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二(1 / 1)

正修万历二十三年末,封印松动,人间死伤八十万之众,修真界损失亦然惨痛。同年,妖族易主,新王名为谢律。

正修万历二十四年初,魔界十罗刹正式和人族宣战。两方混战半年之久,后因妖族加入战场,魔族被迫退回魔域。

又是一年夏荷盛如云,人族终于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得以半分喘息。

不过暑气到不了灵山之上,清竹叠叠挡住盛夏的阳光,其中有人一身白衣,盘腿而坐。

有人小心翼翼的踩着竹叶过来:“师父,天枢师叔让你去一趟论道居。”

白衣的秦祁慢慢收回灵力,额前的额纹慢慢消失:“好。”

曲然默默看着一身道袍的秦祁,似乎想说些什么:“师父……”

秦祁回首,一脸温和:“怎么?”

曲然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战战兢兢道:“没……没事。”

自从沈扶月真的死后,曲然便一直觉得秦祁眼中有着她说不清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不敢问,她清楚的记得陆离之宴慢慢褪下时,那人的撕心裂肺。

可是毕竟已经过了一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

想着,曲然慢慢跟上秦祁,却见他回头问道:“那只花妖还是半死不活的?”

秦祁说的那只花妖,正是沈扶月栽在庭院里的。曲然一时语结:“师父何苦非要触景伤情……”

秦祁眨眨眸,笑着反问:“什么触景伤情?”

曲然哑然,更像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秦祁心里一顿,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只花妖……花妖枯死了。”

秦祁木然,却有一种盖棺论定的感觉。他抬抬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朝论道居去。

灵山身为各门派的领头羊,自然要快速讨论出一个抵御魔族的方法来,以作表率。

而让人忧心恐惧的魔域,此时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沈无越神魂焚寂,魔域十罗刹可谓是群龙无首,都想整合力量争一争那个位置。

然而在魔域最深的魔渊,黑雾笼罩其中,传说这里安睡着第一任的魔主,是任何魔物都不能踏入的地方。

这里就是魔界的“昆仑山”。

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本应该静谧无人,此时却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那人藏在黑雾后面,只有一双红眸。

虽说是红眸,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人觉得清浅纯粹,如日光下绚丽的红宝石,剔透极了。

她慢慢走在黑雾之中,仿若世界只有她一人。忽然,她微微侧首。

她似乎不被什么欢迎。

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清甜的香味,四周一霎变得明亮起来,潺潺的小溪,一树的绯红飘摇着落在水中,似一阵雨。

昆仑。

她脑袋里立刻浮现出这两个字,却完全不解其意。

何为昆仑?

但她伸手接了一片软嫩的花瓣,笑着道:“原来此界不止黑暗,这是何?倒也有趣。”

一只极大的蟒蛇吐着信子凭空出现在她身前,琥珀色的蛇瞳闪着暗光:“你是谁?”

“我?”女子笑意不减,伸手,似乎是在摸这只巨大凶兽的额头:“你可以叫我月。这个世界只有你吗?”

蟒蛇吐着信子,明明她手是凌空的,可它却有一种实实在在的被摸头的感觉。

而且它认得此人。

光芒万丈的上神大人,沈扶月。

可如今这人又抽什么疯?

蟒蛇烦了,嘶嘶道:“沈扶月,你百万年前就说过,再踏入我的地盘你就是狗。”

女子歪头笑:“你原来认得我?”

蟒蛇吐着信子看着她,难得沉默了。

“我从本源而来,被这个世界蓬勃的生命力吸引而来。”沈扶月收回手,看着四周流转不去的黑雾,笑道:“不过,看上去我迷路了。”

一人一蛇就此沉默,到底还是蟒蛇先开口:“我是认识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但你不是她。”

“是那个沈扶月吗?”

蟒蛇没说话,只是慢慢的往前走着。它身侧的黑雾在他经过之前自动分开,露出这个地方一点点端倪。

这里是一处山峰,应该是曾经花繁叶茂的山,不过如今都成枯死的黑泥了。

暂时领着沈扶月名字的女子想了一会,跟了上去:“你是在这里等她吗?”

蟒蛇没说话,一会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小屋。沈扶月慢悠悠的晃荡进去,看见屋里汩汩的煮着水。她上前打量着四周。

一个简单的书架,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已经枯死的植物,一个小凳子,两只毛笔。

沈扶月走到那花盆旁侧,两指捏着枯死的叶片,不一会,那盆花慢慢抽出细嫩的芽。

而那只身躯过于庞大的蟒蛇只好盘在外面,听着屋里细碎的声音,道:“你不要翻乱里面的东西。”

说着,沈扶月抱着那盆葱葱郁郁的花盆出来了。那盆花如今一扫先前枯死模样,甚至还结出了骨朵。蟒蛇看着那抹浅色,竖瞳似乎闪了闪:“你……”

“你一直在等那个沈扶月么?”她抱着花盆笑:“等了百万年?你喜欢她?”

蟒蛇信子都忘记吐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等她?”

“我没有在等谁,这里是魔渊,谁也不回来。”蟒蛇扭头便走:“你很吵。”

沈扶月便跟上它,道:“屋里煮着水,而且没有落灰……你很珍视她吧。你把我当成她,是因为我们很像吗?”

“闭嘴。”

寂静且无人踏足的魔渊第一次有了生气,闯入者根本不惧怕那些让人触之便成白骨的黑雾,只是慢慢的跟着蟒蛇走着。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时光,甚至偶尔在黑雾暂时薄了一点,露出外面一点天光之时,她会停下脚步观赏。

可蟒蛇确定,此人就是沈扶月,因为她身上的味道没有变。

又是夜深,蟒蛇看着蜷缩在自己身上似乎像是睡着了的人,然后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我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假寐的人一下坐起来,眸光熠熠:“好!现在就去吗?”盛夏的末尾,赤阜娇艳的荷花几乎都要堆满水道。所幸供人行走的青石路也不算过于狭窄,也只有她一个人慢慢走着。

“吱呀”

不知哪家的窗被从里往外推开,里面有人探头出来瞅了一眼。看到底下有人一身绯色的长衣,生的也白净,心下欢喜,便吆喝一声:“客从哪里来哦——”

那姑娘抬眸,眸中水波流转,竟似能让这水乡再多添一分姿色。

推窗的姑娘一愣,便撑着窗笑,再顺手扔下来一个黄纸包。

那人抬手接住,闻到了纸包里飘出的谷物甜香。

正疑惑,听便听头顶悠扬婉转的歌声传来:

“问客从哪来哟,且看如今天下乱。何处得求安,只愿娘子朱颜,岁岁如今年。”

那姑娘听罢,展眉一笑,却是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那推窗的姑娘看她走远,回身却只见一缕黑烟散开。她不禁疑惑是不是什么东西糊了,却不晓得自己已然在黄泉路走了一圈。

盛夏多雨,下午时候哗啦啦的下了一场大雨。避雨的茶馆里人多口杂,只听这里说苏家那个小巫女又带着人冒雨把多少魔物揍了一顿,又听那里说斩风门下损伤多少,灵山又有何大动作。

“天天打天天打,也不见个消停哟。”

茶肆人都抱怨着,茶水瓜子和小食都流水似的上来又端下。路人坐下叹几声嘘几声,又起来各自奔波。

不过奇怪的是,最里面的四角桌只坐了一个人,一身如绯色如樱的长袍,脸上罩个灯会用的狐面,撑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客官,这茶都凉了……”

那人闻言笑着回眸,声音又清又脆:“换一壶。”

“小店自然不缺茶的,只是这茶钱……”

小二看她桌角放了一粒金,笑眯眯的手下便走,忽然想到什么,道:“您若是对这些事感兴趣,不若去灵山瞅瞅?离这也不远,约莫半天的水路。”

“不过这世道哎——”

小二的声音慢悠悠的拉长离远,只有她还在撑头远望:“又是灵山……”

正当她要起身时候,听得屋外有人喊一声:“呀,魔!”

茶馆人逃的逃,跑的跑,一时之间乱成了一锅粥。小二和掌柜的抓起值钱的金银钱便要逃命,小二经过那桌奇怪的客人时,好人心泛滥,下意识道:“姑娘,快跑吧,那些魔物可不是好相处的,要出人命的。”

那人笑了,朝他点点头,起身走了。小二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救人一命,跑了,却没注意那人不是和人流一起跑的。

她走出了那些慌忙逃窜的人流,可是诡异的是却没人注意到她。人群慌乱的很,吵闹声、哭叫声混杂,她却没什么大的反应,直到听到那清脆的婴孩哭叫,她脚尖才顿了顿。

她找了半天,才在一圈人手推脚踏里找到那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孩。

小孩子若是本性纯良,眼睛是可以洞穿阴阳的。明显这个人类小孩看到了她,小孩子竟然也不怕,抽抽搭搭的止了哭声,又好奇又怯生生的看着慢慢朝她走来的人。

不过人流还是太密了,她又不能动用灵力,只好停下脚步等着那些恐躁的人们过去。

小丫头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看她狐面随风动的流苏,张手笑着要去找她。可是她面前是慌不择路的人流,刚迈步的一瞬间便不知道被谁带倒在地。

之后的踩踏惨剧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狐面下微红的瞳微微睁大,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直接掠过那些庸庸碌碌的人类,去抱起那一个小小的身体。

毫无生气的人还残存着两分的温暖,让人能用手感受到她稚嫩的心跳。

正在这时,一线银光闪过,直直划半抱着女孩的人,她只是微微侧首,那线光擦着她的脸颊过,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开了一个极细极深的口子。

狐面瞬间崩断,磕落在地上,露出一张垂着面无表情的脸。那狐面像是一个结界一般封着她,如今狐面落下,她眨眨眸,灵气立刻裹在她周身。

周围人忽然停滞了一瞬,不知道谁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魔!”

顿时炸开了锅。

周围脚步纷乱,少女抱着小姑娘,侧眸斥道:“吵死了。停。”

嘲哳的人声忽然静了下来,连动作也停止在原地。这本来应该吵吵嚷嚷的地方,像是忽然被定格了一样。

少女说完,也不看他们,只是抱着小姑娘慢慢起身:“出来。”

几个黑衣人嗖嗖嗖的落在她四周,她皱眉,惊诧道:“人类?”

居然有人类可以无视她的命令……原来是身上藏着有趣的东西。

“沈扶月。”

话音刚落,又有许多人落定在她面前。她抱着那个小姑娘,道:“你们不过是仗着一些不知道多久前的恩惠……罢了。”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转身走了。那看似慢悠悠的步伐,却一步拉开许多距离,有人试图想追上去,却发现那人越走越远了。

“首领,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那人疑惑的退回来,问道:“真的是她?”

被称为首领的人摇摇头,看向了手中的一个水蓝色的宝石:“先圣的指引不会有错……”

等到没人的地方,她才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孩子。片刻,她的指间有光华流转,之间少女已然沉寂的呼吸开始慢慢的复苏、悠长。

最后她把熟睡的孩子放到了城外。

落日辉光倾城,等到第一颗星烁烁,少女已经站在了一艘无人却自动的扁舟之上。

所谓人间,不过如此。

她指间掐着一朵水润的莲花,轻轻一抖,那莲花便散落在她的脚侧。

“沈扶月……”她默念着另一个给她招上麻烦的人,忽然笑了一下:“倒是有趣。”

满天的繁星映在水中,扁舟如行在天水之间。她抬眸看天空,浮云飘散之间,似乎有人站在上面不安的窥探着什么。

她沉沉的看着,脸色有两分像沈扶月那被昆仑雪洗过的清冷,片刻,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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