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少!你好你好!”在对方扬的称呼问题上,严松山犹豫了一下。他对方扬完全不了解,但是从那天在现场的情况来判断,方扬多半是省委方书记的晚辈,所以他还是用上了对纨绔们的惯常称呼。
面对严松山伸出来的手,方扬伸手与他轻轻握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严局长你好。方少我可不敢当,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你叫我方扬就好了。”
“当得的,当得的。方少……您今天在这宴请朋友吗?”严松山笑容满面地说道。至始至终方扬都是端坐在沙发上,而严松山垂手立在一旁,这情景让严晖铭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从台球厅事件到现在,严晖铭一直都没在状况内,他对方扬的定位也依然是那个书画水平还算不错的乡下穷小子。
方扬脸上的表情依然云淡风轻,他看了看严松山那张充满期待的肥胖脸盘,说道:
“哦,和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对了……贵局阚局长也会参加。”
严松山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回头看了看一脸震惊的严晖铭,严松山脸一板,冷哼了一声说道:
“严晖铭,还不过来向方少道歉?”
严松山今天带严高山和严晖铭父子过来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向方扬道歉的。因为上次的事情,已经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他现在的地位。上次被市公安局纪委诫勉谈话之后,针对他的调查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虽然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有没有问题严松山自己是最清楚的,在公安分局长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即便是查不出来实质性的问题,随便找个由头整自己一下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这个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已经成为事实了。严松山得到了相当确切的消息,市公安局已经动议,要将他调往偏远的郊县榕泰担任公安局长,在垂直管理、独立性相对较强的公安部门,一旦形成了决定,地方政府基本上都会支持的。
想到自己堂堂的市区分局局长、副区长有可能被贬到几十公里外的郊县去当公安局长,想必也不会再挂副县长衔,自己的级别将由实职的副处直接就成括弧享受副处级待遇。严松山也急了,这么多年在公安系统工作,他还是有一些社会关系的,上下活动了一番,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仓水分局的局长宝座想保住是不可能了,但是省厅有个副处长的位置还有希望。
要说省厅的副处长也未必就比县公安局长的岗位好,但是这个处是个实权处,更重要的是处长缺位,严松山如果能过去的话,就将以副处长的身份主持工作,熬个两年扶正是没问题的,如果那样的话,这就相当于是因祸得福了。
可是严松山找的那位副厅长也发话了,这个事情还得看市局的意见,如果市局坚持将他调往榕泰县,省厅也不好过多干涉。
要知道阚旭飞也是响当当的副厅级,而且他的强势在东南省公安机关都是出了名的,这位副厅长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他。
严松山于是削尖了脑袋想做阚旭飞的工作,但是这次本来就是阚旭飞要动严松山,那****对关卫平的恶劣态度让阚旭飞很被动,而且当事人之间的关系都隐隐指向了严松山,所以虽然没有查出明显的问题,但是阚旭飞还是下定决心要将他边缘化。这种情况下,严松山想要走通这条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似乎天无绝人之路,就当严松山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却在市局的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阚局今天晚上会在江滨一号会所出现,还是省委办公厅的关主任邀请的。
本来这等隐秘的事情是无法打听到的,但是刚好那个市局的朋友去阚旭飞办公室送文件无意中听到了,他想起严松山正在为如何接近阚旭飞发愁,于是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严松山一下子就想到了台球厅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方扬,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下了结论,今晚这个宴席一定是方扬发起的。能混到公安局长位置的人都不会是傻子,严松山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情要解决,还是得落在方扬身上,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方扬愿意和自己达成谅解,那阚旭飞想必就不会死咬着不放了。
严松山心知肚明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严晖铭搞出来的,现在有求于方扬,自己肯定是需要表明个态度的,所以就带着严晖铭父子提前来了会所。
严晖铭一听严松山的话,顿时就呆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色变幻不定,内心却是在激烈地都争着。
“还愣着干什么?”严松山眼睛一瞪呵斥道,严晖铭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从小他就对这个叔叔敬畏有加,而他今天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地位,前呼后拥的不少跟班,也多半是因为他叔叔的地位,与他父亲严高山关系真的不大。若论财产,榕城比严高山有钱的人多了去了。
严晖铭唯唯诺诺地走到方扬的面前,低头说道:
“方扬,对不起……”
这时的严晖铭哪有半分当日第一次见到方扬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一受气的小媳妇儿。他再搞不清楚状况,也明白方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就连叔叔都要低声下气地和他说话,自己在方扬面前更是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大点声!你没吃饭呢?”严松山见到侄儿要死不活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不必了!严局长。”方扬摆手说道,然后转脸望向严晖铭,淡淡地说道,“严社长,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苏荷同学不希望你再去打扰她,明白了吗?”
严松山一听,登时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的侄儿是个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不过了,仗着家里有点钱,长得也还不赖,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无知单纯的女生。想不到这次居然打起了方扬女人的主意,并且被整得灰头土脸的还不知道悔改。如果不是方扬在,严松山恨不得两个巴掌甩过去。
严晖铭听了方扬的话,脸上狠厉的神色一闪而逝,但是看到黑着脸的叔叔,心里又是一颤,不由自主地说道:
“我知道了……”
说话的时候,严晖铭双手紧紧地握着拳,指节都已经发白了,显然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一切方扬是看在眼里,听了严晖铭言不由衷的话,方扬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地望向了严松山。
严松山也是一个聪明人,一看方扬这样子心下就知道他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啊?于是咬了咬牙转脸对严高山说道:
“高山,你前段时间不是在联系晖铭去曼彻斯特大学留学的事情吗?这个事不要再拖了,这几天就送出去吧!”
说完之后,严松山又看向了严晖铭,声色俱厉地说道:
“你这几天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到了英国之后好好读书,两年之内不许回国!听清楚了吗?”
严晖铭被严松山的语气吓得不轻,也无暇顾及与方扬的恩怨了,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然后呆立在一旁垂头丧气的。
严松山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
“方少,您看……”
方扬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严局,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便插嘴……”
见到方扬脸上的笑容,严松山心里一松,朝严高山父子使了个眼色,他们便识趣地先行离开了,而严松山则在方扬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神态恭谨地与方扬攀谈了起来,当然,主要就是聊他自己的那点事情,不过说的有点隐晦。
但方扬何等人物?很快就明白了严松山的诉求,他微微点了点头对严松山说道:
“嗯!我知道了。严局,待会儿我们会在一号包厢。”
严松山闻言顿时大喜,他知道方扬已经决定放自己一马了,于是点头哈腰地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方少!谢谢方少!”
说完,严松山站起身来,无声地离开了大堂会客区。
严松山走后,方扬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见到严松山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但是方扬依然很有耐心地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是想看看严松山这人是否足够聪明。
现在看来,他至少还不傻,也算是诚意十足了。所以方扬也不打算赶尽杀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得罪了他的是严晖铭,马上就要灰溜溜地赶到国外去了。俗话说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严松山怎么说也是个实权公安局长,方扬自然也没必要死揪着他不放。
这个小插曲过后,方扬没等多久,就见到了联袂前来的关卫平等三人。原来下午省委有个会议,驻榕单位处级以上干部参加。会后三人干脆就坐着关卫平的车过来了,当然,阚局长和谢副局长的车也跟在了后面。
一进门关卫平就看到了正在大堂等候的方扬,老远就笑着说道:
“方扬啊!就是吃顿便饭而已,你整这么高的规格干啥?”
其实关卫平也有这家会所的会员卡,是赠送免年费的那种,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会所的会员卡之珍贵和会所昂贵的消费标准,所以对方扬能在这里请客也有一丝的好奇。
“三位都是贵客,我当然不敢怠慢啊!”方扬含笑说道,“里面请吧!”
说完,方扬拎起地上那个不起眼的塑料袋,一马当先为三人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