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他们便回到了皇都之内。
旁孜没有马上回到旁府,而且带着人住到他于皇都内的另一处宅子,也就是他一直用来挡住外人探究的宅子。毕竟,他现在对外的身份,是皇帝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一个孤儿,自然得在外面弄个房子掩人耳目。
当然,事实上,旁孜在这宅子里住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旁孜不是偷偷宅家里不出门,就是住宫中。
至于这回为何不直接将闻竹,空灯以及文子俊一同带入宫中,一是为了防着空灯,二是防着闻竹。哪怕是现在心里喜欢着闻竹,正处于热恋期间,旁孜对闻竹的防备,也没有真正完全的放下过。
这就是他旁孜,一个从来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人的人。
早在进入皇都之时,旁孜便着人找见皇帝,以求做好万全的准备。空灯他是会带入宫中的,这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只不过,他不会让空灯见到皇帝,空灯只会见到奄奄一息的七皇子殿下。
至于闻竹,旁孜不会让他入宫,起码现在不会。一来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保证闻竹绝对无害。二来,则是他与闻竹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还没有稳定下来,带入宫中的话,定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宫暂时不会进,但旁府却是不得不回的。旁孜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做好回家挨揍挨骂的心理准备之后,简单与闻竹提了句出门办事后,便独自离开。他没有带文子俊,因为空灯闻竹都是要人看着的。不过,他倒是带上了大白那个小孩子,他现在也没办法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就准备交给旁夫人来照顾。左右旁夫人每日看上去都挺清闲的。
回到旁府之后,旁孜免不得被好一顿数落。但庆幸的是,旁夫人看上去似乎已经接受了儿子喜欢男人这事实,话里话外虽有失落难过却也有无奈以及妥协。
这让旁孜心里有些愧疚,似乎自他穿到这个世界来之后,几乎一直都在给旁夫人旁老爷惹各种麻烦,一直让这二位为他担惊受怕……想想也是不孝至极的!
旁老爷不在家,说是又被叫进宫中了。旁孜也没在旁府中多作逗留,将大白交给旁夫人并且解释好孩子的来历之后,便直接回了那个暂时的住处。
只不过,回到之后他却发现文子俊正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东张西望,看到他过来时急忙迎了上来。
看着他那么惊慌的模样,旁孜心里就一阵狂跳,绝对出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否则文子俊不会这么焦急!正这么想着,文子俊已经到了他面剪子,急促道:“闻竹,留书离开了。”说着,就往旁孜手里塞了一封信。
旁孜瞬间心就沉到谷底了,他接过信,打开快速看了起来。入眼的字迹清隽中隐隐带着丝霸气,这倒是与闻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子不大相似。
不过旁孜倒是暂时没心思关注这一点,信只有短短的几句,但旁孜却花了好一会,才看完了,看进心里。
闻竹的信中用词十分简短,却又不失文雅,言简意明。在旁孜看来,大意便是世界那么大,儿女之事那般小,他想去大世界四处看看……
儿女之情小……旁孜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插了一刀。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感觉,却是这么个结果……
昨日自己对闻竹的苦苦哀求,闻竹的无奈答应,简直就是个笑话。旁孜苦笑,心里满满苦涩以及冰冷。
就算要离开,也连个正式的告别都不给吗?想到世界各处看看,为何不与他说?等他的事情办完了,他也可以与闻竹一起,四处走走看看,如此岂不是更好?
说到底,闻竹根本就是心里无他,连个好点的借口都不愿找来应付他,他还能说什么?
“胖子,你……还好吗?”文子俊有些担心的看着旁孜,他是知道旁孜可能是真的喜欢上闻竹了,因此发现闻竹竟然不告而别,他才那么着急。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在意闻竹,而是他担心旁孜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大受打击。闻竹的信,他也是看过的……那般简短,连个好的借口也不说,着实让人心寒。
旁孜很冷静,起码表面上他还是很冷静的。他面无表情道:“很好,没病没痛的,能有什么不好的。”
文子俊心中担忧却更堪,小心翼翼道:“他是趁着我如厕之时离开的,我一出来就没看到他……对不住了有,胖子,没帮你看好了。”
旁孜面色沉沉:“该留不住的人,怎样都会走,这与你并无干系。空灯大师呢?他可还在?”
文子俊愣了一下,才道:“似乎,并没看到人。”他如厕完了之后发现闻竹不在,便一心想着如何跟旁孜解释,如何安抚旁孜。至于空灯大师,他确实是没注意到,现在想来,那位和尚似乎并不在房里呆着……
文子俊皱起眉头,两个人突然一起出走,着实不大对劲!这两人,会不会是一块走的?或是,有其他原因……
“两位公子可是在找我?”空灯的声音突兀响起。
旁孜与文子俊遁声看去,却发现空灯的身边正站着个汪吉。旁孜还没反应,文子俊却是马上就跳了过去,指着汪吉的脸便骂道:“你个混蛋,去哪了啊!怎么消失这么长时间却又突然冒出来?”
汪吉爽朗大笑,一点不把文子俊暗藏担忧的责骂,叹道:“许久没见你这般猴样,倒是让人十分愉悦!”
旁孜没有管他们之间说什么,他没心思想,便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直接回到房里。没一会出来时,发现文子俊竟还在与汪吉吵,空灯则在一旁打着坐,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出门了。
他很干脆的进了皇宫,求见皇帝。见到皇帝之后,他无视皇帝那些关心的话语,直接道:“旁孜有事相求!”
皇帝眉头狠狠一跳,问道:“可是受人欺负了?有人给你气受?”
以前也是有过这种事,并且让旁孜气受的,往往是他的枕边人,他那些妃子们!因此,此时听到旁孜的请求,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被人欺负了。
可他却忘了,在他接二连三为旁孜发落几个妃子以及大太监之后,便再没人没事敢招惹旁孜了。在那些人眼里,旁孜虽只是皇帝的贴身护卫,却不知为何一直深受皇帝疼宠,甚至有时候,宫中之人还会觉得,这个小小护卫所得恩宠竟比宫中皇子们还甚……
先前也是有个别自我感觉受宠的妃子或皇子为难过旁孜,但往往都不得善果,之后慢慢的,便再没人敢对旁孜下手了。
左右这人也只是个护卫,再如何受宠,也与皇位无任何干系。
旁孜一本正经道:“示皇上下令,封城!”
皇帝眉头狠狠一跳:“封城?这可不是小事!到底出了何事,竟让人提出如此请求?”
旁孜苦笑,他又如何不知此事难为。但,就这么放走闻竹,他又于心不甘!说到底,这事也仅仅皇帝点个头,发个传令下去便兴许可以的!
“早前臣曾派人过来禀告过皇上,臣请到了空灯大师,但那人却并非真正的空灯,身边带着个同伴,二者都有内劲傍身,身份不明能力不明。”
“这个朕已做好准备,仅这二人,不会出乱子。”提到这一点,皇帝态度便微妙了许多。
“臣担心,这两日会有这二人的同伙混入宫中,可能会造成混乱,因此请求皇上派人守好皇都,封闭全城二日,直至将空灯及汪吉二人处理完毕。”所以处理,一是确认空灯与汪吉的真正身份及目的。二是看其是否有恶心,若是有则杀之,若无,则关押查明之后再放行。
旁孜说到这里的时候,半点没有为空灯和汪吉感到担心。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空灯虽于他有恩,但他相信,那恩也只是因着他有用,空灯才施予他,救他的。否则,可能空灯早早便直接处理了他吧。因此,他虽说也多多少少感激着空灯,却不可能真到空灯有难之时,违抗法令护下空灯。
不过,若是空灯无害,他会尽快催促他人查明真相早日让空灯出来,当然这个可能性真的不大。若是空灯必须被处死……他顶多,就让空灯死得安逸一些,然后帮人收个尸,也算是全了对方的求助之恩了。
至于汪吉,他对这人着实没什么感情,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沟通,也没有什么共同经历,对方更是没有对他伸出过援手。所以,他倒是挺无所谓汪吉的。
听了旁孜的话,皇帝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小子,才出去多久,竟就这么与朕生份了?竟拿这种借口来敷衍朕,就如此信不过朕?”
旁孜抬起头,直视皇帝,将自己沉沉的脸色及满是凶意的眼神完全展现在皇帝面前。
皇帝第一次看到旁孜如此模样,心中被唬了一跳:“怎的如此暴躁?谁给你委屈受了?”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竟把这个向来心宽的孩子给弄成如今这般模样!
旁孜冷声道:“皇上,臣外出时偶遇一男子,对方身世也算是清白的,与臣很是处得来。前日里,他说要走,臣便劝他留于皇都当中,与臣共修百年之好。但臣没想到的是,那人当天里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今日却突然留书出走了!”
他没有选择隐瞒皇帝,虽说被人抛弃转而求助皇帝是挺丢人的事,不过旁孜此时却是顾不上了。皇帝对他来说,也不算是外人了,地位仅次于旁家父母,毕竟这些年,皇帝对他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其它,几乎对他算得上百依百顺。当然,这也可能与旁孜从来不提过分的请求有关。旁孜总会把握好那个度,从不会让皇帝难做。这一次,是第一回……
皇帝满脸惊愕,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你看上了个男子,但对方却并没有看上你……还跑了?”
旁孜点头:“确实如此。”
“那你现在,是想让朕封了皇都各个出口,然后再细查皇都中那个散人?”
旁孜依旧只点头。皇帝颇为哭笑不得:“看来你是真的动了心了,这一点倒是让朕颇为惊讶。不过,就算找回了那人,你又待如何?那人既然会离开你一次,那么必然也会离开第二次。”
“臣知道。但,臣此生,兴许就只会对这人对那么一次心了,因此臣想做最后一次努力。若是找到那人,臣想问问他,是否真的如此厌恶于臣,为何如此执着离开臣。臣,想最后努力看看……”
旁孜这话说得的很坚定,但实际上,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心中对于闻竹的不甘,多过喜爱。对,他是喜欢闻竹,这是他两生以来第一次动心的对象。但,也没有完全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若闻竹以其他方式离开的话,旁孜兴许也只是难过一阵子,然后努力慢慢忘却他,而不会像现在这般,气愤难过。
他真的难以接受,闻竹对他竟毫无半点的情义!连离开的理由,都不愿好好想一个……
此回想找回闻竹,原因除了想为自己唯一一次心动,为自己的初恋作最后一次努力,却又何尝不是想为自己找个说法!他想知道,闻竹到底对他是有意还是半点无意,为何会突然离去……
旁孜此时的情绪有些失控的趋势,平日里的冷静与理智此时几乎被冲动吞噬。若是此时他还有些理智的话,便会知道他此时所提的封城的请求有多荒谬。
且不说会造成人心慌慌及些许百姓的生活不便,如此兴师动众毫无用处。只说皇帝这令,传下去再快也仅仅能在下午执行。到那时候,闻竹兴许早就离开皇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