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征战从来没听说过仗还没打完,君命主帅便抽身就走的道理,然而事急时迫下却又不能讲太多的规矩。赵胜跟牛翦、赵奢草草商量之后,先安排人手急马回报邯郸,接着便将几个主要将领召集在一起,秘密宣布了委军权于大将军牛翦以及任命赵奢为军务佐贰的命令。一切军务安顿完毕,赵胜当日下午便轻车简从,只带着随身护从匆匆离开了高阙。
毕竟是出了大事,路上自然少不了快马急车,进了邯郸郡境内,赵胜除了命人岔道到武安相招郭纵速去邯郸相见以外,于路再无他话。
一行人赶回邯郸已经到了三月初七申时末,春日时尚短,太阳早早的已经挂在了西边天际,漫天晚霞之下,当看到上卿徐韩为和虞卿率着一众卿士大夫规规整整的候在五里亭外,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慌神色时,赵胜悬了多日的心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这边促马急车,那边当然也不敢怠慢,一大帮人碎步疾奔,那阵势丝毫不比红军会师差。
迎谒洗尘自然是少不了的,如今各方面事务都还没规划安稳,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秦齐连横依然属于最高机密,所以赵胜此次回来是用了其他借口的,如果该有的规矩错了丝毫,说不准便会引起那些嗅觉极其灵敏的卿大夫们的怀疑,到时候可就很有可能因为上位者的不镇定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了。
五里亭外的笑谈答对几乎就是在装模作样,好容易捱完虚三套回城遣散前来迎接的队伍,赵胜这才带着徐韩为和虞卿消消停停地进了平原君府。
府里自然早已经得到了主人回来的消息,大管事邹同亲自带着仆役开阁相迎,安顿完主人和两位朝中贵人落了座便乖巧地退了出去,阁门一关,厅中俨然就是一处秘密集会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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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那里也不敢过于出格,虽然急于求名,不过掣肘很多,一时半会儿也妄动不了。相邦府上的那位蔺先生下官倒是接触过几次,是个厉害角色,这次随左师公去临淄意外得到消息,接着就去了大梁实在是果断。以蔺先生的能力,至少应当能拖住魏王的。”
徐韩为向虞卿瞟了一眼,接着对赵胜拱手道,
“相邦,以下官之见,蔺先生终究是一介白身,即便能拖住,魏王被齐秦两国所迫,恐怕也极为难。咱们还是得尽快定下策略,遣使赴魏安定魏王之心才行。”
赵胜点头道:“蔺先生这次确实切中了要害。楚国与我大赵隔着韩魏,就算虚应齐王,恐怕也是按兵不动,倒是韩魏是个麻烦,只要安顿好魏王,韩国绝不会向着秦齐两国的。要想解除魏王的后顾之忧,看样子也只能把燕国推出来了。”
虞卿听到燕国两个字不由得一凛,忙摆了摆手道:“相邦,下官倒觉着这样不妥,燕国这次一心向着赵国,虽然是为了燕国自己,但终究是盟友相合,秦齐连横的事没有破解,不宜再冷了燕国的心。”
“这个我清楚。”
国际交往也要讲些信用的,要不然以后还怎么打交道,赵胜笑了笑道,
“不到万不得以咱们不能卖燕国,不过秦齐连横如果真成了,燕国少不了摆明立场,这个咱们就要好好权衡权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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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胜毕竟是一路车马劳顿,徐韩为、虞卿见他在那里强撑着精神,自然不好过于啰嗦,便简单说了说这些日子的动向这些日子倒还算安稳,虞卿也是刚刚从大梁回来,并没有听说齐国遣使赴魏的消息,而赵齐边境日日探马回报也没有什么变化,赵胜见齐王未安稳内事之前还不敢称帝,脸上总算轻松了许多,忙吩咐他俩明日一早便召集相关重臣入宫军前细议。
徐韩为和虞卿自然是唯唯诺诺起身准备走,但答应以后虞卿像是想起了什么,颇有些为难的看了徐韩为一眼,这才对赵胜道:
“相邦,有件事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胜心中不由一奇,问道:“虞上卿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还有什么该不该的?”
“也没什么。”
虞卿依然是满腹的犹豫,鼓了鼓勇气方才道,
“下官也是前日刚刚回的大梁,这两个月不清楚朝里的事,昨天禀见大王……嗯,嗯,下官怎么觉着大王神色颇有些,颇有些不清爽呀。”
“虞上卿。”
没等赵胜接上话,徐韩为已经笑呵呵的抢先应了下来,
“虞上卿多虑了,您回来也没跟我提,今天相邦刚刚回来你就提这事儿,这不是平白让相邦忧心么。呵呵,相邦,也没什么,昨日里下官刚刚问过宦者令,说是前些日子大王偶感风寒,用了些药差不多已经安泰了,并没什么大碍。”
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问得着你么我!要不是相邦怕李兑之后再出乱子留下了你,如今……虞卿私底下本来就跟徐韩为有些不对付,此时见他堵自己的嘴,多少有些气闷,但赵胜在前,他也不好说什么,连忙接道:
“呵呵,下官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日相邦就要禀见大王,下官也是怕相邦忧心误了大事,所以才……大王没大碍就好。呃,相邦车马劳顿,还是请快些歇息,下官告退。”
这两位暗底下别扭了不是一天了,好在在大事上还不敢乱来,看样子得找个机会缓和缓和这层关系才行……赵胜暗暗摇了摇头,虽然多少觉着有些奇怪,但想了想徐韩为的解释说的极圆,要是当着虞卿的面细问反倒是让徐韩为觉着自己被疑心了,于是不经意的笑了笑道:
“好,赵胜送送两位上卿。”
赵胜说话时双眼是注视着徐韩为的,经过了年前年后几番交锋以后,徐韩为深知赵胜心细的很,不加评论便相送不过是在替自己打马虎眼,以后少不了要私下相讯。
徐韩为想到此暗中叹了口气,虞卿提出的问题他是朝中唯一真正清楚缘由的人,然而兹事体大,有些话该不该说,该以什么方式说,该挑什么时候说,揭开以后又会造成什么影响,他却依然没有权衡好,想来想去也只有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