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汐此刻沉浸在凤尘的话中,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直到太医院的人风风火火赶来,她方才回神,不明地看着眼前诚惶诚恐跪了一地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奴婢看主子又犯傻,特意请来看看的。”新衣道。
李汐白了她一眼,“本宫已经无碍,有劳各位大人了。”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又唤新衣到跟前来,“你去准备明日去凤府的事。”
“主子不是说不去吗?”新衣撇撇嘴,幸好她早有准备,“前头皇上已经着人来吩咐过了,说主子明儿个要去凤府,奴婢早早就备下了。”
李汐心思全然不在这里,便不曾在意。
虽是娶小,可凤铭乃炎夏的大将军,又是皇上亲自下令赐婚,婚礼当然不能太过简陋,整个凤府早已经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那白芳虽是深闺女子,却敢一路追着凤铭到凤府,且当着众人的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一定要嫁给凤铭,在旁人眼中看来是不知廉耻,可李汐却十分佩服她。
因李铮不去,李汐是代皇亲临,又是摄政公主,排场自然是不一般的。前后十二名女侍手持艳红花灯护送双凤戏珠的明黄大轿,后头跟着一应的幻樱带领三名女策弟子骑马跟随,再厚后头才是仪仗队、礼品队。
洋洋洒洒从皇宫城门前,一直到京基街道上,夹道百姓跪迎,真真是比那迎亲的队伍还要壮观。
李汐在车内撩起了帘子看了一眼,便唤来新衣,吩咐道:“此次是为老爷子的事,不必如此劳师动众,令大家把路让出来即可,不必这样多虚礼。”
新衣将命令一一传了下去,众人叩谢皇恩,纷纷起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正此时刻,忽的有一女子越过禁军阻拦,拜倒在路间,“求公主开恩,救救民女一家人。”
那两放女子进来的禁军连忙上前来,要将那女子拖开,正拉扯间,新衣得了李汐的意思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那女子见有人站出来,忙扑上来拉着新衣的裙摆,急急吼道:“求大人救
新衣挥手示意那两名禁军退下,将女子扶了起来打量一番,见她虽然浑身泥垢,穿着却十分精致讲究,气质也颇佳。
担心误了吉时,新衣将女子交给女策,令她们好生照看着,换洗一下带回宫去,又来向轿内的李汐回禀。
李汐闻言轻叹一声,“那女子既然敢拦我的轿子,只怕是走投无路了。”
新衣心中也郁闷,百姓不过求个安居乐业,若非被逼,怎会走上极端?
二者将此事搁在心中,明黄大轿在凤府前落下,凤铭早已率领相干人等在外头迎接。
女侍压下轿门,李汐从里头出来,紫金的孔雀长袍拖曳在地,一头清秀的发丝高高挽在头顶,为了喜庆些,新衣特意令人胸前绣了富贵百花。
凤铭率领众人参拜完毕,令人将李汐送到偏殿稍事休息,自己忙完了外头的一切,才进屋来参拜。
平常的凤铭,若不是朝中有大事,见了李汐皆是满面含笑和蔼的,今儿个一身红衣十分喜庆,只是那脸上的表情,却万分的苦涩。进了屋请安后,也只是默默地立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
这样的凤铭,李汐是头次见,只想笑,表面上却压着,一本正经地问道:“夫人去世这么多年,老爷子许久未曾续弦,这凤府上下,也该有个女主人进来打理,这样凤尘也可以放心了。”
凤铭哀怨地看着她,“老夫已经一把年纪,那白芳不过双十年华,公主这样做,实在是害了她啊。”
“自古女子所求,不过是嫁与一个心仪的人,平平安安一生。白芳嫁给老爷子,相信老爷子必定会对她好,若如今老爷子不应,将来她草草嫁了人,过得不好,才是辜负了她。”李汐这话是出自真心,凤铭虽已年过不惑,却是长得丰神俊朗,加上名声在外,他又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有女子喜欢是自然的。
凤铭悠悠一叹,“公主这张嘴如今是愈发的厉害的,老臣也无话可说。”
李汐粲然而笑。
两人又闲聊片刻,外头有小厮来请凤鸣出去,说有贵客来了。
凤铭便告辞离去,李汐在偏殿坐着无聊,唤来新衣道:“你去看看后院有什么地方是清净的,我们去走走。”
新衣嘻嘻一笑,“驸马爷早知公主会有这样的想法,适才特遣人来说过,眼下凤府宾客满座,唯有一处是无人涉足的。”
新衣说的那处,正是凤尘的院子。
凤尘虽入了宫,也时常回家小住,他的院子一直空着,又因平时喜爱清净,除了每日前来清扫的下人,便只是兰青言经常来此处。
李汐一路行去,见院子里的藤床还在,便让新衣去取一本书来,自己上了藤床,悠闲地看书。
长长的衣摆拖在水面,池子里仅有的几株荷花已经开败,凋谢的花瓣漂浮在水面,被来回嬉戏的鱼儿带着打转。
j书是从凤尘的房中拿的,新衣也没多看便递给了李汐。李汐打开一看,脸色登时通红地扔了出去,“你这妮子怎就这样不知事,竟然拿了这样的东西来。”
新衣觉着奇怪,拿起书一看,也是脸色一红,鼓着脸捧着书,丢了也不是,横竖不自在,“奴婢是从驸马爷房中拿的,哪里知道他平素里那样端正,会看这样的书。”
“赶紧放回去,谁也不要说。”李汐心里似吃了石似得,哽的发慌。男子看些那样香艳情爱的书原是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凤尘也会看。
新衣垂首回去,却见凤尘已经迎面行了礼,不由得脸色更是通红,将书往袖中藏。
谁知凤尘眼急,瞧见了她藏的动作,笑着拦住她,“袖中藏的什么。”
新衣不说话,李汐从藤床上支起身子,不慌不忙道:“不过是女孩儿家的东西,与你何干,让她过去。”
凤尘风淡云轻地摇头,“拿出来瞧瞧。”
新衣咬牙瞪他,转头望着李汐,委屈道:“主子……”
李汐到底也是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还被凤尘撞见,保不准他心中想了什么。随后又一想,原是他的东西,自己不过无意间翻到的,此事应当怪他才是。想到这里,她支着头莞尔一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新衣这丫头不会看事,在你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
凤尘微微挑眉,更为疑惑。不过一本书,如何这样惊慌?他将手伸到新衣跟前,再次说道:“拿来瞧瞧。”
新衣看看李汐,又看看凤尘,最后咬咬牙,慢吞吞地将书递给他。
凤尘看了李汐一眼,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翻开书。看到书中的内容,也是惊得即可就闭上,心里暗骂里兰青言混账,竟然将这些东西落在自己房中。
李汐此刻反而大方起来了,咯咯地笑道:“想不到驸马爷平素里喜好这些。”
凤尘一个男儿,自然不比李汐这般的害羞,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常态,又将书递给新衣,让她拿回房中去。自己则飞身上去,在她身边躺下,拢着她的发在指尖玩,“沉公主清心寡欲,臣可做不来柳下惠。”
李汐玉面一红,表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本宫不是说过,娶妻纳妾,随你。”
知道她是玩笑话,凤尘却高兴不起来,伸手拢住李汐的肩头,埋首在她秀发间嗅嗅,“汐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怕听得多了会当真。”
“你就这么小心眼吗?”李汐不服气地扯了他的头发来玩。
“我就是小心眼啊。”凤尘咕哝着,伸手将李汐的手压着,声音也小了下去,“让我睡一会子,昨夜一宿没睡。”
李汐眼中有一丝心疼,坐起身靠在藤床上,让凤尘的头靠在她膝上,“你睡吧,到时辰了叫你。”
凤尘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新衣将书拿回去,又换了一本正常的,交给李汐后,便退去院子门口守着。
天色正好,阳光斑驳地洒在二人身上,前院的喧嚣丝毫没打扰这一处的宁静。
幻樱找到新衣,正要进去回禀,被她拦住,“公主和驸马爷在里头呢,什么事这样急啊?”
“没事。”幻樱今儿穿了一件橙色的短打,腰间坠了一条红色的流苏并两个橙色的香囊,想来是因为今儿个凤铭大喜的缘故。
新衣上下将她打量一圈,撇着头看她,“我从不见你穿旁的衣服。”
幻樱默然不语。
吉时一到,李汐唤醒凤尘,各自去了前厅。
虽是娶小,三媒六聘一样不少,拜过天地,新娘迎入洞房,凤铭则留下来陪众宾客。
李汐由心地为凤铭感到高兴,便多喝了几盅,面颊已经是绯红。
新衣瞧了瞧四下无人,将李汐带到凤尘房间,令人去煮来醒酒茶,看着伏在案上的女子皱眉,“主子向来不多饮的。”
待醒酒茶端来,李汐早已经呼呼大睡,唤不起来。新衣无奈,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主子再不起来可如何好?难道自己要背着她出门?外头那样多的人,回头主子非揍死自己的不可。
正犹豫着,凤尘已经来了,瞧了瞧李汐,笑笑,“看你主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这样吧,你带着仪仗队先回宫,与皇上说一声,公主明儿个回来。”
新衣道:“奴婢得留下照顾主子。”
“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凤尘歪头,含笑看着新衣。
在那样真诚的目光注视下,新衣缩缩头,却仍旧狐疑地看着凤尘。毕竟是有前例的。
她正犹豫着要怎样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人已经被凤尘推出屋子,眼前的门轻轻悄悄地关上。
无奈,新衣只得与幻樱商议,让她带着三名女策留下,自己带着仪仗队回宫。
李汐醒来之际,只觉得喉咙发干,浑身也燥热的很,十分难受。入眼一片漆黑,想来是入了夜,只是分不清究竟置身何处。正欲支起身子,惊觉手臂酸麻异常,竟是有人紧紧抱着自己。
她这一动,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凤尘,问道:“你醒了!”因才睡醒,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朦胧。
知道是他,李汐先是一惊,随后又是无言,问道:“你怎的在这里?”
凤尘此刻清醒过来,原本环着李汐的手改为拉着她的手,好笑道:“这可是我的房间。”
李汐慢慢回想起午间的事,暗悔自己不该饮酒,“我也该回去了。”
凤尘却一把将那要起身的人拉下去,正跌入他怀中,圈着道:“都这个时辰了,还回去作甚?左右到时辰我要入宫早朝,届时一道便可。”不等李汐说话,又道:“新衣已经带着你的仪仗队回去了,旁人不知道你在这里的。”
李汐无言地挣扎两下,“你就不怕我治你个欺君的大罪。”
“治就治吧,欺君灭九族,左右你是我妻子,咱们天上人间,不离不弃。”凤尘贴着李汐耳根子道。
李汐挣扎着躲开打在自己耳边的气体,捶了凤尘两下,“老爷子若听到你这话,非得打死你这不孝子。”
“无妨,他舍不得。”凤尘说着,忽的一下子就放开李汐的手,转身背对着他。
“怎么了?”身上忽然一凉,李汐本能地伸手去抓那双手,却听见凤尘的闷闷的声音传来,“别动。”
低沉的气息令李汐立即红了脸颊,忙缩回手,一动不敢动。默了半晌,才细细道一句:“你无耻。”
“我说过,面对你做不来柳下惠。”凤尘无奈地起身,身后的衣服却被人抓住,他停住没动,微微一愣道:“汐儿,你知道这个动作有多危险吗?”
李汐将头埋进薄薄的毯子中,脸颊如火烫,即便没有开灯,这样的事对她而言也是难以启齿的。闷了许久,察觉到凤尘又要走,她才闷闷地说道:“知道。”
黑暗中的一双眼暗了又亮,凤尘轻笑一声,又转身将李汐拥入怀中。
天色才亮,新衣便在来仪居候着,一直到散了早朝,仍旧不见李汐的影子。正要去前朝寻凤尘问问,幻樱却护着李汐回来了。
扶了李汐如入殿,见她满脸的疲惫,新衣不由担心地问道,暗道是不是又是驸马欺负主子。可瞧着李汐的表情,又不像,想要问,又怕问了些什么不该问的,便伺候着李汐睡下,又把幻樱拉出来,问道:“主子这是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