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翡抱着红糖糕回到了卧房,将沾满了墨汁的包扎解下后,细细端详着红糖糕的肉垫。
虞念卿被宋若翡抓住了右后爪,这个姿势教他甚是羞耻,于是他抬起了尾巴来,将那两处结结实实地遮住了。
宋若翡放下红糖糕的右后爪,失笑道:“我们红糖糕害羞了。”
虞念卿轻轻地用左后爪蹬了宋若翡的小腹一脚,接着主动地将左后爪送入了宋若翡掌中。
这左后爪宋若翡尚未检查过,宋若翡摸了摸红糖糕的脑袋,赞许地道:“红糖糕真聪明。”
我可聪明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不知如何才能将你变成我的娘子。
虞念卿蹭了蹭宋若翡的掌心,而后吐出小舌头来,亲热地舔了舔。
“你真像是被夺舍了。”宋若翡检查完毕,又将红糖糕重新包扎了,才将其抱上了床榻。
虞念卿趴在床榻上头,听得水声,一双毛耳朵抖了抖。
须臾,他想起宋若翡惧寒,便钻入了锦被里头,待宋若翡沐浴罢,他定已将锦被烘热了,宋若翡睡着会舒服许多。
可惜,他的个头太小了些,不能一口气将被褥全部烘热,只得滚来滚去,雨露均沾。
宋若翡出了浴桶,穿上亵衣、亵裤,趿着锦履,回到床榻边,见到的情形便是一团活物在锦被里头灵活地滚动着。
他莞尔一笑,掀开锦被,一手抱起红糖糕,一手摸了摸已经暖烘烘的被褥,问道:“红糖糕,你是在为我暖床么?”
暖床?暖床!
虞念卿顿时整团毛茸茸都怔住了,宋若翡并未说错,他的行为便是暖床。
听闻有些富贵人家的公子会要求侍女在他们就寝前,将床榻暖好。
有些时候,侍女将床榻暖好后,便会自行离开,也有些时候,侍女不能离开,得留下侍奉公子。
这个侍奉自是颠鸾倒凤之意。
宋若翡口中的暖床显然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暖床,并不包含侍奉。
不过就算宋若翡要求他侍奉,他亦做不到,他仅仅是一团毛茸茸。
一通胡思乱想后,他将下颌抵在了宋若翡的锁骨上,不住地用毛耳朵磨蹭宋若翡的面颊,示意宋若翡抚摸他的皮毛。
宋若翡会意,将红糖糕浑身上下的皮毛都抚摸了一番后,才灭去烛火,放下床帘,躺下了身去。
虞念卿心满意足地窝于宋若翡怀中,并用大尾巴将宋若翡的手腕子固定在了他的毛背上。
宋若翡时不时地揉揉红糖糕的毛背,不久便睡了过去。
虞念卿听着宋若翡均匀的吐息,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宋若翡的唇瓣。
次日,宋若翡下午便回府了,见日光正好,他将红糖糕抱到了院子里,又命小厮送了一面盆的温水来。
他将红糖糕放入了水中,见红糖糕全然不挣扎,表扬道:“红糖糕真乖。”
虞念卿瞧着宋若翡由于挽起了衣袂而暴/露出来的一双手臂,心如擂鼓。
直到一身的皮毛被打湿了,他才反应过来宋若翡之所以挽起了衣袂,是为了帮他沐浴。
若翡,我想与你一道洗鸳鸯浴。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与若翡一道洗鸳鸯浴……
即使我并非人形,我亦不能与若翡洗鸳鸯浴,这事关若翡的清白。
但我已与若翡同床共枕了……
宋若翡压根不知红糖糕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甚么,只觉得红糖糕黑溜溜的眼珠子格外明亮,且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难不成红糖糕把他当作猎物了?
他以指节叩了叩红糖糕的额头:“我可不是你的猎物。”
你就是我的猎物,我想要你当我的娘子,等你忘记爹爹的时候,等我强大到能护你周全的时候。
表面上,虞念卿乖巧地摇了摇尾巴。
宋若翡用澡豆擦拭着红糖糕湿润的皮毛,将皮毛彻底地清洁了一遍,后又用干净的温水为红糖糕冲洗干净,才拿了汗巾为红糖糕擦拭皮毛。
虞念卿被看了个遍,摸了个遍,尽管是在赤狐的状态下,他仍是不由在心里呐喊:若翡,我失去清白了,你必须负起责任来。
宋若翡将红糖糕的皮毛擦了个半干,便抱着红糖糕坐在石凳上,晒日头。
虞念卿懒洋洋地在宋若翡怀中翻了个身,不多时,便打起了盹来。
宋若翡摩挲着红糖糕丰盈的皮毛,忽而想起了虞念卿,不知虞念卿在宝和寺过得好不好?不知虞念卿是否会想起他这个小娘?
他顿生怅然,垂目瞧了眼睡得正香的红糖糕,低声令小厮送来了棋盘与棋瓮,自己与自己对弈。
倘若虞念卿还在,他便能与虞念卿一道对弈了。
虞念卿一觉睡醒,闻得落子声,回首一望,见宋若翡正自己与自己对弈,有些技痒。
不过每个人的棋路是不同的,极易被宋若翡瞧出端倪来,更何况一尾会下棋的赤狐委实太令人起疑了。
故而,他只能任由宋若翡自己与自己对弈。
宋若翡发现红糖糕醒了,当即将所有的黑子与白子收回了棋瓮当中,问红糖糕:“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听到红糖糕“嗷”了一声,他便当做红糖糕答应了。
时近黄昏,街上很是热闹,处处能见到恩爱的夫妇,被父母牵着小手的孩子……
这乃是寻常的人间景象,却是宋若翡可望而不及的。
他想等虞念卿回家,所以他不能恢复男子的身份,亦不能娶妻,自然更不会有孩子。
至于父母……
上一世的父母视他如草芥,而这一世的父母,他甚至从未见过。
一阵凄凉猝然袭上心头,使得他将怀中的红糖糕抱得更紧了。
到了昨年买糖炒栗子的铺子前,他要了三两的糖炒栗子。
昨年,他曾亲手剥糖炒栗子给虞念卿吃,而今年……
他瞧着天边的火烧云,对红糖糕道:“我们回家罢。”
虞念卿不愿意跟他回家,但红糖糕是愿意跟他回家的。
回到家后,他剥了一颗糖炒栗子,递到红糖糕嘴边:“吃么?”
红糖糕的食性似乎与其它赤狐不同,他摸不准红糖糕会不会吃。
见红糖糕就着他的手吃起了糖炒栗子,他一时间又伤感又欢喜。
伤感的是红糖糕不是虞念卿,纵然红糖糕再通人性,都不是虞念卿,不可能成为他真真正正的家人。
欢喜的是至少还有红糖糕肯吃他剥的糖炒栗子。
虞念卿一见到糖炒栗子,便忆起了昨年他一面与宋若翡斗嘴,一面被宋若翡投喂糖炒栗子的情形,颇为怀念。
吃罢一颗糖炒栗子后,他舔/舐着宋若翡的掌心,要求宋若翡再剥糖炒栗子给他吃。
宋若翡便又剥了一颗糖炒栗子给红糖糕。
再过片刻,便该用晚膳了。
是以,他又喂了红糖糕五颗糖炒栗子便不喂了,急得红糖糕轻轻地衔住了他的手指。
他用空暇的左手安抚地拍着红糖糕的后脑勺:“乖,快要用晚膳了。”
好罢。
虞念卿将宋若翡的手指松开了,继而用自己的毛尾巴轻扫宋若翡的手背。
由于红糖糕嫌弃厨子专门给其做的吃食,宋若翡决定让红糖糕用与自己一样的晚膳。
今日的晚膳是白蟹炒年糕、梅干菜扣肉、醋溜绿豆芽以及猪油渣芋艿汤。
他已然失去了虞念卿,因而特意叮嘱过厨子,每一样菜色的量毋庸太多,若是做多了,分予下人们便是。
奇的是,红糖糕不挑食了,每一样都爱吃,他先是将红糖糕喂饱了,自己才吃。
用罢晚膳后,他正打算抱着红糖糕去书房看账本,如兰突然禀报道:“夫人,有一位自称‘楚儿’的姑娘求见,是否要请她进来?”
“请她去客堂罢。”说罢,他便往客堂去了。
他堪堪进了客堂,未及坐定,见得楚儿进来,迎上前去,含笑道:“楚儿姑娘,你相公的身体已好透了么?我还以为你们要再过一阵子才会搬来郓县。”
楚儿欲言又止,末了,望住了宋若翡,开门见山地道:“虞夫人,令郎失踪了,且令郎寮房的被褥上满是血迹。”
虞念卿确实是封修远的救命恩人,但这无法扭转虞念卿不孝的事实,因此,她最初并不想将此事告诉宋若翡,免得宋若翡担心,听了封修远的劝后,她才改变了主意。
宋若翡怔怔地重复道:“念卿失踪了,念卿寮房的被褥上满是血迹。”
楚儿细说道:“四日前,我与相公去了宝和寺,打算向令郎当面致谢,未料想,小沙弥说令郎失踪了,不知是否尚在人世间,被褥上满是血迹。我请小沙弥带我去看了,那被褥上的确满是血迹。”
“念卿……”宋若翡登时双目发红,将红糖糕塞给了楚儿,“我必须立刻赶去宝和寺,劳烦楚儿姑娘帮我照顾红糖糕。”
他尚未转过身去,却是被红糖糕抓住了衣袂。
“对不住,红糖糕,我有急事要办,你乖乖地在家里等我。”他欲要拨开红糖糕的爪子却不得,只能沉了脸来,“红糖糕,乖,你再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
闻言,虞念卿不得不松开了宋若翡的衣袂,他无法向宋若翡坦白他便是虞念卿,只得由着宋若翡去找他。
宋若翡从马厩中牵了一匹马儿,出了城后,疾驰而去。
中途,他生怕将马儿累死,见左右并无城镇,遂将马儿交予一客栈照顾,自己飞身而去。
子夜时分,他已到了宝和山下。
他身法利落地上了宝和山,叩开寺门,直截了当地向小沙弥确认道:“我听楚儿姑娘说念卿失踪了,是否属实?”
小沙弥颔了颔首,歉然道:“小僧与其他的师兄弟已四处找过了,却找不到虞施主,对不住。”
宋若翡疾步越过小沙弥,径直到了虞念卿的寮房前,推门而入,上头的被褥干干净净的,全无血迹,这寮房亦无打斗过的痕迹。
他面上生出了笑容来:“小师傅,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楚儿姑娘是骗我的对不对?念卿安然无恙对不对?”
小沙弥沉默不言,只是将换掉的被褥找了出来,递予宋若翡。
宋若翡接过被褥,上面满是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被褥实在太沉了,他根本抱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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