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沈扶月一觉醒来,千万年的记忆又开始翻涌上脑海。先前睡地浑浑噩噩,来不及品味什么离苦欢乐,如今醒来细细咂摸……
还是有点不对。
沈扶月揉着脑壳,忽然想起来自己脖子上系的那个颇为别致的“项链”。沈扶月把东西随手拽出来勾在指尖,那玄黑圆片晃荡在她的鼻尖上,散发出浅淡的香。
这东西是哪来的,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但是想不起来并不代表沈扶月智商低,她可以猜啊。
这圆片通体是深黑,上面却有些瞧不清的纹理,嗅之清香沁心。
这是……安神香?
沈扶月皱眉,又暗自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安神香的香味没有这个干净好闻。那这是……镇魂香?
沈扶月挑眉,指尖抚上圆片,嘶了一声:“君墨。”
正瘫在软布上睡得安稳的君墨打着哈欠,道:“作甚?”
沈扶月两指捻着圆片往他那送了送:“这是你的鳞片?”
君墨掀开眼皮,瞧了一眼那东西,冷笑:“呵呵。你瞎?爷的鳞片比这好看多了。”
沈扶月回了一声冷嗤:“真不是你的?那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君墨闻了闻那圆片的香味,道:“说说,谁跟你那么深仇大恨。镇魂香——这是想让你不得好死还是想让你速速安息?”
“女娲。”
“死定了,跟上神作对,真是好日子到头了……”君墨说了一半,猛然站起来:“什么玩意?谁?”
“不是龙族,山海经那些妖邪之物散不出这种凌然正气。”沈扶月声音清冷:“那就是人首蛇身的女娲了。”
君墨觉得自己耳朵都聋了。山海经里神物颇多,今天但凡换个人说“山海经里那些妖邪之物”,君墨上去能把人揍的娘都不认识。
君墨端着细如蛇的身体,恭敬道:“佩服。”
沈扶月睨了他一眼,把圆片戴回去。
君墨疑惑:“你还戴回去?镇魂香对于如今接近魔物之躯的你来说,跟慢性毒药有什么区别?”
沈扶月翻身:“毒药于我无用。”
君墨啧了一声:“……这是毒药的问题吗?啊?这是鳞片的问题!”
“女娲于我……是恩人。”沈扶月阖着眸,话极轻:“我出生在魔界,是她带我到昆仑山安心修炼。”
君墨哦了一声。
因为是恩人,所以死心塌地相信她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心思吗?
可……四海八荒,谁人提及女娲都得尊称一句娲皇。娲皇啊,可是号称天道第一神,那么当初她给沈扶月这鳞片的时候,真的没有“看”到如今她会有这副半魔之躯进退两难的时候?
偏生沈扶月还执意带着,这是上神呢还是傻子?
君墨瞧着这上神,把头枕在爪子上,打了个哈欠。
反正与他无关。
第二日,按礼数沈扶月和曲然应当提前去拜过秦祁,为后日的拜师做打算。
两个人前后进镜云居时候,秦祁正在垂首在一把长剑柄上刻着什么。浅淡的白光流转在他指间,清风满殿,却有一番威严。
“师父!”
“……师父。”
沈扶月跟着曲然身后在镜云居站定,先后唤了一声秦祁“师父”。可曲然声音轻快活泼,这番一对比下来,沈扶月这声“师父”清淡的宛若半死不活。
秦祁掀开眼皮瞅了人一眼,抬抬下颌:“等我会,你俩自己找地坐吧。”
曲然便拉着沈扶月找地方坐下,一时间,空旷的殿上只闻得秦祁手中金石相撞之声。
“师父这是在做什么呢?”曲然侧头悄声问沈扶月:“倒是那把剑,好漂亮啊。”
沈扶月轻声回道:“灵武有魂,刻字便算赐名,方可识人。”
曲然没问题了,正巧看到眼前矮桌木上有一套茶具,顺手便开始沏茶。沈扶月对茶艺了解不深,但是曲然明显是学过,洗茶和分壶都颇为美观。
沈扶月便抬眸看一旁秦祁。
给灵武赐名过程听着不复杂,刻个字就行,但是刻字的过程就是驯服灵武的过程,每一笔都是在和灵武对抗。
看秦祁这般认真样子,想来这把剑来头不小。
沈扶月漫无边际的想着,忽然又想起来许久之前,秦祁也这样认真的驯服一个灵武。
那是沈扶月去到瑶池的第二年,九天之上的景色一季一换,别人眼中美轮美奂,自然也被许多人鬼妖魔垂涎着。沈扶月出身魔界,战斗能力一流,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镇压那些心思不良的东西们的主力。
不过她一直缺一个趁手的武器,出去镇压魔乱倒不说会失败,但总会挂点伤。后来秦祁实在看不下去,便给沈扶月找了件武器。
也是长剑,也是他一笔一画刻的字赐的名。
后来长剑断了,他魂也散了,连物是人非都落不到。
想着,那厢秦祁已经慢悠悠的停了笔。曲然机灵,给他奉了一杯清茶。秦祁颇为受用:“徒弟乖。”
沈扶月就看不下去他这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但她刚张嘴,便见秦祁一双眸如折入星子,远远看过来。
沈扶月登时把带刺的话咽了下去。
秦祁咽下茶水,道:“后日拜师大典,你俩须得空出时间来,巳时开始,不要迟到,别给我丢人。”
“这个,给你俩的。我这规矩不多,你俩也是姑娘,平常注意点就可。”秦祁把剑扔给沈扶月,又扔给曲然一把玉扇:“扇名紫霜。挺适合姑娘防身的。”
“至于剑……剑名归鹤。我看你性子冷静,挺适合舞剑。”
沈扶月一手接住长剑,翻腕一看,果然见剑身上刻着“归鹤”二字。
秦祁看沈扶月垂着眸不说话,心里轻轻提了一下。
其实武器什么的,新弟子入门得自己去百战峰上那找灵武。这种身为师父直接给徒弟灵武的动作,简直可以说有些——只是一些些的,讨好。
至于这把剑的名字……
黄昏归鹤月来时。
秦祁取剑的时候正巧看到一排丹鹤穿云而过,便想到了她。
嘶,怎么办,第一次当人师父,似乎还在被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