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她才觉得脚像泡在凉水里,湿湿的难受。
“我自己能......”话才说了一半,魏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她连忙扶住他。
迎着她担忧的眼神,他扯出一个笑容,透着一丝勉强:“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而已。”
她深吸了口气:“你住几楼?”
她的脚湿湿的,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走过漫水的草坪。房间门一开,他立即找了拖鞋给她:“来,先把鞋换了。”
说着,他蹲了下来,用手去解她的鞋带。
“我自己换。”她弯下腰拉开他的手,态度并不好。
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又伸手帮她解另一个鞋带。脱鞋、脱袜子,一连串的动作都格外温柔,雨天的路,鞋子不会很干净,他丝毫不在意。
她撇过脸不看他。
他多坏啊,就知道她曾经最喜欢他的温柔体贴,细心善良。
换好拖鞋,他站起来往里面走。不多时拿着一条裤子出来:“小慕,你把裤子换下来,我让人送去洗。”
这一来一去又要耗去多少时间,她直直地看着他,他却一点也不心虚。
“不用,我把裤腿卷起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略微弯腰,看着她水润的眼睛,缓缓说:“你不换,我就帮你换了。”
她没见过有人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迎着他柔和似水的眼神,她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说:“你不敢。”
他靠得越来越近,身上的味道将她包围:“你的病好了没多久,我怕你再生病,不要跟我赌气,听话,好吗?”说着,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又摸了摸她的衣服,“外套也有点湿,快点脱了。”
他语气柔柔的,却不容置疑地要动手帮她脱外套,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他静静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睛好像在说“你是不是真的要让我帮你换”。
空气安静下来,她顺着他的手脱了外套,然后接过他给的裤子,跑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她才拽着裤腰从里面走出来。魏循的裤子对她来说太大,她勉强用头上的皮筋在侧腰绑了一个结才不至于让裤子掉下来,裤腿被她卷了好几下才没有拖地。
她走出来的时候,魏循明显笑了一下。
在身高方面她其实一直有那么点点自卑,虽然慕凉不矮,她阿爸也不低,但她就是没有很高。在南方还好,但到了北方她经常需要抬头跟别人说话,特别在魏循面前,她总是显得格外娇小。
她板着脸不太开心:“不许笑。”
“好,我不笑。”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嘴角的愉悦依然没办法掩藏。
他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爱。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隔着窗户能听见哗哗啦啦的雨声,伴着呼啸的风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很多人喜欢听雨声,下雨天睡觉也会更舒服。她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有这么一种说法,远古的时候,人们还没有征服自然,每当狂风暴雨时便无法外出只能躲在山洞里休息,这时野兽也不会出来,人们无须防范,是难得安心歇息的时候。大雨,作为休息的象征,也许隐藏在人类的脑海深处被遗传了下来。
这雨绵绵无尽,他们各坐在沙发的一侧,保持着距离。
房间里温暖无风,听着雨声,她有些昏昏欲睡。魏循吃了药,没有回床上休息,非要留在这里陪她,他用手支着头,看样子不太舒服。
“小慕,你今晚别回去了,去床上睡吧,我睡沙发。”
这种话,她不可能再信第二次。她冷着声音问:“我的衣服什么时候送过来。”
“这么晚了,我不好催人家,可能明天吧。你放心,我今天不会像上次那样了,门可以从里面反锁我进不去的。”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说到后面已经有点有气无力。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你不是吃了药,还很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有点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去床上睡,我睡沙发。”
“我睡沙发,你去床上睡,不要让我担心,小慕。”
现在到底是谁让人担心。她从沙发上坐起,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起来,“回你的房间去。”
他不配合,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固执得让人生气。
“你爱睡哪儿就睡哪儿,我要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魏循立即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你送。”
她裤子没有换外套也不要了,穿着拖鞋就去开门,他没有阻拦,默默跟在她身后。她开了门,回头冲他凶:“不要跟着我!”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她把他的外套扔在地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转身朝卧室走。见她不走了,他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刚走到沙发上坐下,李慕抱着被子出来,把柔软的被子扔在他身上,然后回到卧室关上了门,她锁门的声音格外大,像是故意要让他听见。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真傻,同样的招数他怎么会用第二次呢。
夜深了,雨声也渐渐变小。
她一直没有睡,外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脑海里剧烈挣扎,她还是控制不住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下床。
小心翼翼把门打开,外面一片漆黑。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被子都掉在地上。明知他是故意的,可她就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有些高,但已经降下去不少。她摇了摇他的肩膀,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他:“魏循,起来。”
他一向浅眠,迅速睁开了眼睛,带着一丝迷茫看着她。
她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轻声说:“去床上睡。”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她这么温和地跟他说话。
良久,他才找回一丝清明,坐了起来。她主动把他扶到床上,准备走时,他手一用劲,把她拉入怀中:“别走。”
他不是第一次用这种乞求的口吻跟她说话,开始她还能感到一丝畅快,但时间长了,听到他这样说话,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折磨。
她没有挣扎,他小心地把她抱在怀里。
“魏循,我好累。”她已经厌倦了这样跟他纠缠,一直欺骗自己。
他亲了亲她的耳畔,柔声说:“累了就休息,万事有我。”
她躺在他怀中,淡淡道:“我一直在想,我以前喜欢你哪里,想明白了,或许就不喜欢了。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太孤独了,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挺好,但心里一直很渴望关怀。然后遇见了你,你那么温柔又很善良,长得又好看又优秀,我喜欢你很正常。想明白了,我就决定不喜欢你了。这世上总有比你温柔,比你善良,比你好看,比你优秀的人。而且你又不是没有缺点,你心软,优柔寡断,还害我失去了宝宝,我应该狠狠地恨你才是。原谅你,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静静地听着,听到宝宝两个字时,手箍紧了她的腰。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两年,我遇到过很多人。有你比好看的,比你温柔的,比你善良的,比你优秀的,我却一点儿都没有心动。多奇怪,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我却偏偏一直记着一个伤害过我的人。我恨你的同时,又忘不了你。我永远记得那天你从我身边离开的样子,做噩梦的时候无数次想要你回头,你听见了,还是走了。每当这时,我就会被吓醒,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一无所有,孤零零地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他的眼泪渗入她的发间,她知道,还是继续说:“其实仔细想想又不该全都怪你,是我自己非要一个答案来找你。明明知道你心里有忘不掉的人,还跟你在一起,希望你能喜欢上我。我把这世界看得太简单,其实我跟本不懂什么是爱。魏循,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懂,你对我有责任,有愧疚,或许也有几分喜欢和好感,但这都太单薄了,风一吹就散了。”
“小慕,以前我不懂珍惜。可现在,我再清楚不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
“魏循,我现在没有办法骗自己,说我不在乎你。可我也没办法原谅你,我还是会做噩梦,看到阿筝怀了宝宝,我就会想起我失去的一切。我想忘掉你,又忘不掉你。我想过没有你的平静生活,但想到那样的生活又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
她终于抑制不住哭出声来,她是真的快疯了,“你不要再对我好了好不好?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让我彻底恨你把你忘记好不好?”
“不可能的。”他紧紧抱着她喃喃地说,“小慕,我不可能放手的。”
她颤抖着,紧紧抓着他的胸膛:“你这样,我真的会疯的。”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诱哄道:“小慕,我们再生个宝宝吧,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他从没有这么卑劣过,用尽心机,想要留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