”
他看着尼尔推开车门的背影，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他极力想要摆脱那种晕眩和无力感，去启动他的战甲。
但当尼尔回头看向他时，他却不由愣住了。
在那样的撞击下，车窗玻璃难以幸免，而在尼尔的脸上和胳膊上便有不少那些玻璃造成的伤口，可那些伤口在托尼的视线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那绝不是伤口在快速愈合的样子，就仿佛那些伤口本是一道彩色图画，被看不见的橡皮檫擦去了一般。
托尼只感觉那种晕眩感更强烈了，伴随着耳鸣让他难受极了。
在陷入黑暗前，他只能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呦宝贝，亲爱的黛西小可爱让我带来对你森森的爱意哟”
“感受到了吗，”那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我可是很激烈地传达给你了哟”
当韦德将挥向尼尔时，尼尔没有去闪躲它，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目光都没有分给那刀刃分毫。
于是它很顺利地便被韦德刺进了尼尔的肩部，但它就像刺进了虚幻的光影中，没有鲜血，甚至连撕破皮肤肌肉的声音都没有。
与此同时，尼尔的手握上了韦德的手腕，那是和曾经完全不同的力道，无论韦德怎么使力，尼尔的手都没有松上一丝，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这让韦德就像个被非礼的小姑娘一样怪模怪样地尖叫起来，
“这不科学”
随后同样也不怎么科学的韦德的脸就和尼尔的拳头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可他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样，假模假样地嘤嘤嘤起来，声音听上去格外悲惨凄凉，
“你这个坏蛋要对我做什么，我是不会屈服你的淫威的”
揍了一拳心情舒畅的尼尔无视了韦德只能打三分的糟糕演绎，松开了韦德的手腕，
“你来干嘛”
“哼哼，当然是来杀掉你咯，”韦德一脸嘚瑟又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一边作死地又拿刀尖去戳尼尔的肩部，“这是什么能力”
但他只感觉刀尖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刺到。
说着“杀掉你”这样的话，韦德的思维却越来越发散，满脑子也开始脑补些不可描述的东西，面罩上那对白色眼睛突然弯了起来，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即使是面罩都遮不住他的性奋，
“在床上攻击你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尼尔拍开韦德不安分乱戳的，他们都知道那不是真实的理由，如果韦德为此而来，那么就应该在第一击时就将武器对准那些致命部位。
尼尔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样子似乎让他感觉有些委屈，于是他开始了无理取闹，
“为了我的小金库，反正我就是要杀掉你。”
这么说的韦德最后就这么一路纠纠缠缠地跟着尼尔回了家。
托尼在尼尔家的客房中醒来，他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都已经被上药包扎好，奇迹的是，在那样的撞击下，他的头部竟然没有外伤。
想起昨晚看到的一切，想起在头部遭到撞击时，那种不同于坚硬玻璃的触感，托尼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白色的吊灯，直到渐渐走进的脚步声传来，他的眼中才恢复了神采，不过身体却一点都没有要动弹一下的意思。
“感觉怎么样”
托尼转动了下脖颈，将视线投向坐在床边的尼尔，又从头一路仔细地扫了下去，他明知道尼尔问的是他的身体，却还是不由刺了一句，
“很惊喜。”
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托尼莫名感觉自己能体会到当初黛西的心情了，简直心塞。
尼尔不为所动地继续道，
“我已经联系了波兹女士，她会安排人来接你。”
“等等，”托尼瞬间脱离了高冷模式，“我想起在这里我还有事。”
尼尔挑了挑眉，
“有事我似乎记得你昨天说的是”他的上身微微前倾，重复着托尼之前的话，“只是路过”
托尼在尼尔的目光中沉默了许久，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收了起来。
他并没有以为自己那简陋的借口有多聪明，也并没有以为尼尔对他的意图毫无察觉。
只是尼尔不说，他就能以这个借口一直待下去，直到他搞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然后获得它。
他有些复杂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最后还是不由叹息了一声。
他想他大概已经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在尼尔面前，他也总是愿意比平常更成熟也更诚实一点。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