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德庆帝听李鸾儿当着他的面便敢说带走李凤儿,叫李凤儿另嫁,当时便气坏了,又见她在宫中行事无所顾忌就又是忌惮又是恼怒:“你如此行事,不怕朕治你的罪,牵连你的家人么。”
李鸾儿冷笑,她当初在现代的时候无事看那些书,有时候看到女主分明有极大的本事,可在被皇家选中时,为了怕牵连家人不得不委屈求全,自此憋屈一生时就觉分外讽刺。
真当皇家便无所不能,能将整个国家运作起来叫你无处容身么,真要那样,古时那么些占山为王的又是怎么回事?专杀贪官污吏的豪侠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还是那些女人贪恋皇家富贵,打着为家人好的借口妄图进宫找什么真爱,似乎是被皇帝看中,最后拼杀过许多女人成为皇帝的真爱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般,没的叫人瞧不起。
古代社会又不是现代社会,没网络没电视没报纸,光凭一个画影图形捉拿钦犯怎么可能作得了准,旁人怕德庆帝,怕被搜寻捉拿,李鸾儿可一丁点都不怕。
“官家如果不怕在睡梦中失了脑袋,不怕太后娘娘被刺,不怕您的姐姐一家惨死,便只管定我的罪就是了。”李鸾儿笑着,她这时候笑起来竟和李凤儿有几分相似,都是如春花初绽一般的美丽:“凭着我的身手要想出宫绝不是难事,只要我出了宫,我保证绝对能躲过东府和衙门的搜寻,只要官家寻不到我的踪影,我想,您是不敢对我的家人出手的,今儿我还就扔下一句话,您要真不拿您的命当一回事,我也是没法子的,只要我严李几家的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我便和官家不死不休,你们找我不易,可我若想找你们却容易的紧。”
见德庆帝面色惭惭惨白,李鸾儿拍拍手,似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其实说起来一个人单打独斗的也没什么乐趣,我瞧不如我投靠鞑子得了,要是官家一对付我的家人,我便借鞑子的兵马杀回中原,到时候,死的可就不只皇室成员了……”
李鸾儿还想威胁德庆帝到那时候她恐怕会效仿伍子胥,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清润甜美的声音:“姐姐……”
只这一声,李鸾儿腥红的叫人害怕的眼睛慢慢的变回黑色,她回头就见李凤儿扶了银环的手缓缓走来,李凤儿似乎没什么变化,穿着艳红的衣裙,打扮的华美富丽,一步步走来的时候仿若都带着糜丽的香气,当真是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些形容词发挥到了极点。
“你怎么来了?”
李鸾儿和德庆帝几乎同时开口。
李凤儿一笑,并不理会德庆帝,只是对李鸾儿笑着:“听说姐姐进宫,我便也不理会官家的旨意,特特来瞧姐姐的,咱们姐妹好些日子未见,姐姐随我说说话吧。”
李凤儿一行说一行进了正殿,说话间不意瞧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郑美人,见郑美人身边又是鲜血又是脏物,一时没忍住竟是捂了嘴干呕了两声。
李鸾儿瞪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这便受不住了,以前也不是没杀过人,怎的在宫里呆的久了连点血性都没了。”
“姐姐说的是,是我不对。”李凤儿强打精神认了错,把了李鸾儿的手臂:“姐姐与官家废什么话,快些与我去永信宫说话。”
说完,李凤儿硬拽了李鸾儿出门。
李鸾儿怕伤到李凤儿却也不敢反抗,不过临出门还是狠狠瞪了德庆帝一眼,其间警告意味十足:“我与凤儿去永信宫,你若想捉拿我尽管来,我恭侯着。”
话音刚落,便被李凤儿快步拽走了。
李家姐妹一走,德庆帝才轻松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刚才李鸾儿说的那些目中无君想要造反甚至投敌的话确实叫德庆帝忌惮之极,这时候德庆帝才发现他是真拿李鸾儿没法子的,就李鸾儿那样的本事当真是出入皇宫如履平地,若真将她得罪惨了,李鸾儿孤注一掷之下,便是他身为官家,恐怕也要和李鸾儿弄个两败俱伤,且他伤的还要比李鸾儿重。
这恐怕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吧,德庆帝如是想,坐到椅子上再看看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郑美人,她的脸上身上脏污一片,哪里还有半分美人的样子,不由厌恶之极,叫人将郑美人拖下去,又叫宫人泡了茶喝来压惊。
话说李鸾儿被李凤儿拽进永信宫,一关了永信宫门李凤儿便抱着李鸾儿大哭:“姐,姐姐,你……险些吓死我,我若去晚一步,你不知道……”
李鸾儿拍拍李凤儿的肩膀:“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真当官家能与我赌命么,他可舍不得呢。”
将李凤儿推开,李鸾儿肃了一张脸:“凤儿,他那般对你,莫非你还对他留恋,竟阻拦我与你讨回公道?”
“不是,不是。”李凤儿赶紧摇头:“经此一事,我哪里还会对他抱有幻想,他今日能因郑美人一句话就置疑我,明日便会因着什么美人的话来杀我,我只是不忍姐姐好好的日子不过,却为了我颠沛流离,有家不能归罢了,我也知姐姐的本事定能活命的,也能保住我们这几家,只是,姐姐怕自此就要受苦了,您这一走,姐夫如何?我那四个小外甥又要怎么办?因着我一个人叫你们夫妻分离,母子不能相见,那我成什么了,我岂不成讨债了,我不想当这罪大恶极之人,只得一得了信儿便去阻止姐姐,好在我去的及时,姐姐只是说了一番狠话,并没有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
“你啊你。”无疑,李凤儿这话叫李鸾儿心里暖暖的,心说凤儿一直未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先将家人放在前边,从来都是设身处地的替亲人着想,宁可自己委屈,也不叫亲人受累:“怕也是因着这个才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忍着吧。”
李凤儿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叫李鸾儿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来,她先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将她喝过的茶给李鸾儿。
李鸾儿不明白,李凤儿笑道:“小心些吧。”
李鸾儿这才晓得,李凤儿怕是在小心德庆帝的。
刚才她那样威胁,李凤儿怕德庆帝恼恨在心,趁她们姐妹不留意的时候给李鸾儿下什么药将李鸾儿药倒再行捉拿,只要拿住李鸾儿,再干什么都会方便的紧。
虽然明白,可李鸾儿并没有点破,只是笑着接过喝了一口:“你便这么委屈,一直留在宫里?我李鸾儿的妹子怎的这样没出息?”
李凤儿苦笑一声,其间眉眼间的忧愁悲伤显而易见:“姐姐知我性烈如火,脾气最是暴燥的,正是因着这样的脾气,在官家如此对待我之后,我已不会再去喜欢旁人,我花样的年纪认识了他,原是怜他,惜他,后敬他爱他,我原是想着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不负我,这辈子我跟定他了,他若是乞讨,我就做个乞丐婆护着他,不叫旁的乞丐为难他,他若是高官,我便学着那些官太太努力应酬,帮他铺一条青云之路,后来知他是官家,我也明白他以后怕是后宫佳丽三千,可也不悔喜欢他,总想着甭管怎么样我陪他一生一世。”
说到这里,李凤儿已经哽咽之极:“可他一次次伤我,甚至我拼命入宫救他之后他都不信我,就为着,就为着那个贱人几句挑拨,几两银子就……我李凤儿缺银子么,当初我进宫的时候带进宫的银子够我几辈子花用了,我犯得着……”
一度李凤儿几乎说不出话。
李鸾儿也知她心里委屈,坐在一旁相陪,叫她狠狠发泄一通。
李凤儿拼命哭着,似是要将许多委屈痛苦这一次哭完。
她却不知她在里边哭,外边有一个人也是悲痛之极。
德庆帝在门外抓心挠肝,险些冲进去跟李凤儿忏悔。
李鸾儿等李凤儿哭够了将她拉进怀里安慰一通,又拿了帕子给她擦干净眼泪,在李凤儿看不到的地方却是勾唇浅笑。
这德庆帝一进永信宫的门李鸾儿便知道了,李鸾儿特意放他进来,便是想叫他亲耳听到李凤儿这番剖白,即是李凤儿不愿意出宫,李鸾儿便要为李凤儿好好打算,只李鸾儿心眼小,德庆帝那样欺负她妹子,她又怎么能不报复。
她特地叫德庆帝听到这番话,想叫德庆帝以后日日夜夜都活在无尽的悔恨中。
李凤儿哭完了便正襟危坐,再没有先前悲痛的样子,似是经历一番风雨显的更加拙壮的参天巨树,又似是火中重生的凤凰一般,比先前光彩更盛:“我虽喜欢错了人,对他失望之极,可也不会再去喜欢旁的人,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即是进了宫,我又对他没了什么真情,我又何必再作茧自负叫自己不快活呢,他那般轻贱我,瞧不起我,我偏要叫世人都看看我李凤儿并不下贱,我也会争会抢,只为了他我努力收敛,从今往后再不会了,他说我不配做皇后,我偏要做给他瞧,我偏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不再惦着他了,凭我李凤儿,这宫中又有几人是我的对手,皇后?哼,我还不屑呢,我要做便要做太后。”
见到满脸坚定之色,神情冷漠之极却越发心硬如铁的李凤儿,李鸾儿这才放下心来。
李凤儿先前便是对官家放不下才会那样痛苦,现如今她自己想开了,对官家没了什么情谊,那凭借李凤儿的本事,在哪里都能过的好好的。
李凤儿说要当太后,李鸾儿没有不信的。
当真笑话,真当她教李凤儿的功夫是白教的么,李凤儿跟金夫人学的医术也是白学的么,旁的且不说,只要李凤儿做到叫官家只有她一人生的孩子,这点便足够了。
自然,门外的德庆帝也听到李凤儿这番话,当李凤儿说怜他、惜他、敬他、爱他之时,官家心中羞愧难当,很为误解李凤儿而后悔,而当李凤儿说再不会喜欢他,从今往后只为自己一个人活时,官家便如同被人挖了心一般,悲痛的蜷缩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良久,他才尽力扶着墙站了起来,起身时一脸的漠然,悄悄的出了永信宫。
“官家?”
一出永信宫,德庆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身后的小太监一把扶住他满脸担忧:“要不要叫御医来?”
德庆帝摆了摆手:“不必了,朕无事,回万寿宫。”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又小声问:“李美人的姐姐……官家要如何处置?”
只这一句话招的德庆帝回身便是一脚踹过去:“李美人的姐姐进宫与李美人叙话这是朕准了的,有什么处置不处置的。”
这便是要将这事当成没发生一般,小太监心中惊异,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