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权听到风尘的话,就坐了下来,凤尘看了一眼兰青言,示意兰青言过去安抚一下李权的情绪,兰青言嬉笑着走到李权的身边,亲自为李权斟酒。
李权看也不看兰青言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凤尘拉着李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汐儿,吉吉落还在京城,李尚武还是京城禁军的统领,要是在这个时候得罪了李权,凭借李尚武对李权的忠心,保不住李尚武会在暗中做出什么事情,万一给人落下把柄,这不正好中了李权的阴谋吗?“
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李汐的怒气,凤尘事事为李汐着想,他知道李权对李汐的任何举止都是看不惯,而李汐对李权的看法也是带着敌意,不过此时是关键时候,不能让李汐和李权失去表面的安定。
李权做的腰板挺直,好像一座雕像一般,凤尘也不便和李汐说的太多,大殿安静,只有兰青言斟酒的声音,兰青言见到气氛沉默,他也收起往常的嬉笑模样,不敢多说话。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李汐以为自己也要变成雕像的时候,外面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执事太监的声音尖细慌张,语不成声,手里的浮尘都掉在地上。
“发生何事?”李汐站了起来,一手背负在身后,一手放在胸前,神色自若。
“禀告……禀……告……公主……殿下,大皇子……找到了。”执事太监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他的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
“既然找到了,就请带大皇子进来,我等候多时,也倦了,我要带大皇子回府。”李权对执事太监的慌乱视而不见,沉稳地说道。
“回……回王爷……的话,大皇子……是带……带不……回去了。”执事太监转向李权的方向,依然浑身发抖。
“带不回去?你说清楚!”李权的脸色一变,推开面前的案几,一步踏到执事太监面前,揪住太监的衣领。
“皇叔,请自重!”李汐冷冷地说道。
李权剜了李汐一眼,松开自己的手,“说!要是再不把话说清楚,就算公主在这里,我也要杀了你!”
李权的暴躁脾气天下皆知,执事太监生怕李权一个拳头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就要全身粉碎而死,他赶着说清楚:“回王爷的话,我们找到了大皇子,只是……大皇子死了,地上都是血迹,我们已经把他的尸首抬到大殿外面了,等待公主的处置。”
执事太监的话音刚落,不仅是李汐和凤尘,就连兰青言都愣住了,李添居然死了?刚才还见到他在宫宴上坐得好好的,怎么出去一圈还没有回来就死了?
你看清楚了吗?是大皇子?”凤尘首先开口,话语里带着如山的镇定,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他的眼光急速扫过李权,李权的面色发青,他刚刚才送走李承锋,不管接回李添的目的为何,在名义上,李添是他的养子,短时间内,面对两个人的逝去,对谁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是,他的服饰和大皇子无误,他的身上还着皇家的玉佩,所以……”执事太监说不下去了,李权还站在他的前面,李权已经气到全身发抖,手指紧握,手背的青筋浮现,执事太监生怕李权下一个拳头就砸在自己的身上。
“二皇子呢?”凤尘接着问道,李飞和李添形影不离,找到李添的尸体,莫非李飞的尸体也一起被发现了?
“并不见二皇子的下落,只是找到大皇子。”执事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汐,你的心肠真是恶毒,你对李添再不满,你不能下毒手,还在宫宴上,他对你做了什么?对皇上做了什么?值得你对他下毒手!”
李权忽然指着李汐,痛心疾首地说道,他本来还指望李添长子嫡孙的身份可以使炎夏国回归正统,把皇权从李汐的手上夺回,如今李添居然就死了,他怎么能不痛心?
就在李权说话的时候,李汐已经示意外面的人把尸体抬进来,李汐和凤尘,在场的人都看到,抬进来的尸首正是李添,他的面容惊恐,额头肿起一个大包,一对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他的一只手握成拳,一只手插在衣襟里。
“速传太医和仵作!”李汐见到李添的尸首,心里也是觉得疑惑万分,刚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变成一句尸体?
“传旨下去,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在发现大皇子尸首的地方,命人严加看管。”凤尘看到李汐的神色,心知她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住,她对李添再憎恨,也不会杀了李添,当初她差点死在李添的手上,最终还是把李添送去了宁古塔,如今更加不会杀了李添。
“驸马和公主是不是想连我都想杀人灭口?”李权面容僵硬,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李汐,眼睛里恨不得烧起一把火,把李汐烧成灰烬。
“皇叔此话何解?大皇兄的死并不是我下旨,我要是想杀了大皇兄,用得着在这个时候?用得着用这种手段杀了大皇兄?皇叔,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有凤尘在自己的身边,李汐觉得心里安定很多,思绪也恢复到往常。
她说完之后,目光扫过李添的尸首,他额头的大包显然是撞到硬物而引起,是有人推他,还是他自己撞到的?
“你杀了李添想说什么都可以,要不是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是不是想瞒着我,然后把李添的尸首扔出宫,当做与你无关,且不说李添是大皇子,是皇族中人,就算他是庶民,也要找出真凶!”
李权看也不看李添的尸首,走回自己的座位,伸出双腿,把手放在大腿上,坐姿挺拔,他的架势分明就是要告诉李汐,如果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离开。
兰青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风尘的身边,凤尘低声吩咐兰青言立即去找李飞,兰青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殿里。
仵作和太医很快就来到,太医很快就做出诊断,李添确实没有气息,仵作上场,很快就验出死因是因为撞中额头,李添又喝了很多酒,导致酒气上冲,在撞到头之后血气上行,流血过多而死,李添的额头的血迹很少,显然是因为已经流尽了。
折腾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微明,李汐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不过在李权的面前,不想示弱,凤尘握住李汐的手,对李汐微微一笑,李汐顿时觉得心安,只要有风尘在自己的身边,万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皇叔,你听到了,大皇兄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与本宫无关。”李汐听到仵作的回报,立即对李权说道。
“公主,如今人死了,你要怎么说也可以,大皇子为何会撞到柱子?”李权紧追不放,他面向李汐,板着一张脸。
“本宫要是知道他怎么会撞到柱子,他就不会撞到柱子,皇叔,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要撒泼,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李汐的嘴角弯起,冷笑着说道,在李权看来,这个凶手的罪名无论如何都是扣在自己的头上,她不在乎这个罪名,反正众人都知道她和李铮对李添不满,但是她不能让李权因为这件事挑衅自己和李铮,所以她一直都不让新衣去告诉李铮。
仵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想收起箱子,一件东西从李添的衣襟的暗袋滑出来,嗒的一声落在地上,颜色鲜艳,是一个锦绣荷包。
“这是什么?”李权距离李添最近,他抢着走到李添的身边,拿起那个荷包,这个荷包显然是出自女子的手工,绣工精致,丝线细腻,李权认不出这个荷包有何出色的地方,他认得这个荷包上面的一个字,秦。
“这是什么?”李权觉得奇怪,这分明是女子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李添的身上?
“这是秦家特有的荷包,是御赐的荷包,全天下只有一个。”李汐见到那个荷包,心里震惊到几乎要说不出话,凤尘意识到李汐的心情遽变,他握住李汐的手,李汐看着凤尘,凤尘对她肯定点点头,李汐受到凤尘的鼓励,立即说了出来。
她认得这个荷包,是因为这个荷包的秦字是李铮亲手绣上去的。
当初先皇觉得秦府的千金秦萧萧端庄有礼,贤良淑德,下旨赐婚李铮和秦萧萧,等到他们到了年纪之后就择日成亲,当时为了显示对秦府的重视,先皇命令用西域进贡的特级蚕丝做成一个冬暖夏凉的锦绣荷包,李铮亲手在上面绣上一个秦字。
这个锦绣荷包不算贵重,但天下独有,只有一个,就是属于秦萧萧,为何会出现在李添身上?
秦萧萧对这个荷包爱若珍宝,贴身收藏,要得打这个荷包只有一个可能,秦萧萧什么都不穿,秦萧萧是女人,李添是男人。
“大皇子一向都住在廉王府,由六王爷看管,不如六王爷解释一下这个锦绣荷包?”凤尘首先对李权发难,这个锦绣荷包将会带来何种震撼,似乎不用明言了。
李权也一时愣住了,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个锦绣荷包的存在,当初先皇为了显示对秦氏的重视,当众赐给秦萧萧,李承锋也喜欢秦萧萧,为此回去还发了好几次的脾气,所以李权也记得这个荷包,就是这个荷包,奠定了秦氏在朝中的地位。
“皇叔,大皇兄的死,依本宫看来,不是酒醉撞柱如此简单,个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本宫一定会查出真相,给皇叔一个交代!”李汐在凤尘的示意下,镇定地说道,她已经想到了背后的真相,但是仅仅凭借一个锦绣荷包,不能证明所有事情。
“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还有二皇子,来赴宫宴,一个死了,一个失踪……”
“幸好王爷亲眼看着四皇子安然无恙出宫,要不然,我们是不是还要背负伤害四皇子的罪名?”
凤尘翘着双手,神色冰冷,这件事,李权未必脱得了关系,他为何坚持一定要等到李添一起回府,为何不能是李添自己先回府?李添不是小孩子,他可以自己回去廉王府,为何李飞会失踪,太多的疑问了。
“驸马爷难道是想说我在设计何人吗?”李权听出凤尘的意思,他也抬起头,目光锐利,他唯一庆幸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吉吉落出去之后,要是被吉吉落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让他知道皇室中看不见的内讧。
李汐听到凤尘的话,惊讶地看着凤尘,她丝毫没有想到这点,她本来想着的只是要查出真相,凤尘的话如醍醐灌顶,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李权的身上。
“王爷不是比我们清楚吗?”凤尘搂住李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李汐觉得一股暖流从他的身上流淌向自己。
“凤尘!不要以为你是驸马就了不起,李添是在皇宫里死的,我可以追究公主和皇上的责任!”李权厉声喝道,他指着凤尘,毫不客气。
“这些事情还是王爷自己最清楚,大皇子是你从宁古塔找回的,是你说要把大皇子当做儿子来养的,要说追究责任,王爷才是第一个应该问责的人,你身为他的叔父,没有负起看管他的责任,我们是不是首先要和王爷谈谈这件事?“
凤尘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微微昂起头,剑眉星目,炯炯有神,他的嘴角向两边弯起,嘴角带着笃定的微笑,没有人可以伤害李汐,他是李汐最坚强的后盾。
李权被凤尘说的无话可回,他气到胸膛不断地起伏,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他心中已经在后悔今天硬是把李添和李飞带回皇宫,中了李汐和李铮的圈套,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李铮一直没有露面,显然也是早就设计好的,留下李汐应付自己。
凤尘对着大殿的宫门做一个请的手势,李权瞪了凤尘和李汐一眼,气鼓鼓地拂袖而去,因为李添是皇室中人,他需要安葬在皇陵,李权无权带走。
李汐见到李权离开,一直支撑她的力量忽然消失,一夜的无眠使她分外疲惫,李添的逝去,李飞的失踪,对她也是不小的打击,她的视线往上一挑,见到金碧辉煌的屋顶,还有,凤尘一直呼唤自己的声音,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她想好好睡觉,忘记一切。
等到李汐睁开眼睛,见到凤尘坐在自己的身边,正在看着从李添身上发现的锦绣荷包。
“看什么?”李汐从床上坐起来,凤尘见到她醒来,扶着李汐坐起来,把被子整理好,塞在李汐的身后。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下命刑部侍郎张斌去搜查廉王府。”凤尘把李汐垂落到心口的秀发顺到她的耳朵后面,看到李汐苍白的脸色,他很心疼。
“皇叔怎么会允许你这么做?”李汐想到李权的傲慢和严肃,他怎么会同意刑部侍郎进入他的王府搜查。
“就凭这个荷包,秦小姐贴身收藏的荷包在李添的身上发现,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嫌疑,当年的秦门血案,直到如今,也没有查清真凶,这个荷包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年秦门血案凤尘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凤铭也曾经详细告诉过凤尘,因为凤铭力保秦氏无罪,被连降三级,后来先皇醒悟到错误,才把凤铭再提拔上来。
至于后来李汐当众断发当做罪己诏,本来以为已经把这件事翻过去,暂时安静,没有想到此刻居然又出现,凤尘尤为注重这件事,李汐是他的妻子,当初李汐把一切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如今出现为妻子洗清冤情的好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你查到什么?”李汐看到凤尘的神色,继续问道。
“按照找到的证据,李添就是当年陷害秦氏的人。”凤尘把荷包放在李汐的手里,荷包上面的秦字已经模糊不清。
“是皇上亲手撕烂的,皇上说看到这个荷包就想到往事,他不能忍受当年你和他所受到的屈辱和诬陷,认为如果不是他和秦氏结亲,一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凤尘想起在李汐昏睡的时候,他去见李铮,把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李铮,李铮对于李添的生死并不上心,反而见到荷包之后大受刺激,把秦字用手撕烂,荷包因为结实没有撕烂,李铮的动作近乎发狂,一旁的李依依看到心里惊恐,还是凤尘出手制止了李铮,抢回了荷包,李铮在清醒之后,立即命令凤尘负责彻查这件事。
李铮自然也没有忘记当初众人对李汐的逼宫,他对自己当时的作为也是深深悔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才会任由自己的妹妹出面保住自己的尊严。
凤尘几乎是没有耽误一秒钟的时间,立即命刑部侍郎去搜查廉王府。
“为了以示公允,我让刑部侍郎和王爷一起搜查,在李添和李飞的房间都发现了很多东西,足以证明李添和李飞就是当年陷害秦氏的人。”凤尘看着李汐,温柔地说道,李汐靠在柔软的被子上,听着凤尘的说话,觉得天大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你相信吗?”有凤尘在自己的身边,李汐觉得自己可以完全信任凤尘,如果不是凤尘,李汐此刻醒来还要面对一堆的问题,李铮对处理这些事情没有经验,只能依靠自己。
“李添从宁古塔回来的时候不久,他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么多的东西,刚才我也看了一下,有些东西不起眼的地方已经蒙上了灰尘,说明已经放置很久了,李添当初去宁古塔的时候只有一身单衣,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身单衣,他回来之后住在廉王府,一直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能有什么作为?”
凤尘察看张斌带回来的证物,通信的文书,秦家的传家之宝,诬陷秦家的证物,林林种种,简直就是告诉世人,李添和李飞就是陷害秦家的罪人,这些证物是铁证,就算李添死了,也不能绕过这个罪名。
张斌本来以为凤尘会第一时间奖赏自己,不料凤尘看见这些证物只是沉默半晌叫自己回去等候消息,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在李权那里已经受了一肚子的气,这个凤尘,就连半点奖赏都不给自己,真是太可气了。
凤尘没有处罚他已经算不错了,这些证物很多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后来放置在李添的房间,只是这个张斌急于邀功,才没有看出,就急着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来。
“你是说,大皇兄也是被人陷害,他是被人杀的?”李汐睁大一对凤眸,不敢置信。
“这个还不好说,眼下只有证据证明李添是秦门血案的凶手,还没有证据证明,李添不是自杀。”
“如此说来,皇宫之内,也不是绝对安全,要是伤及皇上怎么办?”李汐直起身子,立即想到李铮。
“不要担心,皇上不会有事,还有,汐儿,我就在你的身边,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你,李添的死不是意外,我们只能暂时对外宣称,李添是畏罪自杀。”这也是对李权最好的交代,也是堵住李权嘴巴最好的办法,李权一直对李添的死耿耿于怀,凤尘命张斌一定要和李权一起搜查李添的房间也是这个用意,一定要让李权亲眼看到。
凤尘把李汐拉到自己的胸前,李汐可以清楚听到凤尘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以前的李汐想不到自己也有需要帮助的一天,她的心底深处有点庆幸,自己的丈夫是凤尘,这个经历过太多事情的男人,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
“皇叔不会就此罢休。”李汐靠在风尘的胸前,喃喃低声说道,李添的死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意外,况且李权一直把希望都寄托在李添的身上。
“汐儿,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好好休息,一切有我,我会为你遮风挡雨,以前你是一个人,如今,你是两个人,你要是有任何不适,在我就是加倍的难过,之前你和我赌气,我不想惹你生气,夜夜在外面看着你的身影,和你相隔咫尺却不能相见的那种心情,我再也不想经历一次,汐儿,不要离开我……”
李汐忽然听到凤尘深情的表述,心中大为感动,凤尘虽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两个人私下相处也是比较随意,但是他很少会用口讲述自己的心情,如今为了使自己明白他的心意,情愿放弃作为男人的矜持,亲口说出来,李汐的心中漫过如初雪的细腻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