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这老贼,他也不会被东方承朗撞上,摆脱东方承朗的追踪费了些功夫,之后他觉得不能放过这贼道士,又花费了一些时间去追杀他,没想到此贼看似猥琐,却还真有几分本领,身手诡秘。童观止带的人不少,硬是让他给逃脱了。
东方承朔闻言也有些犹豫。
那老道士率先冲他开口了:“你我早就有言在先,你拿下他们得到聚灵石,我帮你达成所愿,事后聚灵石归我,要是没有我,这石头留给你也是无用,如今我们各取所需,别听他挑唆。
再说,你布下天罗地网加以防范,还怕我拿了东西跑了不成!”
原来他二人早就商量好了。
童观止神色不变,继续道:“你我有夙仇,你这老贼如果非要说东西是假的,让东方承朔祸害我一家呢?”
老道士眼神微闪,心里暗骂了童观止一声,对上东方承朔打量的目光,又挺直胸膛,凑近了些,低声跟他商量:“你若不信我能帮你改命,我现在就能帮你弥补一下遗憾,免你后顾之忧。”
东方承朔不语。
林二春被东方承朔挟制着,隔得近,自然也听见了,刚转动眼珠子看向这老道士,就见对方目光如炬的看过来了,眼神犀利诡异,林二春瞳仁猛地一缩,而后极力镇定的与之对视。
老道士收回视线,继续道:“你所忧无非就是命格中会错过唯一子嗣,不过,现在时间尚早,那孩子尚小,没有视你如仇敌,你还有弥补的机会,就算没有聚灵石也不至于落得后继无人的下场。”
东方承朔神色微动。
林二春也支着耳朵听着,想想卓香琪怀中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难道那个孩子最终难逃一劫吗?
正想着,那老道士指了指她:“她是不是诞下一子?自称姓童,认贼做父?”
林二春闻言惊得一扭头,喉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好似要被掐断,忍不住低呜一声。
东方承朔看林二春面上发红,眼里蓄泪,手劲依旧未松,亦低声问道:“是她?她生下的那个孩子是我的?”
老道士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曾经是你妻子,又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没错了,就是你的。”
林二春忍着喉咙上的疼痛道:“你这老头简直胡说八道!我五年前嫁得如意郎君,一项跟这东方承朔是死仇,哪年嫁给他了,你我什么仇怨,你要如此信口雌黄毁我声誉!”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东方承朔恼怒的收紧虎口,林二春不再言语了,只愤怒的瞪视他。
童观止也听见了,双拳攒紧,忍住了冲上前去的冲动,只追问东方承朔:“你到底决定了没有!”
东方承朔看看他,“催什么催!”
回头来没有见到老道士听到林二春的话愣了一瞬,似有点意外,他转瞬又恢复了镇定,看了看童观止,面露恍然,之后又故意装模作样掐了掐手指,对东方承朔道:“就算没有娶妻,也有夫妻之实。”
不用掐算,他也能够从东方承朔的表情中看出来。
林二春又气又闷却无法言语之际,突然涌出一个念头。
这老道士知道本不该知道的聚灵石,又笃定她跟东方承朔是夫妻,难道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他口中说的是前世吗?
那她的阿策真如这老家伙所言,真的是东方承朔的儿子?
她也迷糊了,前世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真的是半点儿印象也没有,也是重生归来之后从断断续续的梦境中猜测,只当阿策是童观止的孩子。
竟然不是吗?
还有,这道士跟童观止似有大仇,关系与前世两人协作,老道士还主动帮他加一个要求的和谐关系,简直是千差万别,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胡乱想着,发现东方承朔的目光甚是诡异的看着她。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林二春是他的妻子,那林三春发疯的时候也如此说过。
他呐呐开口:“那阿旋就是......”
林二春动弹不得,无法反驳,她又被东方承朔拉得身体弯着,几乎要背对着童观止,无法眼神暗示交流什么,一抬头看见身后两步开外的童柏年。
他正死死盯着那老道士,神色沉郁,目光中甚至迸发出强烈杀意,林二春都能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筋络隐隐跳动着。
这比发现这老道士还让她吃惊,在她印象中这位公爹虽然看似脾气不好,动不动拍桌瞪眼的,但是熟悉之后就知道,他很少真正动怒,嘴硬心软就是他这种人,至少林二春跟他相处几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的模样。
他一定是认识这老道士,肯定还是仇人。
这道士却并未认出他来。
她盯得太久,童柏年总算瞥了她一眼,突然目光一凝,林二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不知何时她贴胸挂着的聚灵石在被东方承朔拉扯之下从衣襟下钻了出来,露出一抹血色。
她顿时眼皮一跳,要是让他们发现聚灵石在自己身上那就遭了。
正要抬手想将之塞进衣服下,这时东方承朔又突然拉了她一把,晃动之中,鸡心石不仅没有塞进去,反而又露出来大半,在东方承朔眼皮子地下,不好再做什么小动作,她尽量自然的伸手捂住了心口。
东方承朔此时已经跟这老道士重新商定好了,正打算将林二春推出去换来童观止手上的玉,又被那道士拦住了,“那厮狡猾,恐有诈,不能换这个女人,用他换。”
他指了指童柏年。
看童柏年神情不对,他皱了皱眉头,嘴上继续道:“听我的没错,这个女人能够牵制他,叫他去死他也不敢不听,当年他......”他没在说下去。
东方承朔没这老道士的笃定,闻言心中十分不爽,而且他果决惯了,并不肯听。
“东西丢过来,我放她走。如果敢用假的,童柏年必死无疑。”
童观止亦道:“东方承朔,你若是出尔反尔,你儿子也必死无疑,等着断子绝孙吧!”
卓香琪母子没有林二春和童柏年被看管的严格,暗卫冲进去的时候,顺便将他们母子也捞了出来,东方承朔觉得用他们威胁童氏父子的可能性不高,竟然也没人来追,于是顺顺利利就落到童观止手中了。
他指的是卓氏母子,东方承朔却当他说的是阿旋。
命理之事太玄虚,一块石头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也不一定,在确认自己有别的继承人之前,对于唯一子嗣他自然是重视的。
他抿着唇松开林二春,她能活动了,放在胸前的手依旧未动,另一只手却将头上的桃花簪拔了下来捏在手上。
童观止见状就将手中的玉石往高空一抛。
东方承朔往上一跃,亲自去拿,老道士也眼巴巴的瞧着,有点蠢蠢欲动,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反正别人也不会用。
东方承朔一动,林二春就开始往前飞奔,老道士见她一直捂着胸口,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叫一声:“拦住她!那聚灵石在她身上!”
说话间,他挥了挥手上拂尘,林二春已经被暗卫拉住了胳膊,只觉得身后突然多了一道无形的拉力,脚步似有千斤重,竟然往后倒退,这老道士是有些过人之处。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那道拉力陡然一松,暗卫轻松将她往前一扯,她就扑倒在童观止怀中了。
不等站稳,便听见身后那道士气急败坏一声暴喝:“该死!你这厮竟然敢暗算我!”
“老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她公爹童柏年,亦是怒不可遏。
林二春急急被童观止扶起来,一转身,身后已经乱了,东方承朔拿着暖玉已经落地,两方人马又打在一处。
她看向人群中心,就见那老道士不知何故朝前扑倒在地,正要爬起来,却僵着身子神情痛苦,他踉跄着起身,伸手去摸后背心,青衣上还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掌心里却是一掌的血,看样子伤口不浅。
再看童柏年,他袖袍往上卷起半寸,露出手腕上一圈黑色形似手环的暗器,面容冷厉,他身后的侍卫已经反应过来,直接撅住了他的手臂,将暗器给卸了。
东方承朔沉着脸走过去,他将手中的暖玉给那站立不稳的老道看。
道士接也不接,只一眼就摇了摇头,恨恨不已的道:“假的!”也只有之前露出来的这一角呈血色,其余地方是碧绿色的,成色还不怎么好。
东方承朔转向童观止:“童观止,你很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罢他道:“将童柏年带上来!”
而后他看看那暗器,直接捏住童柏年手腕,混乱之中并听不见什么声音,只能看到童柏年脸色陡然变白,身体颤了颤,右手手腕无力的垂下来。
林二春陡然变色,听见身边童观止拳头捏得咔咔响。
东方承朔的目光落在林二春胸前的鸡心石上,想到与之失之交臂,东方承朔恨得咬牙切齿:“是你违约在先,也就怪不得我了。现在,东西给我,你去死,我再考虑考虑放不放你爹。”
不等童观止说话,童柏年突然笑道:“你还真是想得美!”
东方承朔正想叫他老实点,他顿了顿,看着童观止道:“观止,从看见这贼道人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今天能全身而退,好不容易碰到他,他不死,我心不安,就像刚才我说的,今天我跟这贼道人不死不休。”
东方承朔眯了眯眼,暂时没有说什么,决定先观其变,反正童柏年在自己手中,那道士的确古怪,方才他也看见对方冲林二春出手了。
那道士一直盯着童柏年,突然拉着嗓子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就是袁宝口中的大金,我就说童观止那小狼崽子怎么会有聚灵石这样的宝贝,东西肯定是袁宝留下来的,她还真是自甘堕落。”
袁宝。
每次见到这个名字,林二春都觉得有种莫名喜感,可现在却笑不出来了,这可是她婆母的闺名。
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就满是恶意。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在这老道士眼中她跟公爹,竟然还是自甘堕落。
听这道士的语气,他跟婆母还是旧识。
老实说,林二春觉得自家公爹真的没什么可以挑剔的,看他现在就能想像到他年轻时候的风采,以这个朝代的眼光来看,除了商户这一身份之外。
不过富到一定程度,这商户的身份应该都能够忽略的吧?
老道士突然又问:“莫非他就是袁宝为你生的那个贱种?没想到居然还活下来了。”
童柏年怒过了头,反而平静了,只道:“果然是你。能够知道聚灵石,不是你又是谁!”
老道士只冷笑并不否认。
童柏年叹道:“她知道我肯定是敌不过你,怕我找你报仇,所以一直不肯透露半句。不过我看你如今也不怎么样,还不是肉体凡胎,还不是会疼会流血,一定也会死。”
老道士怒笑:“我不怎么样?我不怎么样?!我有今天又是谁害的,童观止这个小杂种,竟敢偷袭使诈毁我修为,要不是我修为散得七七八八扭转了......”
童柏年、东方承朔隔得近,听得真真切切。
远些的童观止和林二春只听了个含糊。
老道士吐出一口血沫子,继续道:“你早就该死了!今天别说是你跟我不死不休,我跟你一家子都不死不休!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说完他冲着童柏年一挥手,童柏年往后踉跄几步,被看押他的侍卫扶住了。
他嘴唇哆嗦着,看不出伤在哪里。
林二春亲身体验过这老道士的能耐,心中不安,只怕公爹这一下更加严重。
童柏年身上无伤口,但他承受的痛苦不似作假,他身后侍卫感受得最为清晰,神色竟然有些惊惧。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这么多人,却无人吱声,连东方承朔也看着这老道士深思。
那道士也哎哟了一声,坐下来调息打坐。
童柏年见状,缓了缓,白着脸笑了笑,却是眉目舒展,他冲童观止道:“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你还打算哭一鼻子?没出息的货。”
童观止发狠道:“闭嘴,老头子,我一定将他千刀万断!”他又冲东方承朔道:“东方承朔,我答应你......”
童柏年冲他摇了摇头。
他突然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又单手整理了一下衣摆,这次却是看向林二春,问她:“丫头,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特别老?”
林二春被问得有点发懵,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在乎什么老不老,不过,她嘴上比脑子反应要快,已经说着:“您一点也不老,这个年纪最有魅力,在播州的时候那个客栈老板娘被您迷得五迷三翘的。”
童柏年扯了扯嘴角,一副想笑又忍住的模样,又问:“那你还每次故意喊我老爹,我真的不老吗?”
林二春道:“爹,我那样喊是故意气您的,谁让你总是故意折磨我啊,我反正是不觉得您老,说真的,要是您再年轻十岁,我都想要嫁给你了......”有点哽咽,她又补充:“老了再死会比较不吃亏,爹。”
童柏年这次低低的笑出声来,然后就骂道:“混帐东西,你还有没有一点分寸,这说的也叫人话。”
笑了两声,他笑意渐渐敛去了,道:“我伺候老的小的都大半辈子了,如今你们都长大了,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丫头,观止和阿旋就都交给你了,你比他懂事,交给你我也放心,我要去找观止他娘了。”
他往那老道士看了一眼,“你们都别再烦我,让我跟你婆婆清静个五十年吧,这几年真是被你们给烦透了!”
“老头子,你敢!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休想清静!”童观止喊道,“不计代价,将他给我弄过来!”
林二春扯下胸前的石头,大声道:“东方承朔,我把这个给你,把你儿子也还给你,你放过我爹,好......”
最后两个字还没有喊出声,突然听见一声爆破声响。
炸得她懵了,被童观止按趴在地还无法回神。
等地动山摇般的声音小了,她回过神来,童观止已经爬起来了,他面上头上都是血,后背上一层浮土,疯了一般往前冲进扬起的尘雾里,转瞬就没了踪影。
林二春除了耳朵里还有嗡响之外,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外伤,她爬起来也迅速的跟了过去。
跌跌撞撞间都能踩到断臂残肢,血腥味充斥在呼吸间让人作呕,他们将满地都翻了一个遍,没见到东方承朔,也没有童柏年和那道士的尸体,连衣角都不曾找到一片,只找到童柏年手腕上的那个暗器,还有那道士佛尘上几根残须。
“夫人,东方承朔被人护着往那边去了,他身受重伤,属下追了一阵碰见东方承朗......只得返回。”
苏秩总算是赶来了,路上碰上逃亡的东方承朔给了他一击。
林二春点点头,看看呆坐一边,拿着那暗器出神的童观止,哑着嗓子道:“先带阿旋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