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寝宫,可丢失了什么?”见幻樱摇头,李汐呼了口气,沉声道:“你立即追查下去,任何人都不放过。另外,宫里的戒备也要加强些,乾清宫与水月别居各增调四名女策侍卫,其他各宫,增加两名禁军,一定要保证人员的安全。”
“是。”幻樱应声退下。
新衣拿过李汐手中的杯子,担忧道:“天儿还早,主子再睡一会儿罢。”
“出了这样的事,我如何还睡得着?更衣吧,我身子舒服了些,昨儿听安佑说,勤政殿还剩了几道折子,趁着这个空看了也好。”
新衣只好依令行事,去吩咐人准备了早膳,才折回来为李汐穿戴。“刚才的事,主子怎么看?”
李汐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透,“这宫里的人太杂了,找时间清一些出去。你派人去看看水月别居那头,不要出了什么事。”
“是。”新衣应声,却不似往常一般聒噪,安静地服侍了李汐洗漱,令人将早膳安排到勤政殿,便随着李汐去了。
几道折子不是什么紧要的,冀北灾情得到了控制,百姓感恩皇上仁政,特意上了这道万民愿的折子,彰显皇恩浩荡。
李汐看过,提笔落款,表示自己阅过,正待放置一旁,突然想起上次那道折子,脸色霎时苍白。
如果,那道折子并非从六部送来,而是有人放在她的奏折中?
宫中有自己没有控制的内鬼。
想到这里,李汐心中大惊,正要唤来新衣,却见她已经进来,一脸沉重道:“主子,程建宗有要事求见。”
“程建宗?”李汐略微思索,却仍旧想不起此人是谁了。
“主子不记得了,年前主子查看库房时,见程建宗辛勤,又细心,便提拔做了监守。”新衣提醒道。
“是了,为了此事,还与六皇叔闹了不愉快。”李汐想起眼下天色才亮,过不久便要上朝,程建宗这个时辰来,只怕是有大事发生。“让他进来。”
新衣去外头传了话。
程建宗领了命,匆匆走至勤政殿,慌慌张张的跪下,“罪臣该死,本不应现在时辰来打扰公主,只是此事实在重大,这才冒死前来打扰公主金安。”
李汐瞧着他衣裳凌乱,发髻散开,额头大汗淋淋,想必是一路跑着来的。如此着急,必是重事。“到底何事你且说来。”
“微臣一早入宫,例行盘查库银,却发现库房有被撬动的痕迹……”程建宗微微一顿,又颤声说道:“竟盘查,少了十万库银。”
“少了十万库银?”李汐惊得起身,“国库堪称铜墙铁壁,怎会有人撬了库门?”
“这……这微臣也不知。”程建宗吓得将身子又匍匐下去,磕磕巴巴地说着,“臣有罪,请公主降罪。”
“本宫降罪与你,十万库银就回来了?”一股郁闷之气直冲胸口,李汐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新衣忙递上凝神的茶,待她饮过,方才提醒道:“主子,此事一旦闹大,只怕引起恐慌。”
李汐脸上的愠怒慢慢淡去,冷静了一会儿,方才沉声问道:“知道此事的还有谁?”
程建宗身子瑟瑟一抖,连忙回道:“就只有陪同臣盘点的隶书,因事关重大,罪臣不敢张扬此事,国库此刻也上了锁,等公主拿主意。”
李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怀在胸前,在殿中慢慢踱步。脑海中精光突然一闪,有人夜闯皇宫,国库于此同时失盗,这两件事,有何关联?
李汐想了一会儿,才道:“国库失盗,事关重大,此事须得细细调查,程建宗身为监守,即刻羁押,待库银追回,再做裁定。”
见李汐话中又疲惫,新衣令人迅速将程建宗带下去,“主子,此事蹊跷,与之前的事是否有关联?”
李汐被梦魇折腾一宿,又有闯皇宫的事在前,库银失窃在后,此刻脑海中一片混沌,半点思绪也抓不住。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追回库银,十万两银子,即便盗出皇宫,也行不远。下令凤家军全城搜索。”略一思索,李汐又道:“记住,只说搜捕逃犯,不许泄露库银一事。再去请安国候与老爷子入宫,把六叔也请来吧。”
新衣迟疑道:“当初主子力排众议,举了程建宗为国库监守,廉亲王便是极力反对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他又有话说了,主子何必请他来?“
“此事六皇叔迟早都是会知道的,若不通知他,日后他知道了,又有旁的话说。何况眼下追回银子才是正事,整个京基一半都在六皇叔掌控中,还得仰仗他的势力。”
新衣暗道自己考虑的不周,行至门边,有问道:“公主,此事要通知凤将军吗?”
李汐隔了一霎才反应过来新衣说的是凤尘,思及半夜的梦,“告诉他也好,安佑歇在桐梧宫,也请他一道来。”
安国候与凤铭来的快,两人才刚落座,李权也来了。
“公主急急召我几人前来,可是朝中有何大事?”因李汐这两日重病,朝中大事皆是三人商议后,再由李汐定夺。见李汐眉宇间透着疲惫,安国候于心不忍。
李汐将有人夜闯先帝寝宫的事情详细说了,才说至一半,安佑便耷拉着脑袋求见。
几人听到国库失盗时,皆是一惊,安佑瞌睡醒了大半,在安国候的怒瞪下整整衣襟,方才问道:“十万两银子,一夜之间便不见了?”
“这也是本宫奇怪之处,已经令人以搜捕逃犯的名义全搜索,可人力毕竟不足,六皇叔,此事还得麻烦你。”李汐诚挚道。
李权身子往后一倾,咳了一声,“老臣早就说过,程建宗这重用不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公主也有责任。”
安佑抢在李汐之前搭话:“此事究竟如何,还有待查清,廉亲王眼下就下了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李汐感激地看了安佑一眼。
李权不屑道:“无论结果如何,也是公主识人不明。”
李汐淡漠道:“六皇叔要追究本宫责任,待此事完了再追究不迟,当务之急,是要如何追回那丢失的十万两银子。”
“公主觉得,何人查办此事合适?”李权淡淡瞥了一眼李汐,程建宗是她一手提拔,却出了这样的事,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汐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安佑。
安佑双肩耷拉下去,想要无视李汐的目光,可浑身就似长了芒刺一般,不自在。最终,他还是起身请命,“微臣愿尽力一试。”
“既然小侯爷接了这个旨,便不可儿戏,库银失窃事关重大,不能拖得太久。”李权道。
安佑无奈地挑着眉头,“廉亲王又待如何?”
安佑不是小气的人,但也绝对没有大气到哪里去,前头李权诬陷他一事,可还记在心上。
李权沉声道:“三天之内,若小侯爷追不回银子,得连坐。”
安佑一听差点跳起来,“本侯爷什么也没做,还得受罚?廉亲王能耐大,这美差让你好了。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你老人家就给晚辈做个示范?”他眼珠子一转,痞笑道:“我安府银子没几个,廉亲王府却是富可敌国,即便王爷追不回银子,从自己账上拨个十万两填补上,也能全了一个美名呐。”
安佑一席话明嘲暗讽,说的凤铭一个劲只笑,“安小侯爷金玉良言,倒也不假,王爷可考虑清楚了?”
安国候虽仍是一脸严肃,可眼底有一丝松动,暗暗瞥了安佑一眼,示意他不要太过放肆。
李权不动声色,看向李汐:“公主以为如何?”
李汐权衡利弊,“三日时间太短,何况此事牵涉宫廷。安佑,本宫给你七日时间,若查不出库银去向,以失职罪论处。”
安佑悻悻应下,又到了早朝时间,便各自散去。
散了早朝,李汐单独找了安佑来勤政殿。
“今儿一早,微臣眼皮跳的厉害,竟在公主这里应验。”安佑坐在平时李汐阅奏折的桌上,一副纨绔样。“你可是把我往火坑里啊。”
“此事不能声张,交给旁人我都不放心,那程建宗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若不能为他洗脱嫌弃,只怕六皇叔会拿此事说事。”李汐柔声道:“也只有你能在宫中行走,不收人怀疑。”
安佑歪着头想了半晌,讪讪道,“其实凤尘也行。”
李汐脸色变了变,一语不发地盯着安佑瞧,直瞧得他头皮发麻,方才悻悻地转移了话题,“说说详细情况。”
李汐摇头,“库房的守卫由女策负责,昨夜幻樱与那闯入先帝寝宫的人交过手,此事你找她便是。”
安佑一想到幻樱冷若冰霜的脸,便忍不住一个激灵,“此事你可欠下我一个大人情。”
“北狄敬献了十五名舞女,舞姿不错,此事若成,她们就是你的了。”李汐笑道。
安佑却一个劲地摇头,“我可不想养着两个奸细在家中。”他说着出了勤政殿,随意问了幻樱的位置,便去找她了。
李汐无奈地笑笑,随后又蹙眉思量起夜间的事。
新衣看她正用神,添了茶退出了大殿,询问了门前女侍安佑的方向,一路小跑着去了。
新衣在上书房找到了安佑。
“你这丫头不好好服侍你家主子,跑这里来作甚?”安佑提着狼毫,在书上画了一个圈,听得脚步声传来,头也不抬问道。
“关于库银失窃一事,小侯爷有什么想法?”新衣犹豫的看了看安佑,又低下头来,一脸严肃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安佑继续在不知名的书上涂鸦,看似漫不经心问着。那妮子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成了精的,新衣这丫头看似神经大条,心眼却细的很。
新衣道:“此事太过蹊跷,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要悄无声息运在一夜之间运出宫是不可能的。还有就是昨夜的刺客,看似为了引开宫中的侍卫,实则是打草惊蛇。子夜之后,幻樱加强了宫中的警戒,也就是说,在这之后运出银子更不可能。”
安佑轻笑一声,“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新衣咧了咧嘴,继续说道:“倒是那程建宗,库银失窃这样的大事,都能瞒的如此好,从前也不见他有这样大的能耐。”
安佑蓦然敛了笑,严肃道:“不是他能耐大,而是他根本就参与了盗窃库银一事。”
“这也正是奴婢担心的地方,程建宗是主子一手提拔的人,对他十分信任,他若但真参与此事,主子势必受到影响。”新衣担忧道。
“你所虑的都不差。”安佑笑笑,“程建宗这人,我瞧着也没什么大能耐,当初你主子一意孤行要提拔,这其中也不乏要给廉亲王压力。若真是他出事,也算是给你主子一个教训,你无需为她担忧。”
安佑对李汐是绝对的忠诚,新衣自然不必担心,她所担心的,还有旁的事情,“小侯爷不是去找幻樱了?”
安佑笑道:“那位大小姐见首不见尾的,我就在这候着她。”捡新衣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女策接二连三出了事,她心里肯定不好过,奴婢又不能离开公主身边,怕她会出什么事。”
“她能出什么事。”安佑扬了声,搁下笔,将新衣推出了门外,“本候脑袋还捏在手里,你就做做好事,别来烦我了。”
新衣还要说什么,朱红的大门已经无情地合上。
正如新衣所料,女策侍卫接连失利,幻樱心中没有一刻安心的,整日里忙着加强皇宫的戒备,才歇了下来,听得下头人来报,小侯爷在上书房候着她,忙赶了过来。
幻樱的话不多,只简要说了昨夜的事,便立在一旁不发一语。
安佑知道她的性子,玩笑不开,将手里一本圈圈画画的图册递给她,“按照上面所示,将昨夜这几个点当值的人都找来,我有事要问。我会请公主的旨意,将程建宗放回家中拘禁,你替我好生留意着他,我要知道他每日做些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连每顿吃的什么,也要一清二楚。”
幻樱接过图册,点点头便转身离去,才到门边,听安佑说道:“你知道此事轻重,不能有丝毫隐瞒。”
她身形微微一顿,又抬步离开。
安佑长叹一声,敛了眸子中的寒光,无奈道:“还得去国库走一趟。”
乾清宫。
沈清鸣正为李铮请脉,见他眉头紧蹙,时不时溢出一声叹息,不由问道:“皇上今儿怎么了?有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