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早已吞噬了斜阳最后一丝光亮,南城没有了白天时的豪放浪漫,多了几分宁静幽深。
黎笙从学校出来已是深夜,大门已经关了,她不得不走后门。
天上正下着连绵细雨,初夏时的雨总是来的那样的洒脱随性,雨水轻轻涤荡去江北白天的喧嚣和浮躁。
黎笙正打开伞,伴随“轰轰~”的巨响,几辆摩托突然从巷口冲了出去,黎笙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伞被甩飞出去。
黎笙扭头看去,那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还发出欢呼爆笑声,似是对刚才的愚弄行为很是得意。
黎笙摇头表示无语,走过去拾起伞,抬头的瞬间,却无意间发现小巷子里,似是躺着个人。
黎笙定睛细看,昏暗的路灯下,正半躺着个修长黑色的身影,那人似是受伤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黎笙没做多想,拿着伞跑去,站到他的面前,细细打量着他的伤势,他浑身都挂了彩,嘴角被打出血,颧骨处被也打青了,白色衬衫略显凌乱,衣领处的扣子被扯断,有脚印,沾染上泥泞。这一切都在暗示着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黎笙把伞撑在他头顶给他遮雨,俯下身想试探他鼻息,慕琉辉倏然睁眼,向她投来锐利的眼睛。
黎笙被吓到,手停在半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带着伤的脸庞依旧俊美,透着棱角分明的冷漠,剑眉下蕴藏着紫罗兰色的眼眸,他是异瞳人!
“你还要看多久?”那低沉沙哑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黎笙慌忙错开眼,用手语跟他比划着说:对不起,我是想看你伤势如何?
慕琉辉眼神露出异样,她是个哑巴?
黎笙看他的反应,慌张从包里拿出手机,写下: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看你受伤了,所以……
他睨眸一看,撇了她一眼,面如寒冰,说话也是带着刺,“滚吧,我的死活用不着你操心,死不了!”
话音刚落,慕琉辉鼻尖突然闯入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
黎笙正拿着纸巾,轻轻擦去他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
慕琉辉浑身一震,僵住了身体,怔怔地看着她,黎笙如海藻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像一条黑色的瀑布。
或是昏暗的缘故,他并不能看清她的脸,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温柔气息……
慕琉辉莫名地安静下来,任由黎笙摆弄,黎笙换湿纸巾给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尘,突然撞上慕琉辉的眼神。
四目相对,黎笙突然对他露出微笑,眼角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嘴唇微微上扬着,那白净的脸上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
她温柔的善意似乎能把一切都融化掉,在慕琉辉的心上泛起阵阵涟漪,慕琉辉的呼吸急促失控起来,心跳加速,他慌忙错开眼。
黎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举起给他看:我不是坏人,我相信你也不是,你要去医院吗?或者我送你回家?”
慕琉辉却一把推开她,扶着墙吃力地站起来,不理会她直走。
黎笙疑惑不解,跟了上去,琉辉在不远处停下,微微扭头,对着那个一直跟在身后的黎笙冷漠地说:“小哑巴,你猜错了,我就是坏人,这条巷子里的都没几个是好东西!奉劝你一句,下次最好绕道而行!”
黎笙闻言愣住了,眼眸突然暗淡下去。
小哑巴?她不可触摸的伤就这么被他几个字给带过吗?
令人意外的是,黎笙依然没有选择转身离开,而是继续跟着,慕琉辉也不再理会。
适应了黑暗的人,突然世界里闯入个暖如阳光的人,她是救赎,亦可能是拉你下地狱的恶魔。
黎笙看着慕琉辉转身进了一家装潢大气的大门,看起来应该是个富裕人家,她应该不用担心了,就在黎笙离开后,慕琉辉开门而出,转身进了边上那间拥挤略显破败的小院里。
深夜,慕琉辉躺在小床上,看着夜空中的繁星,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出刚才那张明艳动人的笑脸,鼻尖似乎还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带伤的脸庞好像经过她温柔的抚摸后,伤口不再疼痛一样。
慕琉辉扯了下嘴角,自己这是怎么了?跟着魔了一样!
他胳膊压在额前,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黎笙回到家,傅夫人正打量着手上新买的戒指,她五个手指头都戴上了戒指,像是在用行动显示自己的高贵。
她侧眼打量着黎笙,看黎笙的目光满是轻蔑,冷哼一声,嘲讽着说道:“这么晚回,周末也不回,还穿成这样朴素,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了你,让你没了家一样呢!”
黎笙闭了闭眼,平息情绪,她早已经习惯了,她微微颔首致意,就回房间了。
傅夫人冷哼一声,对于她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翘着二郎腿继续摆弄着她的手饰。
清晨,慕琉辉一身黑色的休闲套装出门,看着隔壁门上挂着的药愣住了,隔壁也是自己家,怎么会有东西?
他拿起一看,上面贴了张便利贴,写着:昨天看你直接回家,给你准备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膏药,你不要有负担,我们还是陌生人…
慕琉辉心里涌入一阵暖流,默默勾起嘴角,静静看着字条上她娟秀的字体,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似乎连字都带着她专有的温柔气息。
看着她的字,却总能想起她的笑颜。
慕琉辉转身回到家,打开电脑,想起昨天无意间看到她手机备忘录上显示的学习资料,他不难想出,她是个学生,他不想打扰她,却也按耐不住想去找她的心。
慕琉辉是擅长it技术的电脑高手,也是名黑客,代号l,被称为黑客帝国的王者,有着各种各样的传闻,却没有人能搜索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他轻而易举地入侵了周围所有学校的系统,终于找到了她,看着屏幕上她的证件照,浏览她的资料,怔愣住,他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聋哑学校的老师,还比自己大五岁。
“黎笙黎笙…”念着她的名字,慕琉辉嘴角微微上扬着。
黎笙上完课,回到办公室,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黎笙有些茫然。
她们的姨母笑是为何?
她走到自己位置上,看着桌子上那束桔梗花,愣了几秒,她捧起花束,仔细检查着,却没有只言片语,她疑惑了,是谁呢?
傅修烨?不应该啊,傅修烨在国外啊,肯定不是他吧。
黎笙把花插进花瓶里养着,打开电脑,傅修烨突然发来消息:笙笙,我两个星期后回国,你来接我吗?”
黎笙:“好”
黎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给我送花吗?”
“没有啊,你想要花吗?我找人从世界上最大的鲜花拍市aalsmeer给你空运回去,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黎笙面露尴尬的笑容,回了个“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
傅修烨:“你过得还好吗?没有人欺负你吧?”
黎笙:“没有,不用担心,我又不是还小。”
傅修烨:“这段时间我很想你,你呢?”他的语气略带试探。
黎笙看着那几个字,呆滞了一会儿,随后回复道:“我也想修烨哥哥,但傅妈妈应该更想念哥哥!”
那边怎么会不明白她话中深意,不再回复,黎笙也关了电脑。
傍晚,黎笙像往常一样坐公交车去公园散步,不一样的是,她始终没有发现有个戴着鸭舌帽的高大帅气的男生跟在身后。
慕琉辉一身黑色的装扮,坐在她后排,静静看着她,风儿从窗户上吹来,带动黎笙黑长的头发,轻轻飘动在慕琉辉眼前,空气中弥漫着只属于她的淡淡的清香。
黎笙戴着耳机,看着窗外的风景,夏风习习,听着安静的音乐,让她忍不住睡着了。
慕琉辉看着她摇晃着的脑袋,不动声色地坐到她身边,向她靠近了些,不一会儿,黎笙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慕琉辉微微侧脸垂眸看着黎笙,黎笙长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般轻盖住,高挺的鼻梁,白皙水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润光泽,说不上美若天仙,却总有一股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力量。
她身上散发着她与生俱来的温柔气息让琉辉一时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琉辉僵硬着身板,一动不动地坐着,车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慢慢的,就剩他们两个人,慕琉辉却突然想着,这辆车不要停该多好?就这么一直开下去……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他们喊着:“马上最后一站了,你们两个准备好下车。”
黎笙猛地惊醒,扭头看向窗外,发觉不妙却已经晚了。
车停了,黎笙回眸看了一眼身后戴着鸭舌帽看不着脸的琉辉,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总觉得熟悉,她走了下去,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不知何去何从。
慕琉辉静静跟在身后,看黎笙拦车离开,无声离开。
慕琉辉回到家,奶奶正在院子里给她种的中药拔草,琉辉走过去扶起奶奶,说道:“奶奶,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
奶奶冲着他笑道:“没事儿,奶奶还能干,我孙儿的手是要拿来干大事的,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慕琉辉浅笑道:“奶奶,我不是富家公子,没什么不能做的。”他拉着奶奶给她洗手,奶奶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慈爱,“阿辉,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是奶奶的骄傲,我孙儿他日必成大器!”
慕琉辉笑而不语。
翌日,黎笙看着桌子上那束新的桔梗花越发不解,去问其他老师,他们也表示不知道,有个老师开口说:“黎老师,那花每天都摆在办公室门口,上面都写着给你的。我每次来的最早,这花就已经摆在门口了。”
黎笙捧着花束,上面什么都没有,没有留下姓名电话地址,只有一个黎笙收。
黎笙无奈地摇头叹气,把花插进花瓶,继续写教案。
上课了,黎笙穿着素净淡雅的白色连衣裙,走进教室,用手语教那些有障碍的孩子上课,手把手教孩子写字,耐心至极,温柔至极。
慕琉辉缓步从教室外面走过,忍不住驻足停留,站在窗前深情地注视着她,而黎笙似乎并没有发现。
慕琉辉嘴角微微上扬,无声离开。
在经过门口的时候,黎笙抬头看着那抹黑色修长挺拔的身影,若有所思。
下课了,黎笙跑到监控室,看着办公室里的监控,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保安大叔说:“说来也奇怪,你们办公室门口早上六点到六点半的录像一直都没有,跟消失了一样,去检查还以为是监控摄像头坏了,但又不是,不过你们却也没有丢任何东西。”
黎笙越发觉得奇怪,到底是谁呢?什么目的?
第二天,看到新送的花束,黎笙捧着花就走了,她问遍了附近花店的人,却发现他们店里并没有这种花。
花店老板笑着说:“桔梗是短茎植物,适合盆栽种植,这种花不好包装成花束,不好卖,一般店里都没有。”
黎笙微微颔首致意,捧着花离开。
黎笙每天都会收到新的花,她换了一个大的花瓶,把花都用水养着,不再去过问花的由来,但想来对方没有恶意。
某天,黎笙电脑坏了,其他老师已经下班离开了,办公室就她一个人,她不得不去外面找修电脑的人来修。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电脑奇迹般的打开了,已经修好了。
黎笙诚恳地向那人道歉,那人离开后,黎笙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沉思,难道是电脑自己把自己修好了?
黎笙无意间瞥见,她桌子上的照片被人动过了,她的照片一直摆着不动,底盘已经有灰尘堆积成的印迹,挪开必然有痕迹。
她拿起照片,上面被人重新擦拭过了一遍,镜面透亮。
黎笙看着摆放的花束,那些已经枯萎的花束已经丢进了垃圾桶里。
黎笙正值出神之际,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一行字迹:你无需担心,我没有恶意,亦不会打扰你的生活——陌生人。
黎笙猛地回神,兴奋不已,刚想和对方聊聊,却发现对方只是短暂地入侵了她的电脑,上面的字迹很快消失不见,电脑恢复了正常。
黎笙看着垃圾桶里的花,不难想出两个是同一个人,她的心忍不住悸动起来,越发好奇,会是谁呢?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