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本想留下张大娘吃饭,张大娘不肯,关盼把一早就准备好给她的厚礼塞到她手里,亲自把她送出了门。
“这本就是给您的厚礼,你要是不拿,我和钟锦心里不安生。”
关盼道。
张大娘搓着手道,“我不收这个,自然是有其他事情托你办。”
关盼自然知道她是想为自家小儿子问个前程,关盼保证道,“您放心,礼是要收的,成二哥也算是我半个哥哥,我自然是不会亏待咱们自家人的。”
张大娘得了这句话,心里头就安稳了。
关盼送她出去,便回去吃饭。
因着关正云肯定要和钟锦喝酒,于是几人就分了桌,关盼她们娘几个在里头吃饭,关晴手里是鸡腿,先啃了一口,满足道,“哎哟,我总算吃到好的了。”
谢容不满道,“满打满算,你姐姐也就昨日不在家,我给你灌毒药了不成。”
关晴甜甜地说道,“娘,您就是给我灌毒药,我也是喝得的。”
“少说胡话,”谢容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就你一个会说话。”
关晴笑嘻嘻地吃着饭,心里却说吃了今日没明日,年夜饭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还不许她说。
关盼吃了几口,在一旁顺手照顾弟弟,道,“娘,我想请您托人给我寻摸几个小丫头,等年后送到我身边来,钟家送过来那两个,实在不靠谱,我要是自己去寻了,又好像是跟她们叫板似的。”
谢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只是她嫁过去太匆忙,立刻便答应道,“自然行,这是小事,我回头就托人找,搁在家里教上十天半个月,再给你送过去,你用着也安心。”
“麻烦娘了。”
关盼道。
至于谁出钱,关盼心想,她娘的好处,不拿白不拿。
她很久之前不懂这个道理,非憋着一口气,不肯向家里低头,觉得丢脸,结果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现在她绝对不会再做这些蠢事的。
有道是好风凭借力,自己亲娘的便宜,她难道还不能占吗,她不占谁占?
日后她一定会孝顺回去的。
“还有,”关盼稍稍委婉了些,“娘,您找个能给家里洗衣做饭的吧,弟弟还小,离不开人,得您时刻看着,您身体又不好,家里的事情没人做,晴儿也小,我实在不放心。”
谢容很有些挫败,她都打算好好跟着张婶子学一学了,但女儿这样提醒,显然是说她没有这根筋,于是谢容叹了口气,“也罢,我实在是做不了饭的。”
“术业有专攻,”关盼忙安慰道,“术业有专攻,我看屋里头的红纸不少,还是裁好的,您和弟弟又给村里头写对联呢。”
关盼一贯是会哄人高兴的,尤其谢容是她亲娘,盼哄起来得心应手。
说到这儿,谢容一扫方才的挫败,便有些骄傲起来,“那是自然,我年轻的时候,便想跟随名师,想着日后能成为前朝徐夫人那样的书法大家,可惜我没那个命数,只能在村里头写写对联解闷。”
关盼给她夹菜,“您多吃些,写字费精神,我多写几个就头疼。”
谢容吃了几口,又叹了口气,只是这回为什么叹气,她没有说。
她该说什么呢。
谢容觉得自己算是个清醒的人,但在对待关盼这件事情上,她一直有失偏颇。
她自欺欺人,说什么尽到了为母之责,其实她并没有,她因为年轻时候的经历,亏待了关盼。
之前那口气怎么都不顺,怎么都别扭,直到前日目送关盼出嫁,她骤然心生悔意。
她本不该那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关盼是没有错的。
错的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可惜她一叶障目,做出了蠢事,如今补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关盼吃了半饱,催促她们多吃点,谢容道,“没事,我吃饱了。”
“盼儿你跟我说说,你家里那两个嫂子,是什么脾气秉性?”
关盼闻言,如此这般说了大概。
谢容嘱咐道,“他们家前头两个是元妻所出,想来并不喜欢钟锦,你婆母又是个性子和顺的人,只怕这些年养大了他们的胃口,你在府上,可要多加小心,有什么拿不住的事情,叫人给我带话,这内宅里的事情,也不是小事。”
“我记住了,您别担心,她们手段多,我也不见得就会受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够应付好的,若是真有什么,我一定请娘给我出主意。”
关盼应承道。
谢容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
关正云没吃多少,喝得酒是真不少,便说起关盼小时候的时候来。
“我们盼儿小时候就长得好看,三五岁那会儿,又白又漂亮,险些被路过的人贩子带走,结果那人贩还没出村子,就被隔壁下河村的逮住了,说是十里八乡就我们家丫头这么一个漂亮的,一看就是我们关家的,可把我和她娘吓坏了,恨不得拿绳子栓着她。”
关正云感慨道。
钟锦听得心惊胆寒,这人贩子可真是该死,万一把人拐走,他岂不是这辈子都找不到媳妇了。
“当初被人贩子拐走,还能找回来,如今哪,被你这个小子拐走,却是回不来喽。”
关正云喝了满满一杯。
钟锦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太惨了吧。
好歹是关家的姑爷,怎么就沦落到跟人贩子相提并论了,这也太没有道理了。
“岳父,盼儿是嫁过去了,又不是卖身,她想回来,还是能够常回来的,我肯定陪着她。”
钟锦哭笑不得。
关正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记得带她常回来,她娘嘴比心硬,其实心里疼着盼儿呢,盼儿要是不常回来,她一定会想的。”
关晏没喝酒,他年纪小,还不到喝酒的时候,就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
钟锦听了这话,心说他岳父不算太有本事,也就是一手木匠活能够养活一家子人,但他贵在心性豁达,又疼爱妻儿,她也听他娘念叨过,说是关盼的娘亲年轻时候肯定是个少见的美人,想嫁到大户人家当太太,肯定也有法子,为何要嫁给一个寻常木匠。
理由他今日就看到了。
岳母肯定这些年都没有过什么烦心事情,除了关盼的婚事曲折了些,她在这个家里,肯定是说一不二,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的。
不像他娘,在继子和夫君面前小心翼翼,用贤妻的标准苛责自己,不知道她心里头苦不苦,钟锦是为她的苦的。
他希望自己的妹妹,还有孙家的姑娘们,不要再重复那样的命运了,人该活得洒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