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健半仰着,坐在兽皮之上,两只胳膊背过去,手掌柱在地上;左腿伸直,平躺在地,右腿则是蜷着,膝盖直立着,轻轻地摇来晃去,一副恬淡的无所事事的模样。
绿衣是姑娘家,不可能像他这么肆无忌惮。她将两条腿伸直,一条压在另一条上;或者就圈起来,用两条玉臂箍着;再或者,是膝盖着地,小腿蜷过来,两膝两腿并在一起,坐得那是有模有样。
柳思健看了,心疼她会坐得累,想让她放松,但又不好说出口,因为很容易造成误解。
孤男寡女,席地而坐,近在咫尺。柳思健那副放浪形骸的坐姿,自然倒是不假,只是说无礼,又何尝有差呢?
所以,绿衣如果再不注意,那么,这一对男女,实在说不上是高雅的了!
而人们一贯的毛病,总是认为这是女人的错,因此,身为女子,绿衣怎能不多顾虑些呀!
不是寻常女子,不假;自小到大,没有受过世俗礼教的束缚,不假;一向横行无忌,不把一切放在眼里,还是不假。
可是,经常返回人世,去看家人也不假;往返之间,对于世俗礼教耳濡目染更是不假呀!
而这些,都是决定了绿衣此刻跟柳思健独处采取何种坐姿的因素!
一句话说完,就是:她想在柳思健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那就是告诉柳思健她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子,为了他,她更愿意做这样一位女子!
她不输于任何人,包括她的那个叫冯玲儿的妹妹!
柳思健对此并非没有察觉,但他只能视而不见,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在心里暗暗感叹:“绿衣姐姐,你我今生有缘无分,若有来生,我一定加倍补偿你待我的这份情!”
绿衣看着柳思健时,则是恨恨地在心里说:“柳兄弟,能跟你双修,进入魔界,又到此地狱,有你陪伴我这么久,我绿衣也知足了!双修之时,***合,终生铭记!”
柳思健察觉到她在看他,眼神痴痴的,那是无限柔情蜜意,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敢跟她对视,而只得将头扭向一边,装作是醉心于那里的风景!
彼此各有心事,心事各有不同,只是因为多了一个冯玲儿存在!
这么坐着,时间越久,越觉得是一种煎熬!
柳思健狠了一狠心,自地上一跃而起,他决定结束这尴尬而又痛苦的局面!
“绿衣姐姐,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要不就回去吧!”柳思健说着,向她伸出了右手,是要拉她起身。
绿衣笑了,笑得很甜、很美。“好呀,回去!”一只白嫩如玉般的手臂,举起来,放在了柳思健的粗壮有力的大手之上。
柳思健握了那手,轻轻一拉,眼前绿影一闪,绿衣姑娘那修长、多姿的身形,便让世界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柳思健弯腰拿起兽皮,先铺在绿衣的马鞍上,而后又给自己铺上。
接过绿衣递来的兽皮,她是拿起来等着给他的,在他为她铺兽皮的时候。
“绿衣姐姐,我们走吧!”柳思健为自己的马鞍铺好兽皮,扭过头,看着她说。
绿衣莞尔一笑,“这就走,也确实该回去了!”抬起左手,将影响视线的那一缕乌拨到耳后,转身上马。
啪,清脆响亮的一记马鞭,抽得那马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向着来时的方向。人去了,话却传回来,“柳兄弟,来追我呀!追得上么?”话未完,咯咯的笑声,又起来了。
柳思健忍不住笑了,是没想到端庄温婉、清冷如霜的绿衣姐姐,竟然还有这顽皮的一面!
“一定追得上,不信试试看!”柳思健朗声说,人随声起,大腿迈处,已经稳稳跨坐在马鞍之上。
啪,又是一记马鞭,连人带马,绝尘而去。
背后只留下荒蛮、险峻的山,幽深的峡谷,还有空中鹰们不满的咆哮声:嘎、嘎。
它们以为食物来了,耐心等待,忍饥挨饿,然而到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岂能不怨恨?
追出去足有二十里地,柳思健追了上来,于是并马而行。
天空仍然是明亮的,距离黑暗,时间还早,所以,不必着急。
柳思健却又开始想问题,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绿衣现了,问:“柳兄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条峡谷里的水流到哪里去了?”
“东南方向呀,你没看出来么?那里的地势,是西北高,东南低!”
岂止是西北,就是西方,都是高的,缓缓升高。
柳思健不会感觉不出来,“看出来了,所以,我就在想,那水流下去,是不是就汇成了黄泉河!”说着,就看她,是征求她的意思。
绿衣大为惊讶,实在没想到这一点嘛!
“可能吗?黄泉河水澎湃汹涌、水量充沛,而那峡谷里的水,则只是涓涓细流,不大可能汇成黄泉河吧?”绿衣提出了质疑,而这质疑,是有道理的。
柳思健却摇了摇头,说:“也难说,那峡谷那么幽深,我们只是站在悬崖之上。真要下到底部,涓涓细流只怕就成了水量丰富的大溪了!”
绿衣听着,点了点头。
柳思健并没停止他的推想,道:“还有别处的山,你也看到了,西北、西、西南,放眼所及,全是崇山峻冷,那里还不知有多少条这样的峡谷,峡谷里,还不知有多少条这样的溪流。它们汇流到一起,造就一条黄泉河,是很有可能的!”
“你先前坐着呆,就是在想这些?”绿衣问着,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敬佩之情。
她在心里想:“怪不得阴曹地府会把他选为人间沙心城的城主候选人之一,确实不一般哪!不说别的,只就此时表现出来的这种善于联想、见微知著的能力,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的!”
不过,她心中的疑问又来了。“可是,还是有一点不对。我们从那幽洞中坠落下来时,度那么快、时间那么久,落在地上,摔得都昏死过去!由此不难得知,地狱是在黄泉河之下很深的地方,对吧?”她确乎不是偏听盲信之人,她的怀疑,是不能忽略的。
柳思健用心地听着,他猜想峡谷里那条溪流,汇成了黄泉河,这还只是他的一种猜想。或者对,或者不对,尚在两可之间。
所以,他需要绿衣的质疑,来帮他验证他的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