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素骨又再收了回去,阿九仰着头看了那结界许久。
罢了,一声叹息轻轻溢出后终还是决心转身往溪流来时的方向走,末了步子一顿,似想起了什么,五指一摊变换出了一身宽大的白袍托放在掌心里,目光回到前方的路上,阿九方才继续迈开了步子。
还未到溪流上游便远远见那披了件破烂衣裳的长古一步一个停顿缓缓朝自己方向走来。
隔了段距离,阿九停了下来,四目相对时能见男子脸上似乎比今天这艳阳还要暖上不止零星半点的笑容。
微微怔愣,从记忆开始似乎便被焰千幻的俊颜养叼钻了眼,可阿九却不得不承认,长古真的很好看。
就算是狼狈到一身破烂也好看。
眨眼长古来到了面前,手上的血迹已被洗了干净,笑着,心想自己终可以伸出手去摸摸她,然而可还没等长古的指尖触上半点儿,阿九就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般,想都没细想闪身退后一步,却是直接躲开了长古的触碰。
宽厚而温暖的右手便这样僵在了半空中,俊脸上的笑容明显一滞,视线对上那双与焰千幻如出一辙的瞳孔时,眼眸深处多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暗淡,这样的结果,也的确是叫长古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她不知,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或表情,却足以比那扎了满身的窟窿还让长古觉得疼。
缓缓的将自己的手又收了回去,长古微微垂眸将那抹深灰藏在了眼底,方再抬头看向身前的女子,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的压抑,而阿九却并未往深处去想,也并没有去细看长古的表情。
末了,将手里的衣裳往前一送,阿九声音淡然;
“试试看是否合身,你别误会,我只是见你穿成这般总觉不妥。”
说话时,一双好美艳的眸子望向了别处,而长古目光在轻轻颤了颤,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阿九手中,在看清那手中之物后,欣喜悄悄绽放在了眼角,目光上抬一瞬不瞬望着阿九问得小心;
“是……给我的?”
见长古这般反应免不了心头又是一阵异样,收敛起自己的心绪后再将手里的衣裳塞进了男子的怀里,阿九被长古盯得有些不自在,别扭的启唇,道;
“嗯,试试吧。”
声音是漠然,话落后便干脆的转了身,以至于没见身后男子那爬上了眉宇之间的愉悦。
手里捧着的是她给他准备的衣裳,上好的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间的温度一般,再看了一眼女子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仿佛忘了上一刻的失落,长古扬起了嘴角,却是在心里暗暗庆幸;
真好。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其间阿九都并未回头看过,待将那腰带系上后,长古理了理袖子,方才出声道;
“阿九,好了。”
说话时甚至手已在暗处攥紧了衣裳的袖子,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面容,也就清楚匡已曾打趣过,说他这张脸把阿九迷得神魂颠倒,委实够本事。
而今不同往时,长古此时却是紧张,便是忧心不知自己穿着这身衣裳是否好看,比如……
阿九是否会喜欢?
一声素色的女子闻声回头,目光在见到身后男子时明显一怔。
衣裳很合体,穿得合适,果然,如阿九所想白色当真是最适合不过他了。
微风轻拂晃了肩上的流苏,银发落在身后绑得松散,有两缕缠了红绳落在他的左鬓角处,丰神俊逸的男子眉宇清明,煞是好看,一声白衫似雪衬着他倒真真有了几分不沾烟火的味儿,
看着像有些跑了神的阿九,紧张的支吾着,长古问;
“阿九觉得,这样好看吗?”
温润的话音拉回了阿九的心绪,有那么一刻,慌忙从阿九眼中闪过,忙的回过头不去看长古,按捺住自己心中再次横生而出的异样,方不紧不慢的应了声;
“嗯。”
简单的音节从她鼻息之间流露而,有些沉闷但钻进了长古的耳朵里却成了别样的动听,那时风和日丽万花遍野,恍惚间觉得像是在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
场景依然,只不过站在前方背对着的女子拧紧绣眉像是在懊恼着什么,而殊不知她身后……
那被万神敬仰尊敬的男子,却是笑得像个孩子。
彼时,鬼界
焰逸仙坐在忘川边儿上埋头自顾自的生着闷气,一旁的焰玄机并没说话,只是一双比漩涡还要深邃的目光看向了远处交叠错乱藏在了云雾后的青黛色山峦。
表情藏进了阴暗里,却也没人看得透他此时正在想着什么。
许久
终于烦闷的,焰逸仙出声;寻书吧
“跟神界反目成仇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大哥?!!”
语气之中净是愤然使得那眺目看向远方的焰玄机收回了目光,看了身旁狂躁不已的二弟一眼又垂下了眼眸将视线放到了别处,道;
“是,所以不管如何,神界我们都动不得。”
话是清淡的,但那警示的意味却已不言而喻净在其中,如今老三已经成了这样子,焰玄机便不可能再纵容焰逸仙也胡来,他是大哥,本该将两个弟弟守护好才是而不是纵容他们为所欲为的。
他知道焰逸仙为焰千幻不平更是对神界已经心存怨气,甚至是再清楚不过焰逸仙想要为焰千幻报仇的想法,而事实终是残酷的,神界的确不是他们鬼界说动便能动。
你以为自开天辟地划分六道以来,神界自始至终都位居六界之首的位置真是白白得来?
不,凡事终有原因,便单说兵力,他们鬼界比神界,差上可不止零星半点啊。
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焰逸仙不是傻子自然也是听得出焰玄机话中的深意,咬牙隐忍,一字一句几乎就像是从齿缝之中挤出;“大哥便当真不恨那长古半点?”
一声轻笑,焰玄机摇了摇头却是意味不明,恨?不恨?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要说不恨吧,可若非直接关系于他,那老三也不会如此,若说恨吧,可又有什么资格去恨,毕竟事从起因直至发展成了这般地步,若非是他与老二暗中推助有意包庇,那想来也不会成了这番局势,要如此说起来,却是他们责任还要大些。
父皇说的对,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若当初他不得答应帮老三割心,若当初不得答应帮老三封存了小九儿的记忆,若当初管好了老三,那结局,便不会这样了。
焰玄机没说话,焰逸仙就像是看穿了自家大哥的心思一般,干脆的埋下头看向了别处,微微收敛了语气,换了话锋声音闷闷问;
“父皇会治好三弟吗?”
嘟喃着如同自言自语,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话是在问焰玄机还是他自己。
目光一颤,焰玄机回答;“会的!”
末了再不忘接着道上一句;“父皇一定不会让三弟有事的。”
那笃定的语气表明了他对于父皇还有三弟的信任!他信父皇一定不会让三弟出了半点差池,更信他那三弟能够挺过这关,灵脉尽断不打紧,元丹碎裂不碍事,以后他护着他,像小时焰千幻跟在他身后那般。
只要他活下去,就好。
焰逸仙一愣,旋即,忙不迭的附和点头;
“嗯!大哥说的对!父皇一定不会让三弟有事的!”
“嗯!!”
“对了,大哥……”
“什么?”
“你觉得,父皇会怎么救三弟呢?”
英俊不凡的男子猛然怔愣,瞳孔之中疯长了丝丝缕缕的恍惚,须臾过后;
“我,也不知道……”
而仰云殿中,脸色苍白的焰朽边擦着刀上的血迹,目光边落在了榻上焰千幻那已微微有了血色的脸上,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无奈;
“你可真是个最会让父皇操心的孩子。”
待刀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焰朽将短刀收起,方而坐回床边上,看着这个自小便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儿子,伸手轻轻的拍拍他,道;
“若再醒来,便忘了她吧,幻儿,她终不是属于你,强求不得。”
语毕,收回手焰朽起身,最后再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焰千幻后,是头也不回的转身朝殿门外走,而也就在他转身那刻,似有一滴晶莹从身后之人的眼角滚落,沿着轮廓,最后似消失在了那发梢之中。
一前一后,步子不疾不缓。
阿九在前头走着,长古便在后头跟着,花海缤纷绚烂,然在长古眼里却抵不过女子的一身素色来得吸引,终是耐不住回头,阿九望着长古问;“带我进来时你可曾有过打算再送我回去?”
话问得平淡,那神情便像是同一般的朋友简单问候几句一般,心平气和可真半点不像是在跟一个于大婚前夕掳走自己的人交谈。
话毕,长古一个怔愣后微微移开了视线深藏着眸中的复杂,摇摇头,语气恍惚;
“跟我一起,待在这里,好吗?”
压抑着小心询问的语气便像只大手紧抓着阿九的心脏不妨,用冷漠隐藏自己的情绪,阿九出声;
“我要嫁给千幻了。”
“现在是我在你身边。”
五指缓缓收紧,几次启唇却终还是难以将话说出口,挪开了视线不去看长古;“可我……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