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城关,城破。
蒙城率大军直奔皇都,留下云山双杰与两千军士断后。
北舟守城军可谓全军覆没,仅余下数百人还在负隅顽抗。
梁成誉被逼到城头上,身上多处负伤,英俊的脸伤口纵横、血流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征南军已经入城,他没能守住,邢飞不会给他解药,他早晚都得死。但他依然坚信那句话: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谁知道会不会有转机呢。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被泼了一盆透心凉的水。因为迎面走来的两个对手,手持长矛,左边那人的矛尖为蛇形刃,右边那人的矛尖为倒勾双面刃。
此二人,乃云山双杰两兄弟,高手榜排名第二和第三,单人实力仅次于已故的前武林盟主,双人联手,算是盛国最强!
蒙城曾与梁成誉并肩作战,知梁成誉勇猛,特意留下云山双杰,为的就是除掉这个劲敌。
面对二十万大军,梁成誉不曾认输,面对实力可怖的云山双杰,他却心灰意冷。身负重伤的他,在他们手里撑不过一柱香。
砰!兵刃碰撞出火花,梁成誉一击则被打趴,半跪在地上,拿刀撑着身子:“两个人欺负劳资一个重伤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蛇矛那杰喝道:“跟个卖国狗贼,讲什么英雄道义!”
钩矛那杰道:“大哥,别被他的话带沟子里。”又冲梁成誉道:“蒙将军说了,取你首级赏金千两,我们就是吃定你了,怎么着?”一抖长矛,击出。
砰!梁成誉刚刚跳起,又被钩矛压下,换了个地方跪倒。
“我他么…”话未出口,肩头挨了一矛,伤口深可见骨,那矛尖呈勾状,砍下后立刻拉回,将梁成誉撂倒在地,另一杰的蛇矛跟着刺来。
梁成誉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避开蛇矛,妄图站起来,这时勾矛从天而降,砸在他大刀刀面,震得他虎口发麻、双腿打颤,又一次跪在地上。
三跪之屈辱煞红了梁成誉的眼,可苟延残喘的他没有丝毫办法。眼前蒙着一层血光,看什么都是红的。
“乖乖把脑袋伸过来,省得浪费我们时间。”钩矛人看了看暗下来的夜幕,有些着急,处理完这里的事,他和大哥还要赶去相助蒙将军,“你听,城下你的士兵在哀嚎,你已经孤立无援了!”
耳朵也是嗡嗡地响,充斥着城下传来的厮杀,到此刻,梁成誉已经相信,他的生命,是真的要结束了。
“将军!”一个士兵跑上城头,满身血倒在云山双杰脚下,竟是征南军士兵。
“怎么回事?”钩矛人警惕地抓起那士兵的衣领。
士兵奄奄一息,道:“杀来了……北舟……”
蛇矛人大惊,以为是北舟主力回城,慌忙趴在城头,遥望城周状况。
城下堆尸成山,活着的北舟士兵寥寥无几,征南军亦死伤大片。并没有北舟主力的迹象,然而士兵们都惊慌地拥向城墙内侧。
内侧城头,伴随着铿锵的脚步,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打狗也要看主人,我没让他死之前,谁敢动他!”
登城马道上,三尺长剑拖地,浴血银甲的战士,徐徐而来。
他的身上脸上都是血,却没有一处伤口,他往前走着,身后跟随的千余敌兵蠢蠢欲动,空拿兵器指着他,却没有一个人再敢靠近。
一个人!蛇矛人脸色沉了下来,钩矛人往前一跃,横矛一拦,使那孤身前来的战士,步伐一顿。
“尔乃何人,竟来送死?”钩矛人冲邢飞喝道。
“老弟,回来!”蛇矛人大喊。
刹那电光火石,钩矛人险险接下邢飞一招。
他在高手榜排名第二,功夫比他大哥还要高上一筹。前盟主死后,他横行武林,可谓无敌,越发轻慢对手。幸得兄弟默契,他听出大哥语气中的示警,才未失先机。
梁成誉拼着最后的力气跑到邢飞身后。这下好了,二对二,他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虽然这个人把他当狗。
邢飞看了一眼满身伤痕的梁成誉,皱眉道:“怎么这般没用?”
“能不能不要出口就伤人,我好歹是在给你卖命。”梁成誉翻了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挡千军万马?你厉害,你来试试?”
话落即战,蛇矛与钩矛一左一右、一进一退,可攻可守,互为增补。这正是云山双杰的厉害处,如蛋清蛋黄,混合起来可产生第三种味道。双矛混攻,威力无穷!
邢飞所使之剑非为九重龙影,实力削弱大半,但还是进逼得双杰退至墙角。梁成誉则护他身后,斩杀偷袭的士兵。
墙角,云山双杰的矛被狭窄空间限制,矛矛刺在城墙上,阻了回撤速度。
原来这就是对手逼迫他们到墙角的目的,蛇矛人妄图打破限制,大喊:“老弟,上面!”
钩矛人踏着大哥肩膀,往上翻了个跟头,想越到对手身后。
“老弟,上!”梁成誉亦喊了一嗓子,把肩膀送到邢飞脚下,“打他!”
砰!
一剑于上空斩落,钩矛人拿矛柄挡,被强劲力道弹回,跪到地上。
再次蹬地跃起,又挨一剑,跪回原地。
此时,蛇矛人攻向梁成誉,梁成誉连忙后退,邢飞落地后,立刻追上,替他挑开蛇矛一击。
“愣着干嘛!围住他们!杀!杀了他们!”钩矛人从地上爬起,冲千余士兵大喊。
蛇矛人抽身退后,让士兵先消耗对手。
兄弟二人汇到一起,递了个眼神,当即达成默契,先攻梁成誉,把他的人头斩下,再对付那个棘手的对手。
那方士兵拖着邢飞,这方云山双杰直奔梁成誉而来。
城墙边沿,梁成誉闪开一记蛇矛,却被钩矛钩住战甲,一钩撂下城头。
他俯着身子栽落,正正看到城下士兵举着戈矛,就等着把他扎成刺猬。一惊惊出冷汗,身形一顿,领口被人扯住。
他知道是邢飞,随着邢飞一带力,他重新掠上城头。
邢飞趴在城墙边沿抓梁成誉,只这一瞬暴露的空门,就被云山双杰抓住。
双矛自后背袭来,邢飞听得风声,闪开蛇矛,却没闪过钩矛,回身即见钩矛尖当匈刺来。
噗——
他感到匈口一痛,茅尖刺入少许。
然也只是刺入少许——面前,长矛自梁成誉前匈穿入后背透出,茅尖混着梁成誉的血扎到邢飞皮肤。
方才,梁成誉掠上城头,即刻闪到邢飞身前,替他挡下致命一击。为了不让长矛深入,梁成誉双手于匈前,紧紧握住矛柄,嘴里念叨::“劳资轻功够快吧?”
钩矛人回撤兵器,因被梁成誉拽住,他加大了力才拉回,在梁成誉身上拉出一道月牙形窟窿。
矛这一阻,剑光一闪,破空一声巨响,钩矛人从头顶至脚底,被劈成了两半。
气劲中,两半边身子,一半砸向士兵,一般飞到蛇矛人身上。
蛇矛人怔住了。
哐当,钩矛落地,梁成誉再也支不住,倒在邢飞怀里。
“邢飞,我上辈子一定是艹了你祖宗十八代,这辈子才会拿命来还!”
“你住口,都这样了还骂!”
“劳资心爱的女人为你而死,现在我也要被你害死了,你不让我骂,我他么心里不痛快!”
他匈前的血像泉眼一样冒血,邢飞以愤怒掩饰慌乱,道:“叫你别再说话!血按不住!”
“我……”嘴里也开始呕血,混着内脏残片,梁成誉只觉得浑身哪儿都疼,像散了架一样。
看到梁成誉闭上眼睛,邢飞终是慌了,急切地喊:“梁成誉、梁成誉……哥、哥!”
“喊什么?”梁成誉咳了几声,“别喊了,我还没死呢。”
邢飞把他放下,让他靠城墙坐着,而后立于他面前,背对他,面向千余敌军。
少了钩矛之杰的掣肘,仅蛇矛一杰不足为惧。邢飞斜着长剑,剑尖点在地上,剑身上的血顺着血槽滴了一地。
“你给我好好看着,看我一个人,怎样抵挡千军。”
语音方落,敌军冲将上来,梁成誉模糊的视线中,邢飞始终护在他身周。一丈的半圆范围内,似有一道无形屏障,没有一个敌人,能跨过此屏障。
素来沉稳的蛇矛之杰痛失亲弟,打起来失了理智,反落下乘。
大风拂过,尘土漫天飞扬。天上一声惊雷,乌云汇聚,就快下雨。
邢飞整个人像从血池中走出,雪亮眸色、清冷面目,浑身散发的邪气与杀气,似乎要把天地都吞没。他就站在原地,脚下的地面不断有头颅落下翻滚,黑色的靴,泡在血浆中。
惊叫声、呼救声、喊杀声……记忆的画面再次重叠。
十六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无力回天。十六年后,他运筹帷幄,竟将最好的兄弟葬送死地。
这一辈子,他有很多事情都后悔,却无法停止,前进的脚步。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无字剑术,第七重;
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八重;
问蓬莱何处,风月依然,万里平江!
九重!
一气呵成,邢飞将无字剑术使到最高境界。自开国战神以来,他是第二人。
梁成誉努力睁着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天地从一开始的血光,变作灰蒙蒙的混沌。
从仰视的角度看过去,邢飞仿如战神临世。梁成誉觉得,自己方才脑袋发热替他挡矛,不光是兄弟情义使然,还因为,他相信邢飞,是那个能够结束数百年战乱之苦的人……
泽谷。
蒙城怕北舟国君逃跑,选了最近的路。
兵临泽谷之时,军师忧心道:“将军,前方路段狭窄,不如先行扎营,明日再进。”
蒙城道:“不行,选择最近的路就是要一举占领皇城。若在此处耽搁,就白费了攻城所付出的努力。”
军师:“可是日已西沉,天色不早了。”
“那就速速行军,趁还看得见,赶快通过此地!”
蒙城正要下令,军师又道:“将军谨慎,峡谷之地最易设伏,还是先行打探,明日进军为妥。”
“军师安心!”蒙城笑道,“若然北舟在此设伏,又岂会在外城置重兵严防死守?不是该诱我来此吗?我若不走这条道,埋伏也无用,反倒分散了兵力。”
军师沉吟。想起外城北舟守卫的决绝,便也觉得蒙城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他还是有些疑虑,再劝道:“云山双杰也还未到,不如等等他们。”
“以云山双杰的武功,很快便能赶上,不用等他们。”遂令道,“进军!”
军师拦阻不住,只好跟在蒙城身旁,听他边行边解释:“北舟新皇在我手下已连败两场,我对他了如指掌,他玩儿不出什么花样。这第三场,我要他永无翻身之力!”
顷刻,二十万大军径入低洼泽谷。谁知入得谷中央,一声雷动,天下起雨来。
泥泞的道路没过膝盖,马行困难。蒙城战马被困,一时烦躁,下令加紧行军。
忽然,峡谷周遭山丘高地,落下许多飞石。
飞石砸出血光,顿时哀嚎遍地,人仰马翻。
“有埋伏!”征南军乱了阵脚。
只听战鼓雷鸣,丘岭林中,旌旗林立,箭羽自天空遍布而下。
“大家不要乱!”蒙城面色铁青,强自镇定指挥作战。
只一瞬功夫,泽谷血流成河,天空为之哭泣,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地面火速成为吞没人马的沼泽,箭羽飞石成为最强利器。
“杀!”北舟锐甲据高而下,势如破竹,一夜功夫,以三万军将,破敌二十万,终结战争。
邢飞的骄兵之计,从下令火烧征南军军粮时,已经实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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