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墨渊上车便换了一副神情，他坐下了闭目养神。
“主子，今天还去畅春楼吗？”
“不必了，告诉他们运城边防的事以后就不必回我了，谢云办事我放心。”
“是。”
马车外的蒙面男子收到指令，嗖的一下便不见了踪影。院里的小麻雀还在蹦蹦跳跳的捡着地上的谷粒，毫无察觉。
像这样武功极其高强的暗卫，玉墨渊身边不下百位。他们在玉墨渊的身边，同时也在这金国每一个重要的人物身边……
玉墨渊架马车来到宫门口，此时日已西沉，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砸在马车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砸得玉墨渊心乱如麻。
他知道，以皇上的性子，每每与陆清鸣赏画，不到半夜是绝不放他走的。
陆清鸣不过一个无实权的文官，幸得皇上赏识，不敢有什么排场的。再加上他性格本就低调，所以每次都是走路来，走路回。
今天这雨下的这样大，玉墨渊从内宫一个侍卫那里得知，陆清鸣还在贵妃处，同皇上贵妃赏画呢。
玉墨渊眉头紧锁，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往外看。
终于，宫门开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出。陆清鸣身上已经淋湿，可还是淡定从容的走着。
玉墨渊实在着急，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瞧见，直接冲下马车走了过去。
陆清鸣还处在震惊中，下一秒就被玉墨渊的大斗篷盖住，搂进了马车里。
马车颠簸，两人皆是不语。可两人眼中的澎湃，却盖过了车外滂沱的大雨。
雨下了一夜，陆清鸣和玉墨渊只是坐在屋里抚琴、喝酒、下棋。这样不用顾忌时间，慢慢相处的机会实在难得。
雨终于停了，窗外也有了些许微光。玉墨渊胳膊架在棋桌上，手撑着头，似是睡着了。陆清鸣悄悄起身，打算做些吃的，一开门正好撞见玉墨渊的一名暗卫。
“什么事？他睡了。”陆清鸣压低声音，把暗卫拉至一旁。
“回主子，是大理寺那边押了咱们两个人。”
玉墨渊手底下的人称陆清鸣同样也是主子，他们俩是一体的。甚至陆清鸣发话比玉墨渊更有用，因为玉墨渊最后也都会听陆清鸣的。俗称……惧内？
“这么点小事也要来回吗？”
别看陆清鸣对玉墨渊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可在正事上却心思缜密雷厉风行。
相比玉墨渊尚带有一丝前皇子的骄傲与单纯，陆清鸣是全程亲身经历过那一段国破家亡的惨剧的，他的恨不比玉墨渊少。
“属下无用，此前一直无法接近大理寺卿，如今出了事便无可用之人了。”
“大理寺卿夫人和礼部侍郎夫人是亲姐妹，找礼部侍郎即可。”
陆清鸣说着，悄悄回身看了一眼屋内，见玉墨渊还在睡着。
“啊！属下懂了！”暗卫会意迅速消失了。
陆清鸣去厨房煮好了粥，盛了一盘椒油莼齑酱，蹑手蹑脚的进屋放下餐盘。
“这是最后一茬莼菜了吧。”
玉墨渊突然开口，吓了陆清鸣一跳。
“就属你鼻子灵，这莼菜你爱吃，我此前屯了不少。原以为没机会做给你吃的。”
“怎么会，陆兄神机妙算。”
陆清鸣听出了这话里的揶揄，将筷子重重的拍在玉墨渊的碗上。
“不敢当，是玉兄您向来贼不走空。”
玉墨渊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这个陆清鸣，思维敏捷当属第一。看来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愿意帮着公主纳妾，是一箭三雕。
第一，是为了拉拢公主，卖她一个人情，以后方便办事。第二，也是拿捏住一个公主的把柄，利诱不成还可以威逼。
这第三嘛，这位小妾江琳儿是礼部侍郎的外甥女，礼部侍郎只有一位发妻，十分恩爱。但二人无后，这外甥女便是礼部侍郎夫人的心肝宝贝。
此前礼部侍郎是为她寻了一位良婿的，但她不愿意，大概是因为和公主的事。所以这才有了公主求他帮忙纳妾这一档子事。
拿住了江琳儿，便要挟得礼部侍郎。他为了夫人，可以说刀山火海皆可上，何况只是去大理寺保两个人出来呢。
玉墨渊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目的，而这些目的，自然瞒不过最了解他的陆清鸣。
“清鸣，你这做菜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看，若是哪天我们计划失败，不如远走，开个小酒馆去。”玉墨渊看似玩笑，却又心虚的瞟了一眼陆清鸣。
“说什么傻话，怎么会失败。墨渊，你是要做大事的人。”
陆清鸣还是很坚定他们的大业，对于玉墨渊屡屡轻言放弃的的试探，从来都是坚定否决的。
接下来，两人便不语，只是默默地吃早饭。
八、
吃过饭后，玉墨渊催促陆清鸣换身衣服，说是要带他是踏秋。两人架马车奔行一日，傍晚时分才终于到达。
“现在都快天黑了，我们来这荒郊野外的做什么。”陆清鸣望着这些野山头一阵叹息。
玉墨渊不做声，只是牵着他往山林间走去。
山脚下一片茂密的树林，往前走见一陡坡，似乎是新修的石阶。顺着石阶往里爬，到尽头是一山洞。
山洞里有潺潺水声，顺着声音前行，见一小池。洞中黑暗，陆清鸣随着玉墨渊的步伐，能踩到池中的暗桩，可跨过水池，到另一端。
越过水池有一道暗门，启动机关打开暗门，是一条掌满了灯的密道。
陆清鸣震惊又兴奋，他不知道玉墨渊什么时候找到这么个神秘的地方的。
两人牵着手往密道深处走，却隐隐见尽头若有光。
直到走到尽头，果然豁然开朗。所谓世外桃源，如今竟跃然于眼前了！
只见此处四面高山巍峨，中间这一片却是繁华热闹。让陆清鸣震撼的不只是此处的喧嚣，而是这里如此熟悉的街道和建筑。
这，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大梁的旧都！那个已经破碎的地方！
“墨渊……”陆清鸣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此时强忍着眼泪。
玉墨渊并不说话，只是带着他往里走，来到一个书摊前。
“陆家小少爷，又偷跑出来听书吗？”书摊的老头满眼含泪，战战巍巍的说出这句话。
陆清鸣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这位老者曾经在他家不远处的闹市街说书，陆清鸣小时候常常逃出来听他说书。可又时常被抓包，管家总是把他从书摊前拎走，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如今，玉墨渊不知怎么找到这些人，竟将他家门前那条街还原了。
陆清鸣哭得撕心裂肺，倒在玉墨渊怀里。他这些年的伤心、痛苦、绝望，一瞬间都迸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