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人心的鬼魅,隐喻着生灵深层意识的活动。
陈应作为一名梦境领主,他见识过诸多怪异的梦境,却没有哪一个像眼前这般古怪又单纯。
作为一个拥有着恐怖力量的强大生灵,这个寒民的内心近乎苍白得如同一张纸。
他早已失去了过往作为一名雪巨人的点点滴滴,自新的记忆生成以来,这个初生的寒民便只记得身旁的木牢。
更让旁人觉得可悲的是,那本该是用来束缚他的木牢。在寒民的眼里,却是这世间最安全的所在,是保护他新生的外壳。
错误的认知源于扭曲的生活,从未品尝过食物的寒民,亦是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当作了一只从未被烹饪过的雪兔。
看着这个单纯的梦境,陈应竟一时新生不忍,不想打破这个可怜又纯粹的美好。
当然,这种情绪只是这头内心过于丰富的巨龙一闪而逝的感慨,其利爪早已按在了木牢的顶端。
一团阴影顿时笼罩在牢笼内的寒民头顶,只见他木讷地张开正在啃咬雪兔的大嘴,接着惊恐地望向头顶。
只听得一阵宛如心碎的玻璃声后,木牢轰然破碎。苍白的梦境立刻如同一张被撕碎的白纸,无数道黑色的裂隙浮现其上。
现世,在卡费斯惊诧的目光中,那个被囚禁多日的寒民竟然拍碎了坚固的木牢,一张狰狞的面孔直扑神使。
又是一团烟尘扬起,只见神使的拳头印在寒民的掌心,竟自如地接下了后者愤怒又惊恐的全力一击。
地面和洞穴的岩壁上寒霜凝结,却又在片刻后化为水雾。
卡费斯的目光锐利地透过雾气,惊讶地看见那高大干瘦的寒民似是畏惧地颤抖着身躯,跪在了神使的身前。
一个五六米高的巨人跪在一个约是二米左右的游侠身前,这副在雾气中画面真是让卡费斯领略了何谓强者的风范。
被迫逃离内心安全区的寒民苍白的双目显出无数条细小的血丝,他颤抖的声带哀求道:“我要回去。”
收回击溃寒民内心的一拳,陈应怜悯地打量着这个内心脆弱的寒民。
好不容易被迫离开了自我认知束缚的牢笼,这位寒民正要用武力重新构建自己在外界的认知和地位时,却又再度被自己一拳轰碎了信心,变得如同一个幼儿般弱小和无助。
但是,陈应可不想要这般弱小和无助的寒民,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在北地派得上用处的棋子。
虽说现在的北地大致还是被沃利尔掌控得很好,但这头腹黑的恶龙总是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地域有着些许不安和忧虑的。若是放开了说,就是这头恶龙不仅是有着真正的属于龙的贪婪和野心,更是内心一直存着独属于穿越者的傲慢。
实际上,这头巨龙现在的表现在他自己看来多少还是很克制的。毕竟他还是很在意这些地界生灵的内心的,没把他们当作纯粹的棋子或者木偶。
审视着眼前这个脆弱的寒民,陈应的眼眸深处浮现如梦如幻的星辰,一抹漆黑之色在他的眼底衬托着那些星辰的光亮。
在卡费斯的注视下,那名原本还在啜泣的寒民突然止住了哭声,痴痴地看着神使的脸庞。不一会,只见那寒民又自如地睡了过去,接着很快睁开了眼睛。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奥托。”
利用梦境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属于寒民的梦境,陈应给了这个寒民一个自己觉得还算顺口的名字。
寒民奥托咧开了大嘴,憨憨地笑出了声。仿佛在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后,这个寒民竟又有了拥抱世界的勇气。
陈应看向一旁因听不懂雪巨人一族的语言而只能默默观察的卡费斯,下令道:“你们今后负责给他提供食物,并等待时机把他送入北地。”
卡费斯俯身回应道:“是,神使。只是什么时候才是把他放回北地的时机?”
“等你们看见有雪巨人的部族出现在针叶林带的边缘时,你们就可以把他放回北地。”
“是,神使。”卡费斯恭敬地回应,暗自压下了内心的疑惑。
从这支绯族出现在北地的边缘以来,卡费斯他们确实没有在针叶林带中发现过雪巨人的踪迹,这个寒民都是他们进入北地收集情报时所消灭的一个雪巨人狩猎队中的成员。
至于,为什么北地的雪巨人从不踏足针叶林带呢?这自然是北地大熊沃利尔的约束。这头巨熊并不希望因雪巨人的南下导致那头恶龙将目光头向北地,作为一个领土意识超强的野兽,他天然厌恶那个没有领地意识又实力不弱的恶龙。
而且,大熊沃利尔更不想成为雪母的棋子,让祂的影响随着雪巨人一族领地的扩张而延伸至地界其他的土地。
所以,雪巨人部族出现在北地边缘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熊沃利尔失去了对北地的掌控。而陈应做下这个决断,正是因为他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依旧在北地存留。
虽然陈应以雷霆手段拔掉了最直接的一个诱因,死亡的阴影并没有因此离开北地,反而以一种更为隐晦的形式在默默积蓄着力量。
熊山,在此待了多日的大熊沃利尔再度离开了这里,像往日一般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
在陈应离开以后,熔炉洞窟的火焰依旧在沸腾。崇敬熔炉之龙的工匠和法师们开始在这里聚集,他们有的试图收集这里有关熔炉之龙的痕迹,有的则想要如那巨龙一般锻造出强大的武器。
雪巨人一族对于武器的痴迷是远超现在巨人大陆的其他生灵的,只是昔日在雪母神系中的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作为战争仆役在战场上厮杀,部族中的工匠也不过是临时用来修补武器的最低等的战争工匠而已。
故而,当陈应带来他用自己的特点所创造的锻造方式后,痴迷武器的雪巨人们立刻向他表达了崇敬和拥护。而在这些雪巨人中,斯德堪耳又是目光最为贪婪的那一位,他的眼睛始终停留在沃德拉的身上。
当又一批工匠和法师与沃德拉交谈完后,斯德堪耳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站在了沃德拉的身旁。
“沃德拉,我哪里有一壶美酒,今晚去我的住所聚餐如何?”
沃德拉看着这张有些熟悉也有点陌生的脸庞,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这些天来,他已经很久没在自己的住所吃过饭了。
周围其他想要和沃德拉交谈的工匠很快把斯德堪耳挤到了外围,这位妒恨的熊法师向人群中间的沃德拉投去了一个包含恶意的目光,随即转身离开了熔炉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