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芳园
依栏远眺,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唐非鱼置身于那湖心亭中时,仍然是觉得天地万物化作飘渺,人,亦是在这红尘俗世中显得格外的渺小。(..)
心底深处的那些疑问,在微醺的小风吹拂下,飘散至不可知的境地。
唐非鱼闭上了眼睛,以后背抵在了栏杆上,身体后倾,双手张开牢牢的握住了栏杆,任由发丝飘飞,只闭紧了眼睛,感受着风与阳光的洗礼。
温暖的阳光,将她心里隐隐露头的莫名冰冷与伤感融化。
轻柔的风,仿佛是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抚慰她内心深处的期待。
是她!
高高的假山上,一处恰道好处的位置,可以将整个湖心亭中映入眼中。
江明杰虽然一再的劝说着自己将心底里的那些虚妄放下,可是,每日总会在某一时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假山之上。
明面上是静心作画,甚至于连身边的小厮都不允许跟随着!
可是,自那日以后,他再没有画出过一副可以入目的画作,那些心浮气躁下的作品皆是化成了一团墨迹,画不成画。
功夫不负有心人吗?
终于是让他等到了她吗?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考,江明杰在清楚的看到了那飘逸的长发,那发间首饰折射出绚丽夺目的光芒时,便快速的丢下了手中的画笔,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山下奔去。
没有片刻的停歇,一口气奔下了假山,径直往那湖心亭中冲了去,已然忘记了什么规矩,什么礼仪,什么男女之别。
他只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见到她,见到那个每日都在梦中折磨着他的女子!
他想看清楚她,他要记住她的容颜,而不是一味的凭空想像,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她究竟当是何种模样。
*
人呢?
湖心亭中空空。
江明杰一颗激动的心,如同被淋了冰冷的水,原本热烈如火的心,刹那间坠入冰冷之中。
又是迟了一步吗?
还是说,命中注定他是无缘见到那牵动他心神的女子?
江明杰失魂落魄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湖心亭,原本满心的期待化作了满心的失落,混身的力气仿佛是一下子被抽了干净,期待的心中一下子涌满了悲伤的情绪,那悲伤似是要将他狠狠的打击,颓然地坐到了石凳上。
也许是江明杰内心里的悲伤,感染到了上天。
湖心亭外,一滴一滴的雨水落下,雨下的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雨滴便化作了一道道的线,线串成了帘。
“呼!”
一声轻呼,隐隐带着几分庆幸的欢喜。
“呀!”
轻轻拍打着沾到身上的雨水,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湖心亭中竟然有了其他人在,唐非鱼不由惊讶的叫喊出声。
“谁?”
江明杰听到了惊呼声,没有抬头,只低沉地问了一句,声音里依旧是带着浓浓的失落。只是他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心里的难受,声音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防备。
唐非鱼原本是离开了湖心亭,谁知才刚走了没有多远,便突然下起了雨,她原本准备跑的快一些,可是雨下的太过着急,一转眼便让她无法跑。
幸好,距离湖心亭并不远,雨太大,她只得原路返回,跑回湖心亭中避雨。
*
“你又是谁?”
只是,发现了亭中已经有了一个男子,让她有些惊讶。但听见那声音里隐隐有些敌意,她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满。
听到唐非鱼的问话,江明杰这才抬起了头,然后,他看到了站立在距离他不远的唐非鱼,嘴巴里不由自主的说道:“是你!”
并没有将唐非鱼的五官,衣着看的清清楚楚,只看到她小巧的手在梳理着被雨水打湿的乌黑长发,灵活的手指修长纤细,一如他梦中的模样,而那长长的头发,正是他之前看到随风飘舞的长长青丝。
“是我?”
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认得我?
可是他是谁呢?
难道,我又忘记了一个人?
唐非鱼听到江明杰的话,疑惑的睁大了眼睛,心里却是忍不住又想到了之前让自己烦恼的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前面才有一个说什么自己忘记了与他的约定。
现在,又有一个人竟然是认识自己的样子,可是她的脑海里却是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记忆。
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用力的去思考,头都想得有些痛了,却还是想像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人啊!
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记忆啊!
唐非鱼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紧紧盯着一个男子去看,实在是有些失礼,更加忘记了曹嬷嬷教的闺阁女子的礼仪,不宜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处。
而江明杰同样忘记了那些规矩礼仪,原本失去的力气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几乎是跳起来的,一下子冲到了唐非鱼的面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那双放在发间的手握了起来。
一如想像中的柔软,柔软中又带着些许的质感,江明杰的心几乎是要跳出来了。原本的失落一扫而空,满脸都是笑容,满心都是喜悦,梦中千百次的相握却抵不过此时此刻的真实。
*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非鱼的手被江明杰给抓住了,望着江明杰一脸激动的样子,她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你,你是谁呢?”
唐非鱼试着从江明杰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没有成功。低声问了一句,而后偏偏头,试图近距离的看清江明杰的模样。
而江明杰亦是抬起了头,四目相对,近距离的相见,他完全的看清了眼前女子的容颜。
乌云秀发,眉宇清丽,杏目瑶鼻,唇红齿白,身体娇小,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子。
江明杰几乎在心中长叹一声:她,她就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
梦里再多的想像,都没有办法绘出一个完整的人像。
而此时,不必再去想像了,眼前的女子,眼前的脸,已然是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不由自主的大手揽过,将娇小的她搂到了怀里,低头,下巴蹭到了她有些湿漉的头发上,连日来的思念并没有减少,反而是更深。
亭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与湖水仿佛极尽的溶和。
亭里,仿佛是跨越了千年的等待,终于,终于见到你!
*
也许是淋了雨水,身上有些凉,而拥抱的温度却是刚刚好,让她有些沉醉,有些不舍。
被人珍视的感觉,极好!
可是,被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人,甚至于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如此的珍视,还是让唐非鱼相当的不习惯。
尤其是,她,与他,本就有着男女的区别,这样亲密的搂抱在一起,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你到底是谁呢?你认识我?为什么我完全不认识你呢?”
脸贴到了他的胸口,刚好能够听到心跳的声音,一下重似一下的击打,让唐非鱼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理智回归,唐非鱼伸手去推开那紧紧搂抱着自己的胸膛。
“我,对啊,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唐非鱼的问话,让江明杰由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松开了手,改拥抱为牵手,牵着唐非鱼的手走到了湖心亭边,两个人并行站立一起欣赏着亭外的雨幕。
湖面上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
江明杰一只手牵了唐非鱼的手不放,一只手指着前方的一处假山,“那里,看得到吗?我就是在那里看到你的,然后,就一直把你记在了心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江明杰将自己那日在假山上看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在唐非鱼的面前,他竟没有丝毫的羞涩,直接表明了心迹,说出自那日临芳一瞥,便将一个身影留在了心间,念念不忘。
“我叫江明杰,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可是,唐非鱼听着江明杰的话,却是完全想像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可能知道在她第一次来湖心亭的时候,会因为一时的激动想要凭栏而飞,却让假山上的江明杰看个正着呢!
而且,她可以保证,这湖心亭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来过,江明杰又凭什么那么肯定,他见到的就是自己呢?
“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唐非鱼以为江明杰十有**是认错了人。
“绝无可能!”江明杰对于唐非鱼的怀疑,斩钉截铁的表示自己绝不可能认错人。
“为什么呢?”怎么可能会这样的肯定?
“我几乎每天都会在那处假山上,那里刚好可以将整个湖心亭看的一清二梦。”尽管来到湖心亭中的女子不少,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如她这般大胆,将半个身体都探到了栏外。
而且,至今为止,他只见到过二次。
一次是初次对她动心的那一次,一次就是今日。
“今日我从假山上奔下来找你,可是你却已经离开,而你本是去而复返,我之所以能够认出你来,是因为它!”
眼见着唐非鱼还是不太相信自己,江明杰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一抬手,就将黑压压的青丝里插着赤金如意红宝石发簪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