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秦逸可跟随邢飞入宫,已在宫里住了月余,却很少看到邢飞,即便看到,他也总是形色匆忙,没能说上一句话。
这日,她在花园小池塘边,用馒头碎末喂池塘里的游鱼。忽而水塘里溅起一簇水花,一颗小石子落于水里,惊开了聚拢的鱼儿。
回头,一个高高瘦瘦的英俊男子出现在视野中。
梁成誉坐到池塘边沿:“你说人是不是和鱼很像?聚了散,散了聚。”
秦逸可把剩余的食物洒到水中:“你看,它们又游过来了。”
梁成誉低头看鱼。如今他活动的空间只限一间屋子,和屋前这片池塘。鱼儿不知愁滋味,尚能在一方小池欢快生活,可人呢?
“我宁愿他早日处置我。把我关着,却是何意!”梁成誉眼神空洞,像枯萎的花草,毫无生气。
秦逸可道:“我相信,他还是顾念昔日情谊的。”
“相信?”梁成誉冷笑道,“若是从前,我也相信。可是如今,你觉得,他还是昔日的他吗?”
秦逸可无言,这话的确把她问住了。
“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说着,梁成誉又扔了一块小石头到水塘里。
秦逸可手里空空,再没有食物能让鱼儿聚拢。改朝换代、江山易主,身处其间的渺小个人,如池中鱼,无法抵挡历史的洪波。
与梁成誉一聊聊到晚上,偶尔说起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光,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久违笑容。
回到正安宫,秦逸可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到内室休息。钻进被窝,发现被窝里面稠糊糊的,拿出手来一看,鲜红的血?
慌忙下床,掀开被子!
“啊!”
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秦逸可吓得魂飞魄散,只一眼,目光定在了头颅上,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林司尘。
“啊!”哀伤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秦逸可趴在床沿,伸手去摸那头颅,想确认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惊喜吗?”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秦逸可回头,看到邢飞沉着一张脸,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站到自己身后。
“你……为什么?”她红着双眼哭喊,“为什么杀他!”
“你问我为什么?”邢飞反问,“这两年,他三番五次设计陷害,折我北舟将士,而后又拿你要挟我,还能饶恕吗?秦逸可,你为何这般伤心,是他杀了你师父,还差点杀了你,现在我替你报仇了,你难道不应该感激我吗?”
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一阵风,吹得衣襟颤动,仿佛连着她的人,也被吹得颤抖。
“你……好可怕……”
看到女人惊惧的眼神,邢飞心下一恸,语气柔和下来:“好了,是我不好。你师兄已经死了,以后就不要再念着他了。”
“就算你要杀我师兄,为什么还要把血淋淋的头放在我被子里,让我亲眼看到师兄惨死。邢飞,你太残忍了!”
“你干嘛凶我,你不爱我了吗?”
对上他略显慌乱的眼神,秦逸可心痛得说不出话来。这双曾经让她着迷的漂亮墨瞳,而今抹了寒冰,冻得人心灰意冷。
“出去,你出去!”
“逸可……”
“别碰我!”
邢飞不听,去亲她,挨了一耳光。
之后,又有很长一段时间,秦逸可没见到邢飞。
一天傍晚,她在宫中走迷了路,路过宫宇正殿,看到空荡的大殿中,孤零零一个身影。
邢飞站在大殿最里面的龙椅旁,却不往龙椅里坐,只是抚摸着椅子上的金漆龙纹。
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在父皇上朝的时候,偷偷跑到殿上玩藤球,就在龙椅后的空地跑过来跑过去。朝臣们很快被他吸引,视线跟着他移来移去。宫人不敢上殿,在偏门干着急。
父皇恼他,索性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身旁,听朝臣议事。那是他第一次坐龙椅,第一次听到皇宫之外的事。
他本该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本该在安逸的环境中生活,是贪婪自私的盛国人,剥夺了他的幸福。这位子,本该是他的!
“哈哈哈!”邢飞大笑起来,“京都、皇宫,我回来了!”
秦逸可默然离开。
人都说皇宫如囚笼,她只道能同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是被囚着也是幸福的。然而这里仿佛有种魔力,无形间改变人的心性,让人越发怀疑曾经的执着与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这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浴望的深渊,她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一步步走向深渊。
数日后,夜里,邢飞再次来到秦逸可所住正安宫。
“还生气吗?”
正在梳妆的秦逸可,从妆镜里看到身后的邢飞。她起身行礼,而后摇了摇头,道:“不气了。”
“朕今日想在你这里歇息。”
“好。”说着替他解衣。
灯烛熄灭,房中漆黑一片。
被窝里:
“你果真不再气我?”
“不气你。都是我不好,以前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天下大势如棋局,布局,落子,胜负难定。她不管天下,只知人生太匆忙,匆忙得连一盘棋的时间,都是奢望。
“飞,我最在乎的不是别人,是你,我希望你能找回自己。”
“我一直都是我,不信,你现在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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