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清水衙门也有春天
气象系统的全国代表大会，正在首都召开，会议刚进行到第二天，便涌现出很多问题，使得国家气象局的一众领导，倍感头痛。
今天是各地区分组讨论会议，唐韵秋没有参加，待在国家气象局大院。
她不算领导，至少自认不算。
她的职责在于联络、组织和团结，使散布全国的气象部门凝为一体，比如筹办每年一次的全国代表大会。
现在，她和已经退休的父亲，坐在客厅外小小的阳台上，沐浴着暖阳，她以汇报工作的口吻，向父亲介绍当前的主要问题。
“别的系统，各地方单位，是职工太多了，鼓励大家停薪留职下海创业，我们倒是反过来了，人员在大量流失，苦口婆心做工作留都留不住。
“像有些县市的气象局，甚至出现了只剩一个光杆司令的窘迫局面，连正常工作都无法开展。
“这次升级的内容主要是信息服务，比如，我们计划每天早晨，定时向用户推送比昨晚的《天气预报》，更精准的天气预报……”
这话其实不算调侃。
她吐槽道：“这帮家伙，应该知道我在家啊，非得呼一下。”
这或许是一件开先河的事。
这位唐主任自以为很聪明，搁这儿开始了价格谈判的铺垫。
“伱们气象系统按照我们的要求，每天及时汇总信息交给我们，我们使用了你们的信息，自然需要支付合理的费用。”
那么想想看，既没什么存在感，又没什么创收能力，在当下发展经济为重心的大环境下，那些高级知识份子的职工们，能不觉得憋屈，能不蠢蠢欲动吗？
“这几年发展经济，人们的生活水平确实在提高，但从长远来看，不好说是好是坏啊。”
“喂？”
这样一家巨头企业，亲自找上门，说要同他们合作开展业务……他们有个啥，能和人家合作？
唐韵秋挂掉电话，把这古怪事告知给父亲后，老人浑浊的眸子里精光四溢：“别耽误！赶紧去！”
不过她有误解。
“就算你们把产品升级，显示功能也达不到推送天气预报的要求吧。”
尤其是靠天吃饭的人们，比如农民；或者时常出差的人们，比如商人。
他留意到唐韵秋腰间黑色女式皮带上别着的bb机，自家的产品，眼神落过去:“我们的传呼机，马上要进行产品升级……”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大企业，不可能行无意义之事。
必须得承受，她会进入气象业，并且在三十多岁做到现在的位置，或多或少都受到她父亲的影响。
她没有名片，只好做了番自我介绍，客气邀请落座，让助理小慧倒来茶水。
唐韵秋扬扬bb机。
气象局甚至没有对接这类工作的部门和岗位。
“我们不会像《天气预报》那样播报，我们针对不同地区，只推送本地区的信息，比如首都，今日，多云转晴，气温6-12摄氏度，首都用户只会收到这一行文字信息，天津用户可能收到的是：今日，晴，气温7-14摄氏度。”
有客商找到气象局，本就有些离谱。
“我们的工作需要具备专业知识和技能，招人难招，适用的人都算高级知识分子，在现在的大形势下，难免迸发出别的想法，人员流失太严重了。”
这是句废话……李建昆微笑颔首，静待下文。
这也是句废话……李建昆现在确定，气象系统只怕有史以来，从没有做过买卖。
唐韵秋正想搭话说点什么的时候，腰间传来“bb！bb！”声。
“产品升级是为了给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我们也要不断提高自己的市场竞争力，产品更新迭代是正常的，不会影响老产品基本功能的使用。”
打死她都没有想到，这种“举手之劳”，竟然能赚这么多钱。
得，唐韵秋讪讪一笑，她这么个身份，好像还不够资格谈这事儿。
不具备公检法、税务等权利部门的职能。
“李经理，请您稍等，我马上联系我们的主要负责人！”
她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等于说，你们想合作的不是某一个气象局，而是我们整个气象系统。”
比如上辈子的他。
唐韵秋睁大眼睛：“这样搞……”
唐韵秋七窍皆呈圆形，脑子嗡嗡响。
那么问题来了：
天气预报搁后世不稀奇，任何一部智能手机上必带的功能，能精准到每小时的天气状况，然而，在这年头，人们却很稀罕。
如果腰间没有bb机，她未必知道这家公司，然而，正因为是华电牌bb机的客户，她才清楚这是一家超级大企业。
人家说想合作，那么他们手上，必定有什么让人家看中的东西。
李建昆收敛笑容：“如果你们气象系统，能够把传呼机这个领域的天气预报业务，独家授权给我们，今天签合同，今天到款。”
“所以呢？”她问。
唐韵秋幽幽叹息一声。
尽管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唐韵秋激动到脸色绯红，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送到代表会上，绝对能极大程度振奋士气、鼓舞人心。
原来，他们气象行业，并非不能创收，有企业单是为这点数据，就愿意每年支付一百万巨款。
话是这么说，可以理解，然而唐韵秋仍有些许不爽，毕竟，贵啊！
“唐主任，冒昧地问一句，贵局的主要负责人在吗？”李建昆问。
“联络起来很方便，再也不怕找不到人，要不然局里也不会特意给我申请一部。”
他还真不怕砸钱，他只怕对方不敢接。
嚯！
唐韵秋盯着手上的名片，愈发意识到，人家不胡闹，很正经，总经理亲自过来。
“咝！”
可以预料到，老百姓必然是喜闻乐见的。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确定声音，唐韵秋怔怔问：“哪来的客商啊？什么单位？”
李建昆明白她的意思——信息太长。
“……客商？”
唐韵秋心里一百万个好奇，厚着脸皮问：“不知李经理说的业务合作是？您可以先大概和我讲一下，我再向上面汇报，如果确实能开展，我马上联系安排你们会面。”
全国代表大会……李建昆心头一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唰！
唐韵秋从木艺沙发上弹射而起，双目圆睁：“您不开玩笑吧？”
“好用是好用，不过也挺费钱。”
在这期间，这年头的人们几乎没有其他途径，再获得天气状况的信息。
她家里有电话。
一直以来，社会上都有种说法，戏称气象局为清水衙门。
她的老父亲也是喟然长叹，这一点，事实上，在清晰地感知到社会在发生巨大转变后，他是有所预料的。
老人望着女儿从皮带上抠下一只小黑匣，拿到眼前打量，含笑问：“这玩意儿挺好用？”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华电公司即使不要，那些信息他们也在实时监测，无非多一个汇总反馈的流程。
唐韵秋还以为耳朵出了毛病，追问道：“你是说有客商找到局里，想跟我们开展什么合作？”
所以事情才会反馈到一直负责对外联络的唐韵秋这儿。
李建昆门清。
唐韵秋眼神明亮，故作沉吟问：“你们有费用报价吗，大概能为此支付多少钱？说实话，这涉及到全国各大气象监测站的数据，我们整个系统要特意为你们每天整理汇总，如果费用太低，上面只怕没兴趣。”
“哦……”唐韵秋是华电牌bb机的客户，知道理论上讲，这个服务华电牌bb机可以实现，但仅仅是理论。
老人感慨说：“当年我们干工作时，心里只有一股自豪，一种使命感，我们每个人都明白，一個国家的发展离不开气象业，气象业的发达会惠及无数行业，作用之大，普通老百姓可能都想象不到。
“说是特区来的，单位叫华人电子。”
唐韵秋：“！！！”
“你看我们那个年代，多少无名英雄。”
商人对bb机有硬性需求，腰间有bb机的情况下，即使让他们花钱订购更精准的天气预报，多半人也会愿意——
……
要知道，他们整个气象系统，每年常规开支的财政拨款，不过几百万元。
首先，从行业定位来说，气象局的业务为：提供准确及时的预报信息，为社会生产、居民生活提供保障，这就意味着是一个服务行业的定位。
李建昆耐心讲解起来。
她心想，还真是好点子，忽略对于某地区人们无用的大量信息，只推送他们感兴趣的。
气象局对于天气的监测是全时段的，理论上讲，早上的天气预报，肯定要比昨晚的信息更加精准。
这刷新了她的认知，她相信，消息传开，也会刷新体系内所有人的认知。
说不定，能给现在整个气象系统面临的问题，提供一个解题思路。
《天气预报》于一九八零年上线，然而，众所周知，它是晚间《新闻联播》之后播放的，下次更新在明晚的同时段。
说罢，起身进屋回电话。
而事实上，华电公司想要的信息，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其次，从行业性质来说，气象局为事业单位，不是企业，也没有企业的创收能力，只能靠财政养着。
……
这将赋予这条信息宝贵的价值和实用性。
“啊？”唐韵秋手摸向腰间，脸上止不住心疼，尽管不花她的钱，“我这才刚配的。”
气象局的人走出去，如果其他单位的人恰好需要你，才当你是个人儿，不然，谁在乎……
“不好意思，我们气象系统一年一度的全国代表大会，正在首都召开，主要负责人现在都在那边。”
“每年一百万，唐主任看行吗？”李建昆似笑非笑问。
“那不是个小项目，你们打算怎么合作？”
李建昆呵呵一笑，这位唐主任格局小了。
他倒是希望每年一百万能把这项服务买断，问题是，直觉和前世关于bb机天气预报的订阅模式，都告诉他，估计没那么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