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邪呼吸一滞,还未来得及思考,只听身旁邪南的声音再次响起,惆怅着淡淡道:“本来,该是由我去犯这杀戮,由我去将花心取来,可她不愿,知道我对她没有防备,迷晕了我,然后自己偷偷来了魔族。”
“等我醒的时候……什么都晚了,她站在我面前,浑身的血,手里拿着魔罗花心,笑着对我说,她回来了。”
“然后……便在我面前,被我眼睁睁的看着,为天雷劈了个神魂破灭。”
邪南眸光轻颤,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却仿佛似突然苍老了一般,他的目光望进了回忆的深渊之中难以自拔,却也如这么多年来一样,不敢停留,那些画面,便只是稍稍碰上一次,便能惹人浑身都疼。
这是第一次,九邪突然伸手紧紧拥住她的父亲,头埋进邪南的怀里,却始终未曾忍住让一抹湿润将他的华服浸湿。
她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
“当初为你种下花心之时,你哭得很大声,我知道,那很疼,那么庞大的力量要融合进你小小的身体里,若非是你母亲的神剑束缚,单是触碰,都足以让你化为灰烟。可你很坚强,终究还是撑过来了。”?
头顶传来邪南轻声的笑,仿佛瞬间收敛了悲伤,很是欣慰,他的手回拥着九邪,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在哄着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
有刹那的恍惚,问自己有多久没曾抱过了她了?细细一算,竟都有十来万年。
这是他和沙儿唯一的孩子,却从未享受过他的疼爱,甚至受尽苦难。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吧,明知前方是深渊万丈却还是要让自己的女儿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也不是个好的丈夫吧,不然又怎会在眼睁睁的看着沙罗死后又继续苟活世上?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他却回不了头了。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哽咽的哭声终究还是叫邪南心中一震,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时辰近早,天光乍现,这一晚父女二人说了很多,关于魔族,关于沙萝,关于她。
直到天边微微透了几分鱼肚白的亮,九邪这才从邪南居所离开,她哭了一夜,双目红肿,此时看着那仍藏在山峦后的点点新阳却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港感慨。
她大概是能明白邪南为何要与她说这些,是因为怕她阻止吗?九邪问自己,在知悉这些往事之后,她真的还会阻止吗?
长长的呼出一口胸腔中的浊气,九邪心中却已有了答案,她……
不会阻止她的父亲,相反,她还会竭尽全力成全她的父亲。
她有曾问过,当初自己为何会在轩辕丘,是否又是如传说那般,是他在母亲走后,方而遗弃了自己。
这话,无疑是让九邪现在想来都心中为之一振。
当时邪南是如何回答的?容她仔细想想,似乎是说:
“我力不敌他,当初怕我祸及六界,老东西不惜一切将我强行封印在崇元,而你,却也被他带走,关在了轩辕丘。”
“可那有如何?呵……他终究还是死了,现在莫说涂炭生灵,便是我毁了这个六道,他又能耐我何?”
更记得,他说出这话时是笑着的,可九邪却又能在其中感受到了真切的恨意。
邪南的确是恨的吧,当初妻离子散全因父神一手促成,他……怎可不恨?
九邪站在自己寝殿的门外,最后邪南还说了什么?
浩瀚是为十万年前娘亲捡到,而她与浩瀚的婚事,更是当初娘亲希望的,是以父亲才会要她嫁给浩瀚,只因这是当初娘亲的心愿。
他最后还问她,是否愿与他一起等娘亲归来?
她终究是失去了反驳的理由与勇气,点下了头。
天边的朝霞已经露了些苗头,浸透了东方的云彩,风更凉了,吹拂起她未绾的三千如墨青丝,却是叫她胸膛中跳动的那颗心更为空荡。
她是不是,又遗忘了什么?
神界准备已到尾声,三方兵力的部属更已妥善。
此时的水苑亭中,只余白祈有条不紊的报备声:“魔界乃分为赤地,霜天,月缺,三块,赤地最底,霜天为中,月缺为上,妖王届时会亲率三十万精兵由赤地攻入,而霜天则交与匡乙率鬼界十万断后,月缺是为整个魔界重地,为魔皇等人住居,外层布有结界,且交由我来识破,司临神君带兵守在魔界以便于我等接应,凤止,便留在神界密切关注星盘的运转,以及,以防万一”
“嗯。”520
长古轻声应和表示自己了然,白祈方又接着道:“届时我们四人率兵攻入分散魔皇注意,尽力为你拖延争取时限,你且务必,将花心找出。”
话到此处微微一顿,白祈望着长古,见后者垂着眸,知他自有他的主张,想了想,方才道:
“还有……阿九。”
好看的眸中有微光轻轻的颤了颤,长古目光掠过在座其他三人,白祈嘴角弧度虽是淡漠,可一切早已在不言而喻之中。
凤止仍是那般温文尔雅,触上长古的目光,嘴角笑意云淡风轻:“你等三人,需万事小心。”
后到匡乙,嘴角一裂:“咱们这可是要去抢婚了,你可得要打起精神来。”
边说着还不忘用手拍了拍长古得肩膀,语气轻松,长古点头,轻轻笑,却是感激。
白祈也笑,玩味不已:
“一回生二回熟,这可不是他第一次抢了。”
诸位皆知白祈所说乃为上回九邪与炎鬼王焰千幻欲要成亲长古抢亲之事,世以,在场三人随即一愣后便是全全笑开。
除却长古,依旧淡然。
时逢,八月二十六,秋深
当日,鲜艳的红由月缺沿着大道铺伸向霜天与赤地两层,沿街灯笼上纷纷贴着双喜,放眼一望好不喜庆。
门外,只听得一片锣鼓喧天,唢呐声声,大早,天刚透着微亮,殿门在外便已由人叩响,正是乌贞已领着二三十个侍女前来唤她起身。
沐浴,梳妆,整有两个多时辰,此时铜镜前,九邪表情淡漠任人在她脸上涂抹妆容,耳边喜娘贺声不绝于耳,却未能惊起她眼底深处一丝涟漪。
听着乌贞在一旁报来今日安排,偶尔淡淡应上一声,精致的脸蛋上却全是冷漠,便像是在旁观着别人的婚礼,而她只是个外人一般。
“待到已时,公主需同魔尊一道前往赤地霜天两层与众魔同喜庆贺,午时再回月缺大殿,拜过主子成礼,再受魔罗花加持受礼,方成……”
“嗯。”
依旧是那副不平不淡的语气,九邪由凳上站起,摊开双臂任侍女为自己着衣束腰,妖冶红服上以金线绣百鸟朝凤,红唇点砂,眉目如画,繁琐的珠钗头冠上垂落金珠流苏,华贵雍容,一身焰色,更是衬得她那本就绝美的脸是愈加的面若桃花。
“公主可还有疑问?”
缓缓放下自己的双手,微微回头睨着身侧的人儿,目光如月清冷,:“父皇那边安排如何?”
乌贞颔首,恭敬应:“主子部属万无一失,特让属下传达,让公主您无需多虑。”
九邪不答话,收回手时身上喜服已整理妥帖,目光撇过镜中自己,一汪深紫波澜不惊,方才似想起什么般突兀开口:“对了。”
“公主吩咐。”
“是谁看守花心?”
“回公主的话,是狂沙。”
九邪若有所思,浩瀚的人?须臾沉默:“时五呢?”
“左护法被主子安排到了霜天。”
乌贞如实一一道来,九邪点头示意了解,随之摆了摆手:“知了,退下吧。”
“是。”
乌贞没有异议,领了命带着这满屋子挤着的三十来个侍女便要离开,方才转身却又停下,回过身再对着九邪行上一礼,道:“公主,喜轿到了。”
“嗯。”
她的目光仍旧不知落在何处,淡漠如初,耳边听着由窗外传来的渐近凤鸣声,收回心绪稍整衣袖,缓缓渡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