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嫔?!世云都快忘记宫中有这么个人。
马嫔?敬则则如世云一般迷惑,皇帝这东一拳头西一榔头的她也看不懂。昨日翻淑妃的牌子还能自欺欺人地说皇帝是想把淑妃推出去做贵妃的靶子替自己挡枪,但马嫔算什么?
传旨的太监离开后,马嫔都还处在被榔头敲击的晕眩中,皇帝居然翻她的牌子?这都多少年没有的事儿了?回神来之后马嫔才闭上笑颜的嘴,赶紧地去她自己的小佛堂拜拜菩萨。
接连几日景和帝都歇在了马嫔宫中,谁没看懂为何“年老色衰”的马嫔能重获圣宠。说她年老色衰其实有些冤枉,马嫔顶多就是生五公主之后发了一点儿福。主要是她敬则则是同年入宫的,容易被人放在一起比较,跟敬则则一比,两人就像差着辈分一般了。
最终马嫔的“盛宠”还是被祝贵妃终结。七皇子肠胃弱,吐两次药,所以贵妃派人将皇帝请了去,顺理成章的,景和帝就歇在了长乐宫。
紧接着的第二日,景和帝翻了庄嫔的牌子,连续三日。
皇帝这么花蝴蝶采花似的一圈下来,敬则则从最初的自作多情替皇帝想各种理由解释到后来的迷惑再到如今的淡定。
中间无数次敬则则想过要把自己打的络子绞掉、扔掉、烧掉、剁掉,想过皇帝来的时候,她要尖叫,要骂人,要含讽带刺的说话,但后面她把自己说服。想当皇后的话,还贤惠点儿。
在宫里为皇帝吃醋,这不是自找苦吃么?完全就吃不到尽头,明年就又要选秀呢。
虽然自己当皇后的希望不,但总是有希望嘛,敬则则如是安慰自己。
所以当景和帝从正门走明光宫的大门时,敬则则很规矩的行个礼,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她对着镜子练习好几日才显得不虚假的。
只是敬则则的微笑才保持半个呼吸,就僵住,因为她看到了皇帝腰带系上傅青素打的那根络子,比翼双飞结。
这当然不是皇帝的无心之举,是因为有些话不好宣诸于口,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表达而已。
敬则则是很努力地想喜怒不形于色的,但眼泪就是哗啦啦地往下流,不是一颗一颗珍珠似的那般,让人显得如梨花带雨,她的泪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值钱地往下掉,不算好看。
敬则则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哭什么呢?又不是没有料到。她想镇定的,可腿比脑子先反应,带着她的身子转头就跑她自己的屋子里,从里面栓门。然后再跑到衣柜边,用长木条卡住两侧的柜壁,把密室的门给挡住。
这长木条是她早就准备着的,心里仿佛知道总有一天会用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沈沉没跟着前,只是在原地站良久,有些事并不那么好开口解释,敬则则不会明白。她的性子骄矜又傲横,乖巧的时候叫人心疼,但跟你顶牛的时候能戳破你肺管。
男人嘛从上到下都没有人会傻得想在女人气头上去受气,皇帝就更不会,他们很自然地会选择等她自己气消再讨论这件事,如此才会事半功倍。
皇帝明光宫没多久就离的事儿,很快就有人知道,然后递到了祝新惠的耳朵边。
祝新惠不感兴趣地冷笑一声,“行,我就知道她那德性,一准儿作自找苦吃。现在她没什么要紧的,替本宫钉住傅淑妃庄嫔才是真的。”
敬则则没气几天,真的就把自己的气儿给消。她只用一天就理出了头绪,将来怕是要在淑妃下讨生活了。坏处是自己心里不顺,但好处是傅青素为人还算公正,只要不偏心她那表妹,入宫以来管理宫务的事情还是可圈可点的,所以即便没有圣宠,有她在宫中,敬则则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至于皇帝么,敬则则觉那是自己一直没把自己的位置找准,她就是个皇帝解闷儿的玩意儿,皇帝喜欢偷偷来明光宫一是喜欢这种调调,二是觉氛围还算轻松吧,敬则则对自己还是有一定认识的,跟皇帝相处时都极力让氛围自然,并不拿他当皇帝看,就当是个普通的男主子,说话比较随意,皇帝还真就喜欢这种,算是贱皮子吧。
看清自己的位置后,敬则则没主动再去搭理皇帝。她无宠无子,去跟傅淑妃祝贵妃斗,那不是脑残么?
在这宫中,皇帝逗乐子,还不如把未来皇后的大腿抱好呢,至少如此就不用吃馊饭。
其实想起来狗皇帝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很明白地提示自己,将来宫里是淑妃的天下,敬则则就不必担心站错队。
唐夫人是二月里才宫的,倒不是淑妃有意为难敬则则,而是正月里唐夫人又着凉一次,所以推辞宫的日子。
“娘亲。”敬则则挨着唐夫人坐下,抱着她的臂亲热。
唐夫人好笑地道:“娘娘都多大的人了呀,还这样也不怕人笑么?”
“不怕,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坐你怀里,让你我读书。”敬则则用撒娇的语气道。
唐夫人自然记,敬则则在她身边撒娇耍痴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呢,那样鲜明。唐夫人摸了摸敬则则的脸颊,“你的方子你记得用,都是祖传的好东西,你祖母你是知道的,你年纪的时候看着不三十出头的样子,那都是敬氏的不传秘方。”
敬则则笑道:“一直用着的,你是没见刘嫔马嫔,我们同一年进宫的,都说她们俩看起来就跟我小姨一样。”敬则则光拣好的听了。
唐夫人搂着敬则则的肩膀道:“那是,她们模样本来就一般,哪儿能跟你比。”
母女俩互吹互擂腻味了一番后,敬则则道:“娘亲,三妹的亲事如何?”
“还能如何,她死活不肯嫁,你父亲气心口疼,把她禁足了,让她好生反省。”唐夫人道。
“其实她不想嫁就不嫁吧,咱家又不是养不起她。女子出了嫁日子就不好过,好歹我入宫后三妹也在你跟前服侍很久,她生母又不在了,你就当怜惜她吧。”敬则则道。
“好,都听你的。”唐夫人道,“你在宫里还好么?我听你爹说私下已经有人在议论继后的事情。”
敬则则附耳嘀咕一句。
唐夫人点点头,“知道,我会跟你爹说的。虽说这不像是皇子站队,但皇后所出所养乃是嫡子,对将来也很重要。”
敬则则点点头。
“只是委屈你,我女儿这品貌做皇后也是使的,哎,可惜……”
敬则则知道自己娘亲的意思,可惜既生瑜何生亮,皇帝偏偏心里早就有人了,傅青素还各种条件都比她好。别的不说,拼爹敬则则就拼不赢傅青素。皇帝一直是最敬重傅太傅,曾经不止一次在人前感叹,若是傅太傅还在,如何如何。
当然傅太傅的人品的确值得人钦佩,先帝刚愎,只有他敢不计个人名利和家族命运,书指责先帝。当时大家自然不敢附他,然而心底都知道他说得对。就是敬则则的父亲定西侯,轻易不肯低头,最不喜欢文官的人,说过,傅太傅是让他佩服的人。
唐夫人不能久留,宫中是有规矩的,正要起身,却见一个蓝袍太监走了来。
“禀昭仪,皇口谕,留唐夫人在明光宫用膳。”
敬则则眼睛一亮,“娘亲,我让人你做好吃的。”
唐夫人自然欢喜,吃饭时还道:“看来皇对你还是不错的。”能亲自派人来传话留她用膳,这在宫里算是莫大的恩宠。
敬则则含笑不语,不承认不反驳,虽然她心里觉皇帝留她母亲用膳多半是看在她爹兢兢业业的份上,但她母亲误会挺好,至少她在家中不用忧心自己。
送走自己唐夫人时,敬则则她不少药材,让她好生保重自己的身体。
然后敬则则还去慈宁宫和福寿宫谢恩。因为没有皇后,所以外命妇入宫都算是太后的恩典,敬则则自然要去谢恩。
西太后和祝新惠一般,认为敬则则把自己作成无宠无子让人再无须理会的人,懒刁难她,直接摆摆就让她走。
倒是慈宁宫太后留敬则则说了会儿话。
“先才哀家也看到你母亲了,说不她比哀家还大上几岁,怎么瞧着却那般年轻啊?怪不你生如此好,这都是你母亲的功劳。”东太后笑道。
敬则则打趣道:“太后,你这定然是见臣妾的爹爹了吧?”
东太后闻言立即笑前仰后合的,“可不是么?就你爹那样的,实在想不出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美貌的女儿的。”
“其实我爹年轻时也还算是好看的。”敬则则笑道,她没说假话,定西侯在经历战争的风吹雨打之前,完全称是美男子的。现在么,不好说。
“这话哀家相信,你们敬氏素来出美人。不这美人再美,需要保养,你们敬家的方子可是叫很多人都眼红的。”东太后道。
其实这世家大族里谁家没有自己祖传的保养方子呢?就是东太后,如今一大把年纪还是保养得不错,当然肯定是及不唐夫人的。
“这是她们过奖,太后娘娘如果想看,臣妾可以将方子写出来。”敬则则道。
“这,听说你们敬氏的方子乃是不传之秘的。”东太后迟疑一下。
不传之秘是有的,但那是一整套的方子,需配合行气练功,还有调香,以及私密处的药膏之类的,而且脸、、脚、胸口、背等等用的方子都不同。一整套下来极其琐碎,为了能凑齐各色药材,再炼制够时间,没个十年、二十年的功夫是得不来的。
比如调药膏的雨水,就要清明这日的无根水,若是清明无雨,则要等到下一年。其中最关键的一味水,还要沙山间歇泉的泉水,那间歇泉十年才喷一次。
是以最后敬家弄一套简略过的方子出来,效果还行。至于敬则则自己用的则是唐夫人用长达十五年的功夫替她弄出来的。而她日常的保养则是用的简方。
敬则则要来纸笔,很快就写就了一张方子,没有直接递太后,而是转傅青素,“还请淑妃看看,听说你是懂药理的,你且看看有没有哪一味药是冲撞太后的。”
不不说敬则则这一是做很漂亮的。既然是敬家的不传之秘,哪怕她给太后作为孝敬,若是东太后还要脸就不好转交给傅青素。
偏说这件事的时候傅青素又在场,敬则则乐用这张方子交好傅青素,当然心里还是挺酸涩的。除此之外,若是太后将来有个什么事情,不能赖在她身上。
有些方子,并不是说敬家人用了好,其他人用了就也好的,毕竟人跟人是不同的。
傅青素接过方子仔细看看,转头对东太后道:“这些药都是温的东西,那白芨、白茯苓都是常用的,唯一不同的是这方子制起来有些麻烦,可能需一、两年才能做出来。”
东太后接去看看,“哎哟,这清明的雨水,还有三蒸三晒,还要小雪大雪这两日的雪,啧啧,就是最顺利也明年才制得出来了。”
“这方子不费钱,就是费工。”敬则则笑道,“所以等闲也不人,没多少人有这耐性的。”
“哀家知道你大方,放心吧,这方子只哀家和淑妃知道,别人咱们不会说的。”东太后道。
“多谢太后。”敬则则行礼道。这就是比人低的下场,人家要东西,你双奉,反来还感恩戴德。
敬则则告退后,东太后对着傅青素道:“这方子比你家的如何?”
傅青素摇摇头,“不知道呢,各有长短吧,不唐夫人的确保养得宜。”
东太后点点头,“敬家还是有些门道的,前朝敬氏就是外戚,出了许多皇后的,自然有不少好东西。你试试这方子吧。”
傅青素笑笑,她不方便反驳东太后的话,但自认傅家的东西并不会输敬家,她家是不屑作为外戚的。否则当初她父亲不会那般选择。她怨过、恨过,最终理解了她父亲,他就是那样一心为国为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敬氏是个聪明人,看来她不会是你的阻力。”东太后端着茶盏吹了口气。
傅青素微微低下头,为何每个人都觉她一定要去争皇后?她不想争。是她的她就守着,不是她的她也不屑去要。
敬则则如果知道傅青素的心里话的话,肯定想暴揍人一顿的。你一心期盼的东西对别人却是可有可无,偏偏还有人巴巴儿地要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