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觉得,迟早有一会被皇兄吓死。
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吓得她一整晚都心惊肉跳。
这会儿一回过神来,她又惊又怕,忍住着扯开他的手:“放开我,快喘过气了……”
连挣了好几次,她脸『色』都被捂的发红了萧凛才终于松了开。
柔嘉大喘了几气才平复下来,对着这个突然躺在她床上的人有些羞气:“皇兄,你怎么还没走……”
“朕何时说要走?”
他神情格坦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仿佛这里成了他的寝居一样,反倒噎的柔嘉说出话来。
柔嘉禁有些忧心,他这副模样,看来今晚拿到点好处肯定是会轻易离开了。
可是方才在门边只是胡闹了一下便惊动了桓哥儿,皇兄的『性』子,若果真起了情绪还会闹出多大动静。
柔嘉真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了,奈之下只能劝着他:“皇兄,你今晚先回去行行,猗兰殿小了,隔音也好,何况……何况桓哥儿还在隔壁,他睡觉浅,万一再被吵醒肯定会闹起来。”
她有些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慢慢埋到了枕头里。
皇帝看着她这副模样,似是慈悲地恩赐了一句:“那朕给你换一个地方,搬到华殿去?”
华殿,那里离极殿多近啊。
万一搬去了那里也必掩人耳目了,白黑夜如入人之地,还是任他为欲为?
柔嘉瞬间就白了他的意图,连忙出声拒绝:“要……桓哥儿年纪还小,适应得慢,再挪到新的地方他又要习惯多久。”
一提到萧桓,皇帝沉了脸,似是有些悦:“怎么这么惯着他,还让他跟你住在一个殿里?他的病好了,便送回乾西三去。”
他一定是嫌桓哥儿碍着他的事了,可是桓哥儿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罢了,有什么可计较的。
“行!皇兄,你那晚答应过我的,答应了让桓哥儿留在我身边的,怎么能反悔呢?”柔嘉有些着急。
皇帝忽然笑了,将她的脸径直掰了过来:“朕答应你是有前提的,你做到了吗?”
他说着,意味地扫了一眼她现下逃避的模样。
柔嘉被他这么盯着,脸『色』一点点发红,忽然有些处辩驳:“可是我……我能将桓哥儿一个人丢在这里,他生有疾,年纪又小,带在身边万一又叫那些嬷嬷欺负了怎么办?”
柔嘉一着急,说话也没来得及思考。
上次桓哥儿被虐待的事情分和后和五皇子有关,可那两人是眼前人的生母和亲弟,她怎么能当着他的抱怨他们呢?
话一出,气氛忽然凝滞了下来,颇有些尴尬。
柔嘉侧过了头,抿着唇再说话,有些委屈。
桓哥儿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她唯一的支撑,如果桓哥儿真的出了事,她也没什么继续苟且的必要了……
皇帝看着她别着脸愿妥协的样子,大约也白这个道理,沉默了片刻,没再说什么,一翻身从她身上下去。
他起了身,朝着简陋的屋子环视了一圈,微微皱了眉,似是有些嫌弃。
再走到炉子边,伸出手拿了钎子拨弄那炉子里烧的炭,稍稍一动,便有丝丝缕缕的黑烟冒出来,他又掩着鼻子轻咳了一声:“你真去?那里条件可比这里好多了。”
皇兄金尊玉贵,一出生就是未来的皇帝,自小仆『妇』成群,吃穿用度皆是顶尖,自然看上她房间里这些摆设和用度。
可柔嘉亦是有些倔强,这么时间都忍下来了,没道理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顺了他的意。
她梗着脖子松:“我想搬。”
皇帝一听丢下了钎子,冷笑了一声:“搬算了,识好歹。”
什么是好,什么歹?
在他眼里,顺了他的意就是好,逆了他意就是歹,她的意愿根本要。
她虽然被迫求了他,但也想连这点小事都做了主。
柔嘉这么一想,便愈发想伺候他了,头一偏,背过了身去:“皇兄若是看上我这里,如便早些回去,极殿里有地龙,有那么多人伺候你,怎么都比我这里舒服的多。”
她恼怒的样子比平日里更有生气,愈发让他生了兴趣。
“极殿的确什么都有。”皇帝松了松领,看到她气得脸『色』发涨又敢直接对他满的样子,忽然有些恶劣地俯身,“可殿里没有你这样的,要,你跟我回去?”
他这是想金屋藏娇?
可真是耻,柔嘉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但他说话的热气落下来,又弄得她脖颈发痒,柔嘉舒服地躲了躲,声音也弱了下来:“要这样,桓哥儿还在隔壁呢……”
那脸颊莹润的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皇帝原本只是吓吓她,现下一靠近,却情自禁地吻了下去:“朕去看了一眼,他经睡着了,必担心。”
原来他方才出去是为了这事?
柔嘉有些气闷,可论如何也躲开,只好着急推着他的肩:“行,我……我还有些舒服。”
“哪里舒服?”
她一躲,他的唇落了空,僵了片刻,捏着她的下颌转过来。
柔嘉抿着唇,一回头正对着他审视的目光,忽然有些说出的难堪。
“是这里吗?”皇帝点着她唇角的一点血痂,有些怀好意地问道。
柔嘉想理会他,别扭地拧过了头。
皇帝声地笑了笑,一副颇有耐心的样子,捉住她嫩白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朕也舒服。”
柔嘉隐隐有些脸红,她抬头朝着面黑漆漆的夜『色』看了一眼,若是让他拿到点好处,今晚他怕是真的会走了。
奈之下,她只好抿着唇再应声,由着他去……
直到后半夜,她才终于成功送走了煞神,门一闭,面的『色』经隐隐见了青,清晨的雾气缓缓地升起来,宫宇四围茫茫一片。
柔嘉又累又困,闷头倒下睡了暂且补了一会儿觉。
染秋昨晚没敢进来守夜,只是在快亮的时候才听到了一声开门声,透过小窗隐约看见皇帝一副神清气爽地样子出了门,又禁有些心疼公主,第二便没像往常一样叫醒她,而是哄着早起的桓哥儿到了别处去消遣。
到日上中的时候,那静静的房间里才终于传来了一丝动静。
染秋进去服侍她穿衣,一拉开衣橱,却从里面看见了一件监的衣服,她疑心是自己眼花了,拎着出来抖了抖,确认自己没看错,由得纳闷地嘀咕了一句:“监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哪个粗心的宫人弄错了吗?”
思索了半晌也没想出头绪,染秋便打算将这衣服丢出去。
柔嘉昨晚睡得好,这会儿刚醒有些头疼正按着眉心,忽听到她的话,忽然想起了昨晚半梦半醒间皇兄在她耳边说的话,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叫住了她:“别扔。”
“为什么?”染秋站住了步,有些白,“这衣服道哪儿来的,兴许是哪个宫人弄错了吧?”
柔嘉没说话,只是将那衣服拿了回来一言发地背过了身。
染秋看着她微红的侧脸才忽然白过来这衣服的用途,大抵是陛下留给她掩人耳目用的。
毕竟她一个公主,总是夜半去皇帝的寝殿难免叫人猜疑,若是换上了监的衣服,那就方便了许多。
可是这样未免也羞辱人了……
染秋忍住有些气愤:“陛下怎么能这么对您呢?”
柔嘉拿着那衣服亦是有些烦闷,可是皇兄昨晚都主动上门了,她如果再去,他没了耐心,还会做出怎样的事。
她在他眼里和监宫女大约也没什么同,都是随叫随到侍候人的奴才罢了。
柔嘉闷闷地将衣服丢在椅子上,忽然有些后悔招惹了他,如果说西戎是虎『穴』,那极殿便是狼窝,并没什么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恨得直接吃了她,一个是想慢慢折磨她罢了。
磨磨蹭蹭一直到了晚间,眼见着经戌时,想起皇兄昨晚上临走前对她的警告,柔嘉犹豫再三,还是没办法换了上去。
她细手细腿的,一换上这宽大的衣服,颇有些伦类。但好在她骨架匀称,体态端方,将头发一绾上去,再束了胸,倒也算难看,活脱脱一个清秀的小监。
只是柔嘉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她对着铜镜粗粗看了一眼,立马难堪地转过了头,也没敢叫染秋跟着,只是一个人提了一盏宫灯悄悄地拣了一条人稀的宫道,拿了他留下的令牌装作内务府的小监去送东西。
月朗星稀,禁庭里一片肃穆,只有成队的禁军整齐地列着步经过,踏着的步子,才发出一点声响。
戌时是换防的时候,两个巡防队正在交接。
柔嘉想叫人看见,远远地侧过了身,打算绕绕路,谁刚走出一步,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校尉,戌时后极殿这一块就交给了你了……”其中一人絮絮地说着。
柔嘉脚步一顿,像灌了铅一般,忍住回过了头去,这一眼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接过了令牌:“卑职定当用心。”
竟然是彦昌,他怎么正巧在这里?
柔嘉忽想到了皇兄上次罚了他守门的事,顿时便有些紧张。
换了防,彦昌领着人朝着走来,声吩咐了一句:“都仔细些。”
若是叫他看见她这副打扮,定然会白一切,柔嘉实在想在故人面前狼狈成那样,连忙背过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可即便她如此小心了,还是难逃彦昌的眼睛。
“你是哪个宫里的,为何这么晚了还在面走动?”彦昌远远地看见宫墙边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本着警惕『性』问了一声。
突然被发现,柔嘉只当没听见,低着头加快了步子往前去。
可她这副模样反倒更惹得人疑心。
“站住!”彦昌厉喝了一声,“再站住,我就要动手了。”
柔嘉本就走的快,被他一斥,手腕一抖,那灯笼便被甩了出去,她也停下了步,敢再动。
彦昌见她停了步,这才追上去:“你是哪个宫里的,方才叫你你为什么答?”
柔嘉低着头,整个人恨得埋进了领子里,幸好灯笼被甩了出去,夜里一片漆黑,他看清她的面容。
“尚衣局。”柔嘉努力粗着嗓子,挤出了一句怪模怪样的话,希望能糊弄过他。
彦昌微微皱了眉,这看着挺清秀的小监,声音怎么像破锣一样难听。
他有些疑心,又问道:“你的令牌呢?”
柔嘉顶着他的打量实在有些自在,她稍稍侧过身,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令牌低着头捧到他面前。
袖子一翻,一缕幽香随着她的拂动飘了出来,彦昌微微有些失神。
直到夹道里的冷风灌进了脖颈,彦昌才清醒了些,一低头,看见那宽大的袖笼里『露』出的一截细白的手腕,又忍住垂着眼打量了那小监一眼。
帽檐很宽大,完完全全遮住了她的脸,隐约只能看见一点小巧的下巴,令他怎的忽想起来一个人。
但这念头一起,又立马被他否定。
那是珠一般的、他丝毫敢亵渎的公主,眼前的人只过是一个小监而,怎么配跟她相比?
他一定疯了,才会看到谁都觉得像她。
彦昌冷静了片刻,但却控制住自己的私心,哪怕是她,仅仅有一分相似,让他看一看解解思念也好。
他还是开了:“你抬起头来。”
柔嘉没想到他还是放心,愈发低下了头,只是将令牌捧的更些,粗着嗓子道:“陛下还着奴才呢。”
但彦昌一眼瞥见眼前人那纤细的过分的手腕,那种相似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他难得失了分寸,忽然上前了一步,竟是想要亲自查看。
突然被靠近,柔嘉慌忙退了一步,出声制止了他:“校尉。”
彦昌脚步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一个尚衣局的小监,为什么会道我是谁?”
柔嘉也是慌了神,忘了这一茬,但是她又敢出声辩解,着急之下头埋得更低。
彦昌心脏砰砰直跳,忽然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柔嘉敢回答,紧张地几乎握住玉佩。
彦昌亦是有些胸闷,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取下她的帽子,然而手指将要触碰到那帽檐之时,一个尖细的嗓音忽然打断了他。
“校尉,这是怎么了?”
张德胜何时从殿里出了门来,朝着这方向叫了一声。
彦昌一见来人,那伸着的手蜷了蜷,还是收了回去:“卑职只是看这个小监行事有些鬼祟,这才上前询问了一番。”
张德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眯了眯眼,仿佛认出了来人一般,板着脸训斥了一句:“怎么又是你,陛下还着呢,还快送过去?”
“是。”柔嘉白他是在解围,连忙垂着头快步朝极殿走去。
“张公公,您认识这个小监?”彦昌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瘦小背影有一丝错『乱』。
“哦,是个尚衣局的小监,常常过来送东西,有些面熟罢了。”张德胜淡淡地敷衍了一句,又问他,“校尉近如何,这夜里冷,巡防的差事可好做。”
原来只是个小监,大约是年纪大,手腕才那么细吧。
彦昌抛开了脑海中那些异想开的念头,微微颔首:“都是卑职应该尽的本分,万敢称累。”
张德胜点了点头,似是有些怕冷:“那就有劳校尉了,陛下快议完事了,奴才得回去伺候着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彦昌再抬起头,只见那方才的小监一闪身经进了极殿了。
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彦昌怎的,心头忽有些是滋味,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折身回去。
他有些失神,一回头,小心踩到了那掉在地上的灯笼。
只是个普通的宫灯,但彦昌为何,对和她有一丝一缕相关的东西都想错过。
他松开脚,鬼使神差般地将那被踩坏的灯笼捡了起来,一拿起,他才发现那灯笼上系着一串红『色』的穗子,编织的极为精巧,像是出自某个女子之手一样。
女子?
彦昌摩挲着那穗子,心头忽然一凛。
瘦小的身影,细的手腕和那一点尖尖的下巴,那小监,难道是个女人?
如果真的是女人,又会是谁呢……
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进入极殿,连张德胜都在为她作掩护。
彦昌握着那穗子的手忽然收紧,是敢,还是愿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