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京城叶府后花园内繁花似锦、美不胜数,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念之声更让整个园子热闹非凡。
叶家如今的主母是个资深戏迷,京城权贵圈里头,几乎没什么人不知道昭华公主在这方面的癖好。
戏到一半正是**迭起,不少客人与昭华公主一般看得痴迷,但也有个别不好这口的年轻人悄悄打起哈欠来。
“夫人、禀夫人,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正在这时,响亮而激动的通报声唐突而至,瞬间将众人注意力从戏台上拉了开来。
“德伯,你老糊涂了,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挨着昭华公主坐的明艳少女正是叶家千金,此时对于下人莫名其妙的打扰很是不悦,质问道:“你成心不让我娘还有诸多客人好好看戏?”
听到训斥,略显年迈的管家顿时止住了脚步,神色尴尬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大、大小姐,小的说的不是您这位大小姐,是……是……”
“德管家,你疯了不成?叶家除了茹雪外哪里还有其他大小姐?”昭华公主皱眉冷哼,好好的兴致大受影响。
德伯见解释不清,索性也不再多说,直接往旁边退了一步,伸手指了指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正徐徐走来的窈窕少女。
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肤如凝脂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双美目亮如星辰璀璨,天生丽质宛如画中走出来之人。
众人都愣住了,完全想不出眼前美得有些不太真实的少女到底是何身份。
唯有昭华公主,在看到这名少女之后,脸上的神情却是说不出来的阴沉。
“叶氏第二十七代嫡长女叶念尘,拜见昭华公主!”不知不觉中,叶念尘已经来到了昭华公主面前,沉稳优雅行了一礼。
她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种载年龄的从容与说不出来的魅力,”嫡长女”这三个字的音调明明并无任何不同,却如同惊雷似的在现场所有人心中炸了开来。
“胡说八道,我可从来没有什么姐姐!你是哪里来的骗子,竟敢如此不知廉耻,当众冒充我叶家嫡长女!”叶茹雪怒火中烧,大声训骂起来。
有人竟不知死活、荒唐可笑地跑到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嫡长女面前扮叶家嫡长女,这完全让她无法忍受。
叶念尘看向怒气腾腾地少女,却是微微一笑,很是温柔宽和地说道:“你是茹雪妹妹吧?我听舅舅说过你,还有振业弟弟。至于你们不认识我倒也正常,十五年前我生病离京时,你还没生出来呢。”
“大胆!谁是你妹妹?再敢不知死活乱攀关系,本小姐立马便让人砍了你的脑袋!”叶茹雪面红耳赤,着实气得不成。
这十五年以来,她才是整个叶家唯一的宝贝女儿,岂能容忍这等失心疯之人随意污辱?
“……妹妹竟从不知晓还有我这么一个姐姐吗?”叶念尘喃喃而道,此时她并无惧怕之意,只是看上去显得有些失落:“难道这十五年间,就连父亲都不曾在家中提及过我的存在吗?活着的人尚且如此……死了的又会有谁记得?”
一声轻叹,些许黯然、诸多感伤,叶念尘的柔软自问犹如时光倒影,瞬间挑起了不少人早已淡忘或者尘封的记忆。
这么多年以来,京城中绝大多数的人似乎早就下意识的将昭华公主所出之女叶茹雪理所当然的看成了叶家最年轻一代的嫡长女,可猛然回想,叶家似乎还真有另外一个嫡出长女的存在。
准确的说,昭华公主其实并非原配,只不过因其身份特殊,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世人人差不多都已经忽视掉这么一个事实。
十五年前,百年世家之一的叶家生了极大意外事故,叶枫的妻及嫡长子双双死于大火之中,唯一幸免的嫡长女也因此吓成了痴呆。
皇上大为怜悯,很快便将昭华公主下嫁叶枫。而后不久,痴呆的嫡长女被其母舅接回南疆医治,十几年间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自此后,公主下嫁成为佳话,而那不幸逝去之人却几乎被所有人悄然淡忘。或许,这本就是人性天生的凉薄。
看着叶念尘,众人皆是沉默,戏班子也早早识趣的停下,就连叶茹雪都无意识地愣在那里没再立刻吱声,整个后花园安静得可怕。
“你是叶刘氏的女儿?”片刻之后,昭华公主终于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雍容华贵的仪态极尽疏离。
“回公主话,我娘正是刘清灵。”叶念尘已然恢复了深色,不再有之前的感伤,只是在道出娘亲姓名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
这笑,本是如此自然美好,可落到昭华公主的眼中却那般的刺眼。
听到这样的对话,一旁的叶茹雪却是莫名的焦急与不安。恨恨地盯着叶念尘,她才不想要一个狗屁姐姐,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她下意识的排斥讨厌眼前之人,一点都不希望母亲跟这种来历不明者多说道什么,最好直接赶走甚至打杀掉都好!
昭华公主侧目,示意自个女儿莫急,而后径直向叶念尘质问起来:“本公主记得,枫郎的确还有一个女儿,不过当年他舅舅野蛮无理得紧,仗着死了妹妹心中有气便打砸了本公主大婚的喜堂,还强行将她带去了南疆,说是从此与叶家恩断意绝,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皇上出面保他,本公主岂能由他如此嚣张放肆?”
说到这,昭华公主的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恨意,似乎意识到话题稍微有些偏了,皱着眉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那孩子当年还得了痴呆之症,听说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治好,又怎么可能突然完全没事的就回来了?哦,还有,算着年纪,那丫头现在已经有二十了,你看着可真是哪都不太像呀!”
既没承认,也没一口否定,昭华公主只一口气当众提出了好些疑点,对于叶念尘的身份表示质疑。甚至于她并没有刻意掩盖当年与自己有关一些有损颜面之事,如此态度也算合理。
虽说冒充这种事的可能性并不算大,毕竟风险太高,也太容易被识破,但叶念尘当年离京之际不过五岁,昭华公主如今认不出本也正常。
再者叶家并非普通门第,堂堂百年世家的嫡长女身份重要,好好确认清楚的做法也不算离谱。
叶念尘并不意外昭华公主的质疑,从从容容当众一一解释道:“其一,当年的事情念尘也并太清楚个中缘由,所以是非对氏并不想去追究。但舅舅所说的恩断意绝、老死不相往来只是代表他自己,并不等于说我也与叶家没有了关系。”
“其二,听舅舅说我是因为亲人突然遭遇不测,这才刺激过度而犯上痴呆之症,并非天生如此。所以治疗虽慢,但得祖宗保佑,今年已经完全康复。”
“其三,念尘今年的确已经二十,不过这些年因病之故,面貌向来较为显小,这一点更是不足为奇。“
”最后,不论如何,我毕竟是叶家的女儿,这么多年了想回来看看本就是人之常情。念尘已修过数封家书告知近况,却一直不得回信,思乡亲切,好不容易说服了舅舅千里迢迢赶回来,却不曾想这里早就是物是人非。”
最后一句,叶念尘刻意轻描淡写,但稍微有点心的人却都听得出那话中不愿深究的伤感与无奈。
生母兄长早逝,身体长期受病疾折磨、跟随唯一的舅舅背景离乡,十五年间没有家人书信与探望,十五年后艰难回来还倍受继母继妹质疑与刁难。
这样的叶念尘顿时让不少人都在心中暗自为她叹了口气,然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再加上她这继母可是很少人敢惹的昭华公主,所以也仅仅只是一声叹息罢了。
“是吗?可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言罢了,证据呢?”
昭华公主丝毫没将这些解释当成一回事,反倒冷漠而嘲讽地下达着最后通牒:“若你能证明自己当真是叶家的女儿,本公主身为嫡母,自是替你痊愈回来高兴,日后待你视如已出母慈子孝。可若你无法证明你的身份,那么冒充世家千金、欺骗本公主便是死罪,绝不能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