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陆芷澜在一旁看了会儿,想起还在屋中看书的卫峥,便挑了些篮子里的好吃的拿去屋里。
刚到房间门口,手下见陆芷澜回来,道:“少爷有事去前舱了,此刻还未回来。”
陆芷澜点了点头,进了屋将东西放下,卫峥果然不在。她等了有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索性起身去前舱寻人。
到了前舱门口,就见门外有人守着,是小五手底下的人。此刻见卫峥夫人来了,两人行了礼,将她放进去。
舱内无声无息的,进门便见舅舅苏正正坐在桌前。脸色是不同以往的晦暗。小五如往常一样,手中执剑,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而卫峥正站在窗前,陆芷澜并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可她此刻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余光中瞥见桌上有一东西,定眼一看原是一张展开的纸条。
苏正见她来了,起身皱眉道:“澜儿。”
“舅舅,怎么了?”
苏正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纸条拿给她。
陆芷澜接过,那纸条皱皱巴巴卷曲成一条,她慢慢展开,纸条上字迹也一点点显现出来,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叫她顿时呆住。
父丧,速归。
落款是卫廷苍劲有力的字体。
“方才卫府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我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卫府的信鸽。至于那字体,”苏正看向卫峥,道:“也证实是卫廷的字迹。”
陆芷澜脑中一片空白。
嫁给卫峥这些日子,陆芷澜与卫老爷相处的并不多,她此刻心中除了震惊,只剩下疑问,记得前几日看到卫老爷时,他还康健的很,也不曾见有什么毛病。如今竟真的离世了?
苏正道:“若卫公真有此变故,哥哥嫂嫂应当也会助力卫府,你们两个莫要着急,一切还等先回去再说。”
陆芷澜看到小五几不可微的皱了皱眉。不过他仍未说话。
卫峥转过头来,视线和陆芷澜对上。陆芷澜本以为他会有些震动,但他眼神中却一如往常的平静,好似现在所知道的消息,与他无关。
“我先将人送达,其后再回去。”卫峥看向苏正,道:“两日后便到达江陵,到时候还要劳烦舅舅照顾内人一段时日。”
“你还要去那里?”苏正大约没想到,这自己老子都可能已经离世,卫峥竟无动于衷。可想到他确实受人托付,如今有责任在身,也不好推脱,只能叹了口气,“我早日处理好在江陵的事,也与你们一同回去吧。”
卫峥点了点头,道:“多谢舅舅。”
两人回房时,陆芷澜看向前面沉默不语的男人,她紧走几步,捉住了卫峥的手,男人一顿,脚下步子迈得小了些。他的手还如往常一样温暖有力,陆芷澜默默观察了他一段时间,没见他有得了消息神情恍惚的时候,才稍稍放下心。
晚间躺在塌上,听着外面潺潺的水波声。陆芷澜小声道:“那消息会不会是假的,或许有人想让你早点离开,故意传递过来的?”
黑夜中,卫峥道:“已经派信鹰传信给高崇,过两日便知真假。”
陆芷澜“嗯”了一声。他心思缜密,自己想到的,卫峥如何想不到。只有等着查探回来的消息,再证实卫老爷是否真的已经去世。
两日后,高崇回复消息传来,证实卫府确实遭变。而此时他们也得到消息,周允信外祖家已派了人,提前在江陵等候。
卫廷有些微微出神地坐在厅中。此刻厅里极安静,除了奉茶上来在一旁伺候着的小厮,便只有他一个人。房门外阳光明媚,不远处的花园里时时传来孩童欢闹的笑声。然而这几日奔波劳碌,外加得知父亲死讯后产生的悲痛,已然让他心神麻木。
前几日忽然有父亲身边的亲随回去禀报了父亲死讯。他大惊之下赶往禹都,御都城门处把守森严,轻易不能进出。然而在得知他身份后,那把守城门的亲卫军便将他们放进城里,只说是徐大人吩咐的。
亲随告知他,父亲遭歹人劫戮,惨遭杀害于客栈之中,当时那亲随被父亲嘱托去外面采买东西才逃过一劫。其余随侍的下人都被杀死了,一个活口没留。
卫廷马不停蹄地赶往都府,在停尸间中见到了父亲的遗体。
父亲身上并无半点伤痕。只是脸上浮肿,有一些青黑的斑点。仵作告知了他父亲的死因,原是被下毒谋害的。
他打点了看守停尸间的狱头,又找来一个仵作给父亲重新验尸,结果仍是中毒。
一般谋财害命的绿林之人。若要抢劫官宦商旅,都会选在荒凉偏僻的地方,方便下手也方便毁尸灭迹。如何会选在这繁华的禹都城内,天子脚下?且歹人为了逼问出钱财下落,一般都会留人活口,在得了钱之后才将人杀死。因着时间紧迫,这杀人也就是一刀致命,不会用下毒的方法。
他不由想起之前父亲曾告知他的关于朝中的一些密事。
天子脚下被人毒害,又是在天子诞辰的前一个月,自然也算是件大案,然而他几次去寻知府打探案情进展,那知府都是三推四阻不愿详说。今日早些时候,他又去了知府府上。那知府只交代他,这凶案暂时进展不下去了。不是移交只是暂时搁置。问为何,便答因着圣上诞辰将至,府上大部分人力都抽调出去。许多案子积压下来,并不止这一件。
卫廷听了他这说辞,心中冷笑。守城自是禁卫军的职责,与他们府衙办案有甚瓜葛。许是心虚,抑或见他这几日奔波不弃,那知府犹豫不决,最后仍是提醒道:“当日凶案发生之时,徐大人最先带人过去,这其中细节他定是最了解的。”其余不再多说。
卫廷之前便听父亲亲随提起过,当时父亲被人戕害,徐大人最先到场。只是到了时,父亲也已经亡故。之前进城时也的了首辅帮助。本想着要寻一日去首辅府上亲自向大人告谢,借由也探知些线索。但这几日,一边要处理父亲留下的那些生意往来,一边又为父亲被谋害一事周旋,便将这事暂时搁置了,直至今日。
卫廷在学里时,同窗们议论时政常有不同见解,但每次提起徐之彦这人,却无不服气。徐之彦此人乃是平民出身,十九岁时中探花,前朝时便已入内阁,被贬去边境,却又以计谋辅佐禹帝,助他推翻了前朝,三十一岁时官至内阁大学士。此人为人计谋深沉,但格外惜才,科举中选调出来的人才,不论家世,只要是资质良好的,便多有提携。
每年殿前会试之前,家中有些背景的官宦子弟总要递了名帖,拜会自己中意的主审官,徐之彦作为五位主审官之首,又因皇帝几年连年病重,这翻牌定三甲的权力也完全掌握在他手中。莘莘学子最想拜会的自然便是徐府。卫廷本想着等来年会考之前,专门递名帖到徐府拜会,可无奈提前了一年入了禹都,竟是因为父亲意外被人杀害的事情。
他心中悲动,亦是唏嘘。但仍勉力处理着父亲一应后事。在让家中下人飞鸽传书给卫峥后,便递了名帖至徐府。
心绪纷飞间,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卫廷起身,便见管家进了厅中。
管家道:“卫公子,我家老爷今日事务繁忙,不能见客,不过有一句话让捎给你。”
卫廷点了点头,沉稳道:“您请说。”
管家挥退了屋里伺候的小厮。他道:“卫家乃是皇商之家,卫公子又是明年要参加殿前会试的,想必对如今朝中的局势颇有了解。此次卫公被人谋害一事,其间所牵涉势力繁杂,若一意追查下去恐会给卫府招来满门之祸。大人的意思是,卫公子先将卫公带回下葬安置,其余的不要再过多询问,待时机成熟,再为卫公讨一个公道。”
管家说完这番话,便静候着。
好一会儿,厅里都极安静。
最终,卫廷抬起手拱了拱,道:“愿听大人安排。”
“余今日便派人收拾停当,带着父亲遗体回去。”
在门口作别后,卫廷便由小厮引着出府。
本以为戒备森严的首辅府,意外的并没有多少守卫,只在路上偶尔见到几个下人。皆是安静行过。幽静环境便更显出小孩子笑闹的声音。
此时听着这小孩子的欢笑声,卫廷心思恍惚,不觉便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那时卫峥还没有因着中毒整日卧床,整个人也没有如今的阴郁。母亲虽不能一视同仁的对待卫峥,也未做过什么大的错事。他与卫峥两个年纪差不多,常常玩在一处,最受欺负的反而是卫翎。小小的人儿为了努力跟上哥哥们的步伐,即便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便亲亲热热的往他们身旁凑,脾气好的很。他那时嫌他小,不愿意带着他,倒是卫峥,每次都是替卫翎拍打身上沾满的尘土,亦或是耐心的等着他追上来……
正想着,然听一个小女娃的惊呼声:“呀,我的风筝!”
卫廷循声抬起头,便见一个画着蜻蜓花样的风筝歪歪斜斜的飞过拱门,慢慢的落到旁边的树上。一个男孩的声音道:“我去给你捡回来!”
卫廷目光穿过拱门,能看到院中成片的花木,远处一处凉亭,四周水波粼粼。“蹬蹬蹬”几声快速的脚步声,一小男孩从门内跑出来,抬眼见到不远处的卫廷,男孩步子顿住,眉头微皱。
男孩稚嫩的小脸,已可见来日长成之后的英俊,不过他此时脸上严肃的表情,倒是让卫廷一愣。卫廷几年前曾随父亲来过一次禹都,在一次宴会上曾远远的看到过徐之彦。穿着常服的徐大人,并无人传言的那般罗刹面孔,而是温温如玉,好似一文弱的书生。不过整场晚宴中,他脸上都是淡淡的,偶有人上前与他攀谈的,皆小心翼翼。有两次卫廷看到他似是不耐烦的微皱了眉,便与眼前男孩脸上表情像了七八成。。。。。y。q。z。w。5。。。。c***o***m#言,,,情,,,中文,,,网
男孩又看了眼卫廷身旁的小厮,转身往树旁去。只见风筝被挂在树梢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男孩试着抬手取了两次,皆未够到。
一穿着粉红色纱裙的小女娃从园子中跑出来,看到树上的风筝,顿时眼前一亮。
她跑到男孩跟前,抬眼看向树梢的风筝,不由得有些失望,“你不是说能够到的吗?”
小女娃亭亭玉立的样子,圆圆的脸蛋白嫩嫩的,此时望着树上,说话时声音软糯,抱怨的语气也带着些撒娇。
卫廷不由得勾了勾唇,他抬脚走到树前,便听小男孩道:“我说了给你取下来便会取下来,急什么。”
卫廷道:“要不要我帮忙?”
两个孩子同时回过头来。
“不要。”
“要!”
在面对男孩冷淡的视线时,女孩毫不犹豫的瞪回去:“我的风筝我自然说了算。还有,我是姐姐,你要听我的!”
卫廷微微抿了唇,伸手将树干上的风筝取了下来。
小女孩高兴的道谢接过,回身拉住一旁别扭的男孩道:“墨羽,风筝拿下来了,我们再去玩吧!”
男孩甩手,道:“谁稀罕,我要去书房温习功课,才不陪你玩了。”
小女孩嘟了嘴巴。然而还未等她说话,便听远处一个女声道:“你们两个,怎的又闹起来了?”
卫廷抬起头,然而看到来人的面容,却让他胸中一震,几乎屏息。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这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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