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拿着锄头，左手作剑指抚过锄头，一旁的女帝轻笑道：“你以为你握着的是剑啊。”
“在我林玉手中，万物皆是剑。”
女帝微微一怔，林玉锄头落在地上，腰部、肩头、手臂、小腿同时发力，这几日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出力用力都会如此，锄头划过地面，一苗杂草轻易倒在地上。林玉笑了笑，伸手拿起杂草，放在一旁。
女帝怔怔地看着地面，包子已经被她三两口吞下，这饭菜的妙用，她自然已经领悟，看到林玉的动作，她深深一叹，“我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了。”
林玉自顾自地锄地，置若罔闻，女帝似是和他倾诉，又似乎自言自语，道：“我十岁那年，母亲惨死宫中，尸体从井中捞出，经过检查，是中毒之后被弃之其中。我去哀求父皇，可父皇……呵呵，你知道他在干什么？逍遥快活，和其他王妃饮酒作乐，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他知道了。”
女帝低垂着头道：“姐妹八个，二弟、四妹、五弟每一个都超过我，二弟天赋卓绝，骁勇善战，早早就进入军营历练，四妹勾搭上了宰相王巢的儿子，五弟聪慧，深得父皇喜爱。他虐待宫女，父皇视而不见，我只是因为宫女打碎了我最喜欢的白玉狮镇纸，打了她，落在父皇口中，便成了狠毒如蛇蝎。这样的环境，我除了自己变强，又能如何。”
“后来，八皇子出世，父皇修为突破，要新立皇后，再册封贵妃，甚至为了巩固家族准备将我嫁给将军典邗，典邗都五百多岁了，白发苍苍，重孙子都有了，我才多大？可无论我怎样祈求都无济于事，除了他的皇位，他的王朝，他什么都不在乎。”
“我杀了自己的弟弟，甚至亲手下毒毒死了自己的父皇，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来几个兄弟姐妹，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女帝的声音无比冰冷，她皱眉望着林玉，后者不知不觉已经将剩下的杂草全部除干净了，他将杂草整齐地放在一旁，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一瞬，女帝浑身巨震。
他的眉，他的眼，尤其是他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容，在这样任人摆布的环境中，他竟然还能如此安心，这一抹笑容，如同绝境中的希望之花，黑暗中的微弱烛光，刺眼而又夺目。
女帝咬了咬下唇，忽然道：“寒广君给你什么，你要帮他统一北国。”
林玉回头道：“他是我的朋友。”
女帝不屑地笑了笑，“就因为这个？一段友谊？”
“还不够吗，有什么，能比的上一个朋友。”
女帝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玉，后者舒展了一下身躯，抱起杂草走向水缸，女帝起身跟在他的身边，沉默许久，轻声道：“我虽然对我的家人狠毒，但我身边的人，我对他们很好。我身边的温婉虽然是女子，可依然担任宰相，我把最好的都给了她，我手下的冷昭，冷冽也都享受着我白帝城最好的待遇。对待贤人，我从来不会吝啬，林玉，你……能不能来帮我。”
林玉一愣，回头奇怪地看着她，女帝认真地道：“你的所有消息我早就看过了，光是那些名头我就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我看人，从来不止看本事，更看人的本身。能力不够可以锻炼，修为不够，我以白帝城雄厚的资源堆也能堆出来。林玉，我看中了你这个人，你来帮我，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林玉不屑一笑，“我林玉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朋友亲人，哪怕你把整个北国给我，对我来说，也毫无用处。”
望着他满脸的嘲讽不屑之色，女帝心中一颤，没由来的觉得委屈，泪水哗啦一下落下，带着哭腔道：“你以为我真的想这样吗？是他们逼我的啊，不是我杀别人，就是别人杀我，你叫我怎么办？你只听到我如何厉害，你知道我被刺杀了多少次？就因为我年长，就因为我对他们有威胁，他们就要杀我？皇位不是我要的，是别人塞到我手里的，拿了能活，不拿便死，你叫我如何？”
她突然放声大哭，让林玉一头雾水，传闻中的女帝，雄才大略，心狠手辣，怎会如此不堪一击。不过想想也是，四十万大军数位神明付之一炬，又流落到此，生死被人掌握，迟迟无法离开，每一分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女帝泪如雨下，呜咽道：“我也曾想过什么都不要，当一个凡人，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但我母亲呢？就这么白死了吗？那是生我养我的生母啊。不生帝王家，你怎知这里的水生火热，他们存活下来的，每一个都已经建国，真如你看起来那般简单吗？放下，便是放弃，束手待毙。”
“我……”
女帝忽然向前一步，紧紧抱着林玉，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你是个不一样的人，我也是个女子，也曾在最艰难的时候想过，有剑仙从天而降，带我离开这片苦海，千军万马都挡不住他，不用再勾心斗角，不用再提心吊胆，他在，没人可杀我，他在，无人敢欺我。”
林玉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云青淑的模样，那日在阁楼，隔着木门，她也是如此口吻，告诉自己，她不喜欢当云渺的宗主，是他们将云渺塞到了她的手里。林玉心中惆怅，忍不住轻叹道：“你……可以放弃白帝国。”
女帝浑身一震，她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那他们，没一个能活，与武王交战，我已经落败，四十万大军，他降服了几个？几乎全死。即便我身躯破碎，修为不在，你不也来杀我了吗，哪怕我沦为一个凡人，躺在地上，再无反抗之力，你会放过我吗。”
“大概……不会。”林玉轻叹，女帝露出一抹凄美的笑容。
漆黑的夜空，二人紧紧相依，女帝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女帝嘴中眨动，轻声呢喃，“我曾在梦中遇到一位剑仙，他强大，温柔，善良，即便我对他百般折磨，对他残忍，他依旧无限包容，以笑颜相待。”
“林玉，不管你信不信，我喜欢你，你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如果将来我一定要死，我希望死在你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