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个档口,他们身后的马也不知受了什么惊,陡然失控朝他们冲去。眼看着四下无人,他们二人又毫无防备,她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将他们二人推开。
“事后我才知道,那人并不是李昭,而是李铮。”李盈盈微微一叹,那个时候李铮才六岁,这些事情连自己都早就忘记了,想不到他竟然还记得。
“那天天气很好,汐儿调皮拉着我要去马场骑马,我讲不过汐儿,便随着她去了,但是刚到马场,一匹马突然失控直直朝我和汐儿奔来,那时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人推了开去,回过神来却看到一位小姐姐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我和汐儿都没事,但吓得不轻,事后才知道那位小姐姐便是盈盈。”李铮慢慢地说着。
李盈盈有些不解的看向沈清鸣,既然已经催眠李铮,何不速战速决以免发生意外,何必又问出这些事来。
沈清鸣何尝又不是想快点将自己想问的问出口,却担心催眠程度不够,那件事一直是李铮的心病,自然对李铮的影响极大,若是李铮心里受不住那种压力,很有可能会遭到反噬,身子受损不说,下次再来催眠难度将会加大。
掩去眼中的急切之意,沈清鸣当下又问了一些李铮小时候的事,李铮也渐渐的开始回忆,语速也渐渐的开始平缓,双眼迷茫的的看着前方,挂在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一脸的木然。
“汐儿生气时经常会爬到大树上去躲着,让我们着急的找上一番,消气了便乐呵呵的自树上爬下来说我们无用。”
“汐儿做错事时经常会赖在父皇怀里撒娇,小嘴一撇一脸欲泫欲泣的样子父皇便不忍心惩罚汐儿了。”
李盈盈听着李铮一直说着汐儿汐儿,他的童年的记忆中全是李汐,有些失神的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若有若无的提起几分笑意,察觉到沈清鸣看来的视线,慌忙掩饰。想回以沈清鸣一个无事的微笑,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胡乱的擦掉泪痕,看着依旧诉不断回忆着的李铮,心里却知,不管如何回忆,那段时光已回不去了。
沈清鸣见时机差不多了,准备问出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试了几次都无法问出口。
李盈盈发现沈清鸣的异常,正欲问问怎么了,却见他淡淡的倚在墙边,一脸平静的拢了拢袖口。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语调微有些乱,微有些颤抖,眼里的慌乱依然被掩在那副温文儒雅的面孔之下,沈清鸣心里暗自嘲讽一声,自己本是怕李铮心里承受不了才多问了些,自己又何尝不是怕知道当时的那件事情。
李铮听闻问话,稍微的一怔愣,眉头紧皱,双手不自觉的紧握,茫然的看了一眼沈清鸣,却未做任何回答。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沈清鸣又轻声问了一句,李铮低下头略微停顿,嘴里轻声念着十年前,蓦的,双肩停的颤抖,陷入了回忆。
“十年前,汐儿拉着我要去民间玩,父皇便派秦将军保护我们……”
“皇兄,秦叔叔,你们太慢了。”一着粉衣的小女孩跑在前头,见一大一小的两人落下好远,便又扑腾着跑过来扑在李铮怀里,小脑袋在李铮怀里蹭了蹭,将脸上的汗珠尽数的擦在了李铮身上。
“汐儿,母后不是亲自绣了手绢给你吗,怎么还在皇兄身上来.”
话没有说完,便见小女孩子仰起头,娇娇悄悄的一笑,美目弯弯,李铮的话便再未说出口了。
李铮无意识地说着,“当时与汐儿玩了许久,我见天色已晚又似要下雨的样子,便劝汐儿回宫了……”
“汐儿一直很贪玩,她说在京基还没有玩够,要出去玩。秦叔叔带着我们离开京基,去了郊外,汐儿看中了悬崖上的花。我就去给她采,那花好美,就像是汐儿的笑容一样美……”
说了半晌,李铮忽然在此处停下,房屋内沉寂了些许,“我看到汐儿朝我笑了,她一直叫我皇兄,手舞足蹈的。我拿着花,要下悬崖,可没想到,突然间响雷了,我没踩稳,掉下去了。”
月色缓缓,忽然间西风吹来,一片乌云遮住星月,宫灯在风中明灭。
李汐忍不住抱住双臂,加快了步伐。
离乾清宫不远,见整个宫沉在夜色中,只有寝宫一盏孤灯亮着。李汐脚步微微顿住,难道皇兄已经睡下了?犹豫片刻,还是不放心,加快了往乾清宫去的步伐。
宫门口一众女侍守着,见李汐独身前来,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公主。”
“你们怎么都在外头,皇兄睡下了?”李汐敛眉问道。
“是皇上吩咐的,皇贵妃在里头。”领头的女侍回禀。
又是李盈盈!
李汐微微恼怒,暗道李盈盈未免太过放肆。想了想,不见四周当值的人,惊问道:“魏子良呢?”
“皇上将魏大人派到外头去了。”
“简直荒唐。”李汐脚步才抬起,女侍上前一步,“皇上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否则奴婢们性命不保啊!”
“让开。”李汐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那样多,长此久往下去,皇兄愈发被李盈盈迷惑。
见她们没有让开的意思,李汐手下不留情,出手为掌,将他们一一打倒在地,往里面闯。
“掉下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沈清鸣强压住身上一股杀意,颤抖着问道。
“皇上。”外间的门被轻叩了叩,连星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皇上,公主来了,外头的人拦不住。”
“李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李盈盈一惊,一时间乱了方寸,在屋子来回踱步,一面催促沈清鸣,“快些将皇上唤醒啊,若是被李汐知道了,你我都得死。”
李盈盈并非怕死之人,只是催眠皇上的罪极大,李汐借此机会灭了离家满门都可,她一人之命不算什么,拉上整个家族便是罪过了。
沈清鸣也深知事情不好,拿出一个玉瓶在李铮鼻子下嗅了嗅,“这药是专门应付引魂丸的,嗅了它即刻就醒。”
李汐已经来到内院,连星早已经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将她拦住,“公主万安。”
李汐冷冷瞥了她一眼,“滚开。”
“皇上与皇贵妃正在里头,公主即便有天大的要事,也等奴婢通报一声罢。”连星被李汐瞧得低下了头,可她不能有丝毫的退缩,否则李家就完了。”
李汐压着一腔怒火,生生忍下了打人的冲动,冷冷撇着连星转身进去。
门口传来连星的声音,说公主已经到了院子里,可李铮还未醒来,李盈盈便愈发的着急,“怎么回事……”
沈清鸣额角见了汗珠,“刚催眠程度太深,一时半会还醒不来,你先这般”
李盈盈听罢点了点头,便收起脸上的焦急之色,将头上的发饰取下,微将头发弄乱一些,扯了扯衣服这才缓步移了出去。
李盈盈急急从里头出来,外堂的门开着,带着寒意的风灌了进来,散去几分闷热的同时,也令她感到几分寒意。
透过开启的窗户,看到那个在一身蓝色水仙长裙的人立在月色下,凌厉的风鼓得那一身长裙飘动。
她心思微动,陡然间想起幼年的情景,那个时候的李汐,是四个小孩中最顽皮的,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小女孩,如今竟站在了炎夏的最顶端。
连星一声轻唤,拉回李盈盈的思绪,她又将鬓发散下几丝,换过一脸慵懒地示意连星开门。
李汐是背对着门站着,听到开门声浅浅一笑,一声皇兄还未出口,转过身来便见李盈盈立在门旁,脸上的笑意不动声色的敛了去,“天色这样晚了,皇贵妃怎么还在这里?”
看着女子衣裳凌乱鬓发半散,李汐秀眉微微蹙起,莫不是皇兄今夜又与李盈盈……想到此处,竟无半分女子该有的羞涩,反而是担忧长此久往下去,李盈盈若有了孩子,便是长子,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今时不同往日,若太子确立,李权一定会逼迫自己交出摄政大权,届时再无权利过问朝堂之事,而李盈盈又控制着皇兄……
想到这里,李汐一阵寒意袭上心头,绝不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然是皇上诏本宫来的。”李盈盈半靠在门方上,手指绕着耳旁垂下的一缕青丝,陪了李汐一眼,讥诮道:“本宫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外头惹事,正要打发了去水牢,不曾想竟是公主来了。眼下天色已晚,皇上早就歇下了,公主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还是等明儿个再说吧。”
微微一顿,李盈盈意味深长道:“皇上如今的脾气公主是不知道,若是他正在睡觉时被人打扰,只怕这满殿的人都要跟着陪葬呢。”
怒火在刚才的打斗中散了大半,李汐咬咬牙,心思一沉,皇兄既然不肯见自己,若硬闯进去,正好落了抗旨的罪名。
“既然如此,本宫明日再来,皇贵妃也早些歇息罢。”李汐长袖一拂,转身还未离去,忽然想到饮泉宫的事,又转身盯着李盈盈。“本宫想知道,李常在究竟犯了何事,皇贵妃竟然下如此旨意,关她三个月之久?”
“公主说的是那位来自状元坊的李常在?”思索片刻,李盈盈语带嘲讽,不屑道:“果真是来自那样地方的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魅惑皇上,如今皇上醒悟过来,那贱人还不知悔改,昨儿个得罪了皇上,依照皇上的意思,是要杖责的,还是本宫替她求了个情,这才被罚了三个月的禁闭。”
“李常在的身份是京基知府的妹妹,皇贵妃怎么也忘了?”李汐悠然道:“古有妃嫔失德,令君王不上早朝不理朝政,究竟谁是祸国之水,皇贵妃心中自有明镜。这是皇贵妃第二次处置李常在,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若李常在但真魅惑皇上,不必皇贵妃劳心,本宫自会处置,若不然,本宫定会追究到底。”
“公主这是摆明了要维护李常在了?”李盈盈支起了身子,眸色也变得凌厉起来。
“是。”李汐毫不示软。
两人对视许久,李盈盈蓦然嗤笑出声,“公主可不要忘了,如今这后宫,可是本宫执政。先帝令公主摄政,可没有说后宫也要你管呐。”
李汐也笑,笑李盈盈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拿这个来压自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后宫也是朝政的一部分,本宫既然有摄政大权,就有管制后宫的权利。皇贵妃这个协理六宫的大权,还是本宫交给你的,本宫既然能交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
李盈盈脸色微变,以李汐的手段,相信她是说到做到。顿了顿,她阴阳怪气道:“是啊,以摄政公主的能耐,什么事做不出来,为了炎夏可谓是六亲不认,连自己兄长都能幽禁的人。”
李汐默然,这样的话她听过很多,却是头次从李盈盈嘴里听说。
寒风再起,掠的树枝猎猎作响,她看着门边慵懒的女子,心早已经寒下来,“你既然知道本宫的手段,就最好收敛着,如今本宫还留着你的性命,不过是看在你是六叔独女的份儿上。”
她转身,裙裾在风中翻飞,声音也格外清冷,“李盈盈,本宫可以随时要你性命,不要等到那一日。”
李盈盈正待发作,忽听得身后脚步声传来,便知道是李铮醒来,她眼圈一红,转身便扑进李铮的怀里,娇怯怯地唤了一声:“皇上,公主说要杀了臣妾。”
抬起的脚步在听到身后的声音时,堪堪停在原地。李汐缓缓转身,见到那人只着了一身玄黄的中衣,将李盈盈揽在怀中,正一脸阴霾地看着自己。
“皇兄……”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只化作这一声轻呼,再次看到那熟悉的眼眸出现这样陌生的情绪,李汐的心,被生生的撕裂开来。
那个人,可是自己的皇兄,自己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此刻却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公主李汐,以下犯上,冲撞皇嫂,越俎代庖,着令其在来仪居寝宫,闭门思过半月,不得召见任何人,无诏不得出宫。”
冷风咆哮着将李铮的话送入那个女子的耳中,似乎风大了,她有些听不清,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皇兄,你刚才说了什么?”
君王冷着脸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已经有侍卫进来,站在李汐身旁,要将她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