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将锦盒轻轻放在檀木桌上,司君上仙只是单指在锦盒上一点,锦盒缓缓开启,姻缘扇漂浮于半空中自行展开,又缓缓躺于桌上。
“想要我画什么?”一切姻缘以画为媒。
黎笙沉默很久才缓缓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司君抬笔微顿,浅笑不变:“人间鸳鸯,天上龙凤,为何不画龙凤?”
黎笙侧头看了眼墙上司君上仙的画扇,一只凤凰栩栩如生,转而低头笑笑:“龙凤太高贵了,我只是刚入仙职,高攀不起。”
司君许是以为她还在意,不再回话,静默的空气在两人间流转。
司君按照以往的作风打破宁静:“你先回吧,画好了我会差人通知你。”
黎笙的视线微微扫过姻缘扇,不去看司君上仙:“我就在这儿等吧。”
司君上仙侧头看他,眼中颇有不解却没表现在明面上。
“还有很久。”
“没关系,我等。”
他将笔放于一侧,直起身转向黎笙,眉宇间微微蹙起:“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黎笙抬眸与他对视一眼,很快将视线移开,又觉得有些不妥,才缓缓重新对上司君上仙:“我的姻缘会由这幅画决定吗?”
司君上仙含笑摇头:“姻缘扇只是一个缘分,最终的决定依旧是依你。”
“是么……”黎笙喃喃自语。
司君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倔强的姑娘,好心提醒:“想要完成一幅姻缘扇,起码也得九天。”
“没关系,我等得起。”天上一天总比地上九年好。
司君见她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也任她在一旁看着。
在司君作画的过程中,黎笙一句不发,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也不四处走动,也不东张西望,那双漂亮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司君上仙的一笔一墨,深怕他会趁自己一不注意就多画什么。而在司君眼里,她这样子颇为可爱,就像是怕被别人随意篡改命运的天真姑娘。
司君收回余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的嘴唇微微上扬。
在天界的九天里,司君不寝不眠,不食不饮,黎笙也一样不眠不休,目不转睛。
第九天,刚纳入仙职的黎笙自然不能同司君上仙相比,越发沉重的眼皮时不时往下垂,却固执的不让自己休息,时不时垂下的头让自己惊醒,又在百般无趣中不由闭上了眼。
司君将她的样子尽收眼底,又是无声的叹息。
最后的填色已上好,他的目光落在左侧扇骨上,除了与黎笙缘人的名字,其它都完成了。他有一点没告诉黎笙,他无权为任何人的姻缘做决定,可每个人的姻缘都上天注定,姻缘扇只是牵连两人的媒介,而姻缘簿已记载出她的姻缘。每个人都只不过在朝着姻缘簿上的名字靠近,借着姻缘扇,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笔尖与扇骨只差分毫,分毫间,姻缘簿出现在姻缘扇的平行上方,姻缘簿自动翻页,页数缓缓停留在第369页,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与黎笙对应的名字是——
司君皱了皱眉,换手握笔,轻触在姻缘簿上,想重新看那个名字,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姻缘簿上,黎笙名字的对应处不是任何一个仙人的名字。无论司君动用多少次法力,重新翻阅多少次黎笙的名字,与她名字相牵的都是那个让他无比震惊的名字——凡人。
右手微抬,一本足有半米厚的书册从最边上的书架上抽出,缓缓悬浮于他手上,每一页都在快速翻过,让人眼花缭乱。司君看得认真,可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如他所知,天上没有任何一位叫“凡人”这个名字。若这个人不属仙界,那……乱,太乱了,怎么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在他还未动笔的时候,左侧扇骨上开始自动显现出字迹。
凡人二字让司君瞳孔紧缩,一道力量向扇骨上发去。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来不及禀报,不能任由它这样下去,天神不能恋于凡人,这是上古就起的规定,天界姻缘由他掌管,这件事一旦追求起来他难逃其咎。
他用尽浑身解数将那两个字逼回去。
“你在做什么?”黎笙瞬间惊醒,映入眼帘的场景便是司君上仙正在毁扇的事情。
一道力量再次加入,也不看旁边人:“放开。”
一声怒吼让她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盛怒的司君上仙,可她抓住他的手非但没松口反而抓得更紧,气势也不弱:“你在做什么!”
见司君上仙不再理她,她心里一急,一道力量朝司君上仙攻向姻缘扇的力量而去,尽管不能完全抵抗,至少能削弱一些。她不明白司君上仙为何突然要毁她的姻缘扇,她只知道这把扇子若是没了,那么她同司君上仙一点的缘分都抓不住了。
她会后悔,她一定会后悔!
她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司君一愣,就在他一愣的瞬间,姻缘扇被黎笙扫开,转而落入黎笙手里。
“你!”他反手去抢,黎笙比他更快,连退数步,将姻缘扇死死护在怀里。
司君朝她怀里的姻缘扇看去,见扇骨上的字只剩下“凡”字的一撇,松了口气,也不再争,又恢复最初的淡定,将手摊开:“这把姻缘扇我要收回。”
黎笙下意识侧了侧身,把姻缘扇藏于身后:“你都画好了,为什么要收回?”
司君皱了皱眉:“这不是你该管的内容。”
“这是我的姻缘扇,我凭什么不管!”她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司君眉头皱的更深了:“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在做什么!”
司君按压眉宇间:“没什么。”
“那你休想拿回去!”她承认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一想到后面可能发生的事,她就是不想放弃,哪怕是固执得让人生厌。
司君突然凝眉,语气下降得冰冷:“姻缘阁的事还由不得你来过问。”
黎笙被他的气息震住,是了,她怎么忘了,司君上仙平日里再怎么温和也掩盖不住他是天界上仙的事实,他们之间实力悬殊,他对她好言相劝已是对她现在这般行为最大的宽恕。可无论心里怎么想,这一次她都不愿放手。
“真的,不能告诉我么……好歹我也是这把姻缘扇的姻缘人啊……”她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冲撞,甚至有些委屈。
“这把姻缘扇有问题,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否则后患无穷。”
“为什么?”
司君呦不过她,无奈之下袖袍一挥,在黎笙睡着时的画面重新回放,惊得黎笙不由眨了眨眼。
“凡人?”她皱了皱眉,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颇有警惕地看向司君上仙,“我若是将姻缘扇交给你,那我的姻缘会怎样?”
“天界姻缘扇一人就此一把,若是毁了……”他没再说下去,可大家都懂。
黎笙沉默半晌,突然低声应了句:“我知道了。”她猛地抬起头,“既然是我的姻缘扇就由我来决定,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会带着姻缘扇回来做出我的决定。”
“什么?”
黎笙不顾司君上仙的反应,撒腿就跑。待司君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墙上的凤凰诱不知何时也被顺走了。
半生瘾外不知在故事讲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开始下起了下雪,这才让人体会到冬季真的已经到了。
黎笙将杯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我的故事说完了。”她淡淡地看向窗外,这都年末了啊……
黎老板的故事确实让我惊讶,原以为只是个有仙骨的人才,没料到却是真正的仙女下凡。
我手指轻敲茶桌,有些不可思议:“黎老板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改姻缘扇吧?”
“名字已经被扯去,你只需要在其之上添加上我想要的字就可以了。”
我轻笑一声,无奈地摇头:“黎老板说的倒是轻松,姻缘扇可是仙物,你让我这个妖来改,岂不是让我折寿?我很惜命,可不会为了一件嫁衣赔了自己。”
“司君上仙想要将字逼退回去,自然会压制住姻缘扇本身的力量,现在的它不过是把再普通不过的扇子。”
我故作明白地点头:“既然如此,黎老板为何不自己去改,如此兴师动众的举办擂台引我出来,再用凤凰诱做诱饵,岂不是太不划算。”
黎笙对我能猜出她最初的意图有些惊讶,只是转而一笑:“你也说了,姻缘扇本是仙物,我这个天界微不足道的刚入仙职的小仙又有何能力?”
我颇为理解地点点头,配合她接完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所以你打上了我这个修炼万年的老树妖的主意。”也不等她说话,继续道,“毕竟万年的妖力还是能与司君上仙的仙法相衡。”
“我说的没错吧,黎老板?”
“你很聪明。”
“若是不聪明点,岂不是被黎老板坑大了。”给自己续了杯茶,“如今三界和平,我可不想随意触碰天界规矩,更何况是篡改天界姻缘。”
“你的存在已经篡改了天命,又何须惧怕这些?”她虽是天上毫不起眼的小仙,但对这些事还是了如指掌,半生瘾小妖能够活到今天,那是与天相抗的结果,但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真是好到爆炸。
“这话黎老板可就说错了。”我指了指狐九,“与天抗衡夺我命的是他,不是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花店老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