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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贺瑶儿大仇得报,四小雄义结金兰(1 / 1)

话说崇武等人火并刘老七,众匪死的死、逃的逃。丑奴儿、胡大酉等人收敛部众,正要前去刘老七屋内查看有无残匪余孽,却被胡子抢先一步。

众人生怕胡子遭遇不测,正要进门,忽听胡子慌道:“丑哥!刘老七屋里有个小娘!”

阮七不屑道:“俺当甚么事,胡子你莫要大惊小怪!只方才外面空地,多少掳来妇人?那狗贼屋里留个小娘,有甚么稀奇?”说罢挑了门帘,迈步就进,嘴里数落道:“不是七爷说你,你个熊货白长了副稳重模样,却似小儿一般没个正形,七爷瞧……瞧?”

阮七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胡大酉、崇武、丑奴儿三人生怕阮七、胡子有何不测,不约而同抢进门去。

三人抢进门来,各自执刀在手,仔细观瞧,只见屋内榻床上,一个小娘斜倚床边。崇武心中一动,好一个人间绝色!

那白皙小脸上,一点朱唇点缀,肤若凝脂,气若幽兰。这小娘年岁尚小,可那柔媚双眼仿佛勾人魂魄一般,一点泪珠儿倏忽滑落,我见犹怜。见了众人闯进,神情些许惊慌。众人见过不少女子,但与这小娘一比,仿佛远远不及,似乎天下美人柔媚,都被她一人得了去。屋内诸人各自屏息凝视,魂儿没了也似,再也收不回来。

过了半晌,胡大酉毕竟年岁最大,最先醒过神来,咳了一声道:“姑娘莫怕,我等不是恶人。只是姑娘为何在这刘老七房中?”

那小娘闻听此话稍感安心,挣扎站起,众人这才发觉她双手被人反捆在背后。小娘敛衽施礼,泣道:“奴家姓贺,贱名唤作瑶儿,我家世居青州,家父欲贩一批货到海州,怎知经过蒙山道时,这匪首唤作刘老七的带人缀了上来。往日我家走这蒙山道,也有响马子拦路,向来讲明了货值几分,抽些宝钱也就过了。谁知今日家父使了钱,那刘老七只是不依,非要……非要赚了奴家回去做甚么压寨夫人。我爹不依,竟被这恶贼一刀劈作两半,此时这伙贼人还不收手,将商货截了,众人稍有反抗,直被他们杀了十几号人。那恶贼掳我到这里,说些混帐话。我只是不从,他待要用强,好在外面有人喊甚么‘丑奴儿到了’……”

说到此处,众人已知这是那罹难的商户之女。胡大酉叹道:“难为你个姑娘家,遭此横祸。”说罢对众人道:“快些给贺姑娘松绑,再做计较。”

阮七早抢上去,一刀划开绳索,只因离贺瑶儿近了,闹得面红耳赤,那刀反复比对几次,方才艰难入鞘。

胡大酉问道:“贺姑娘莫慌,今次我等已将那恶贼刘老七打杀了,只是不知今后姑娘有何打算?”

贺瑶儿外表柔媚,内心却坚韧无比,片刻止住悲声问道:“不知是哪位英雄手刃了恶贼,我要亲自拜谢。”

阮七嘴快接道:“喏!正是你面前这个小哥儿,唤作韩寂韩崇武的便是。莫看俺这兄弟傻书呆一般,杀人可不含糊!”

贺瑶儿早见自家面前一个瘦削后生,身着长衫,眯着细长双目,书生也似,只是被自己双眸一顾,竟有些难为情。

贺瑶儿缓缓深施一礼,道:“贺瑶儿拜谢恩公了。我一个女子,身无所倚,但若日后恩公有什么差遣,万死不辞。”

阮七插嘴道:“俺这兄弟一表人才,你又没了甚么倚靠。你一个小娘除了以身相许还能怎样,还扯甚么万死不辞。”

崇武皱眉道:“小七莫要如此说话,我等快意恩仇,又图甚么回报?姑娘莫听他聒噪,我等适逢其会罢了,报恩之事请勿再提。”

那贺瑶儿轻移双眸,对阮七说道:“英雄此言差矣,大魏婚嫁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求个你情我愿。况且我父长眠于此,家中再无一个做主的长辈。我若日后寄情于恩公,自然以身相许,恩公若要瞧得上我蒲柳之姿,自当纳我进门。此时我和恩公第一次相见,怎能轻易许之终生?倘若只为报恩,我却不是真心钟情于他,置恩公于何地?”

又对崇武说道:“恩公莫要推辞,我虽是个商户之女,却也知晓事理,此恩不报,难容于世。但求恩公日后有何差遣,言语一声。贺瑶儿纵使拼却了性命,也为恩公做到。”说罢媚眼之中目光炯炯,直视崇武。

众人听了贺瑶儿一番话,觉她虽为女子,却是我辈中人,均刮目相看。

崇武和贺瑶儿对视片刻,缓缓道:“韩某应下了,若有一日有事相求,定然告知姑娘。”

阮七尴尬道:“俺是个粗坯,不通事理,胡言乱语之处,姑娘万勿见怪。”言罢对着贺瑶儿长揖一礼,状极真诚。

丑奴儿笑道:“小七兄弟见了女子就胡言乱语,一日之内,可是两次对女子作揖了?却是不冤!”众人想及早些时候在丑奴儿茅屋处,阮七也是这般,心中均觉莞尔,不禁相视大笑。

这时胡大酉道:“瑶儿姑娘遭逢此难,日后有何打算?”

贺瑶儿想了片刻答道:“家父撒手人寰,青州早也没了旁的亲人。我还有个嫡亲姐姐嫁在兖州,我那姐夫是兖州官面上的人物儿,我去投他们,也算有个倚靠。”

阮七忙道:“正好!俺家就在兖州阮家沟,待这边事了,俺和崇武带你一道,正好有个照应。”

……

闲话少叙,且说崇武等人将财货还给商队幸存众人,众人千恩万谢就不一一赘述,又陪着贺瑶儿安葬了贺父,一道回了丑奴儿处。

丑奴儿家中一伙妇人,早就等的心焦,见了众人安然回访,都感欢欣。只几个死了男人的,哭天抹泪,众人好生安抚不提。

这一趟耽搁许久,回来时月至中天,都感疲累,安顿好了一众属下,又打扫了一间房屋给那贺瑶儿,让她早早歇息后。胡大酉父子、丑奴儿、崇武、阮七五人才回屋落座。

丑奴儿拿出碗来,亲给几人各自填了碗酒道:“今日之事,幸赖崇武兄弟手刃恶贼,解了我等困局;胡叔带人支援,功不可没;胡子、阮七兄弟奋勇拼杀,自不消说。丑某就借这碗中薄酒,谢过诸位!”

崇武道:“韩某出了莒南,只想会会天下英豪。我辈中人,正该惩恶扬善、快意恩仇,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阮七也道:“丑小子说些甚么话!俺们志投意合,都见不得那恶贼行径,还提甚么谢不谢的?没得扫了七爷兴致。”

胡大酉道:“往日是我想差了,总想着保着属下弟兄,殊不知大义当前,真该纵横来去。想不到到头来自家儿子却比老子还要晓事。从今往后,胡某和丑奴儿并做一路,再不袖手旁观。”

胡子也憨笑道:“今日见了几位兄弟,才知我没白活一场,能有诸位志同道合,足慰平生。”说罢又道:“胡子今日做下这一桩事,心中快活,便有个非分之想,想与丑哥、崇武、小七三个结为兄弟,从此休戚与共,只是又觉自家没甚么本事,怕是有些高攀。”

丑奴儿道:“丑某活了十好几年,只今日见了你们才觉不虚此生,休提甚么高攀不高攀的!何况你我都是响马子,提甚么高下尊卑?”

阮七笑道:“俺爹是山东武魁,跟俺却没分毫干系,俺就是个兖州阮家沟的乡下小子。我辈武人纵横来去,快意恩仇,早该如此。俺先识得傻书呆,又识得你们两个响马子,心中欢喜,绝无二话!”言罢又对崇武道:“傻书呆一身艺业藏着掖着,按说不爽利的也就是你,你要不从,七爷绝不勉强。再者俺闻说结义者四人之数为大不吉,你要不来,俺们三个正好!”

崇武骂道:“你再来聒噪,我就揍你。其余韩某并无二话。”

丑奴儿大喜,道:“莫说不吉,日后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随你们去了!劳烦胡叔做个见证,丑某今日竟得了三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当下四人各自通了年岁,丑奴儿十七,崇武阮七胡子三人都只十六,其中崇武生于二月,阮七生于七月,胡子生于九月。四人离座而起,焚香祷告天地。崇武取了笔墨纸砚,书帖为证。

书曰:盖闻世间志气相投,古今难寻。白水旌心,管鲍之芳尘宜步。桃园花艳,刘关张传乎千古。停云落月,隔河山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风霜各坚其志。四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丑奴儿、韩寂、阮七、胡子编开砚北,共叙深情,胡大酉以身证之。勿以高下相轻慢,勿以名利赚其心。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义结金兰,今日对天地立誓,生死与共,祸福相依。虽经千年而不改,历万世而不移。谨序。

众人换了金兰谱,丑奴儿道:“二弟、三弟、四弟!从今往后,死生契阔,不改初衷。”

四人把臂而立,均道:“死生契阔,不改初衷!”

四兄弟心中欢畅,相视大笑。那笑声豪迈,仿佛一道霞光,劈开亘古长夜,直冲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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