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帝君涌起不妙的预感,眉头突突跳着,“你说。”
十三弟子急切道:“风霜道中忽而多了好些痴男怨女,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弟子们快要清点不过来,不知可否请求增援!”
玉皇已取出玄天镜,将那壶酒水泼到之处的景象映出。
被雨水淋到的凡人多为悲戚之态,有的为爱自杀,有的堕落成妖。
镜光一闪,太乙弟子的身影在苦门之中翻飞,四处抓着奔逃的凡人和鬼魂。
十三弟子联合冥界鬼差们,竭力将那些倒霉的魂魄归拢到风霜道。
“我已知晓此事,找到源头,你先率领众弟子尽力支撑。”青华帝君预感成真,此时反而镇静下来。
这壶酒改了多少人的命数,简直难以想象。
玉清帝君额角隐隐作痛,“我即刻找清虚解了那酒!剩下的事,有劳太乙弟子再辛苦一阵。”
青华帝君点头,“未知我那顽徒现在何处?”
司辰道:“在我宫中睡着。”
谷小澈先前还在叹息清言师兄命苦,没成想,自己比他更命苦。
那日的记忆模模糊糊,她隐约记得见到了星星,月亮,还有一位仙友。
后来听桐乐讲,那是司辰帝君正在布置银河。
她醉酒之下,弄乱了帝君刚摆好的星阵,还牵连到无辜的凡人,劳诸位师兄奔波。
头回喝酒就喝出这等大事,谷小澈一阵头痛。
她虽未列入仙班,不受仙规约束,可这般接连闯祸,怕是来日仙途坎坷。
追根究底是清虚造的孽,那壶酒却是她亲手洒下去的。作为仙师,青华帝君难辞其咎,若开口难免有袒护之嫌。
倒是被她得罪的司辰帝君,站出来替他说了几句话,道谷小澈顽童心性,不如先去凡间磨上一磨,转转性子。
他没追究星阵之事已是网开一面,青华帝君思虑之下,深觉有理。
于是谷小澈历练未开始,就被罚下凡间历劫。
劫数这等,历来都由勾陈上宫安排,谷小澈所犯的非她命中本有的劫难,是以司命很是为难。
好在帝君及时赶到,言到底是青华的弟子,还是同他商议后再定,接过了这差事。
谷小澈来到天井旁,所有犯错历劫的神仙,都从此处进入凡间。
清溪跟桐乐前来送行。
“师妹,凡间近些年不太平,凡人之躯又不能动用仙术,你带上这个。”
清溪掏出一沓符纸,“若遇妖怪或厉鬼,你只管取出符纸,妖君鬼王以下皆可杀之。”
这道具很是实用,谷小澈感激地收下。
“我也有一物相赠。”桐乐说着将一个锦囊系在她腰间。
她柔柔一笑:“这是我从孔雀上仙那收集来丝线,绣了多日所得,应当有用。”
锦囊是缩小版的储物袋,唯有咒语可打开。谷小澈去往凡间,自然不可能带着妙言宫之物,桐乐考虑得很是周到。
清溪掐算着日子,“凡人十世而已,仙界弹指间即过。”
“那日听玉清帝君偶然提及,师妹前九世各有一劫数,很是艰辛。”
桐乐心疼道:“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谷小澈郑重点头,挥别师兄桐乐,收好两样东西,跳了下去。
妙言宫里。
司辰颇费了一番心思,给谷小澈安排了十世九劫,真正是九死一生。
最后一世,就放她好好做个人叭!
司辰自觉很合理,拿着写满她劫难的满满一大张纸,同青华商议。
“太慢!”青华眉头紧皱,恢复一贯的严师气度。
他的弟子,怎可如此松懈懒怠?
一世够长,待在凡间太久,只会乱了道心。
他毫不客气地刷刷下笔,看得司辰目光既后怕又钦佩。
本以为小惩大诫,未料对方这般较真。
等他写完,司辰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仙师,竟能对自己徒弟下此狠手,难怪众仙畏惧。
素闻青华虐弟子之名,今日才知所言非虚!
“生了生了!”
冷僻的宫殿一角,嬷嬷欢喜地抱着一个婴孩,放到女子枕畔。
“娘娘您瞧,是个多漂亮的小公主。”
“公主......”女子泪珠滚落,偏过头,看也不看那襁褓之中的婴儿。
“陛下,陛下他来看过吗?”
“陛下还不知晓。”嬷嬷不忍,劝道:“娘娘何苦,现下有了公主,跟陛下服软认个错,还愁未来没有皇子?”
四周寂静无人,空空荡荡,唯有嬷嬷在此。
女子闭了闭眼,掩去恨意,“他竟这般狠心。”
嬷嬷还想再劝,婴孩却忽然啼哭起来。
嬷嬷怕她的哭声招来人,吵到床上的主子,赶紧抱到一旁去哄着。
女子看了眼被她哄着逗弄的婴孩,心中下了决定。
腹中火烧火燎地难受,又无法开口言说,谷小澈张嘴大哭。
自有意识以来从不知饥饿为何物,现下可算尝着滋味了!
从前只知凡人历经生老病死,原来饥饿之感也这般难受。
妇人将早已备下的米汤,一勺勺喂进她口中。
谷小澈好了些,眼珠滴溜溜转动,打量着所在之处。
破落简陋的屋子,床上躺的应当是她在凡间这个躯体的亲娘。
虽有从前的意识,灵识法术却全都动用不了,无法探知周围动静。
她动了动胳膊,凡人果然很弱。
婴儿除了吃就是睡,晚上宫人都已都歇下,谷小澈毫无睡意。
今夜月光正好,精华之气颇丰。
此时身体最为纯粹,虽不如灵体那般能很快聚集灵气,总比完全落得血肉之躯强。
如初进妙言宫时那般,她先从吐纳之法练起。
“就是这。”有人在屋外悄声道。
听他们呼吸绵长浑厚,踏地无声,应是凡人中的练家子。她闭眼,装作睡着。
几个黑影提着什么,确定四周无人,从门口闪进房中,朝床上女子跪下。
“娘娘。”为首之人将那东西揭开,交给她亲娘,“小皇子在此。”
谷小澈竖起耳朵,偷偷瞄了眼屋檐上悬挂的蜘蛛网。
这哪像后宫娘娘所住之处,莫非是冷宫?
“将嬷嬷跟公主一同带走。”女子将那篮子掀开,抱起里面的婴孩。
嬷嬷看出她要做什么,哭泣着同她道别:“皇后娘娘,老奴这就去了!以后不在身边,娘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凤体要紧呀。”
亲娘居然是皇后!
还是位被贬入冷宫,独自产子的皇后!
谷小澈暗道,这里头事情可真多。
黑衣人带着奶娘跟刚出生的谷小澈离开,出了房门没几步,一支冷箭嗖地钉在地上,寒光熠熠!
高耸的宫墙之上,忽而窜出数名锦衣高手,将这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利箭对准中央。
他们约莫是想抓活的。
四周十几名身着不同服饰的暗卫涌上来,同这些黑衣人打斗。
嬷嬷年老体弱,将篮子往同皇后讲话的黑衣人手中一递,将他们护在身后。
暗卫的利剑锋芒毕显,映出她满是泪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