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2年?见鬼!”
“新荷兰是哪儿?”
“鬼才知道新荷兰是哪儿!”
“穿越了吧,我就知道刚才那是虫洞!”
……
“安静,有什么话等我们交涉完再说。”王铁锤果断的说,语气中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于是在邵北的翻译下,先是说了一通毫无意义的恭维话,而后安德鲁男爵才表明来意:他的船完蛋了,既无法寻找所谓的新荷兰,也无法返回巴达维亚。所以,他请求中远新星号给予他一定程度的帮助。他隐晦地强调,作为肇事一方,中远新星号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他。
值得一提的是当邵北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自己一方是中国人的时候,安德鲁男爵先是大大地惊讶了一番,随即又恍然大悟,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天知道他怎么会接受一艘二十一世纪的游轮很可能穿越到1642年这样一个诡异的事实。邵北猜测,这家伙要么根本没见过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而且肯定是被《马可波罗游记》给毒害了。
安德鲁男爵身边一名名叫加布里埃尔的大胡子——也就是那艘倒霉的拉齐维尔号的船长,这会儿已经魂不守舍了。眼睛乱转着,时而重重跺跺脚,时而伸出手摸摸栏杆,很显然他在怀疑中远新星号得质地。
加布里埃尔显然是个不守规矩的主儿,不等安德鲁示意,便开口询问谁是这艘奇迹船的船长了。
两位船长历史性的会面有些尴尬。王铁锤怨念着莫名其妙地撞上了一艘木头船,而加布里埃尔则幽怨的如同小说中的寡妇……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一个刚被壮汉欺负过的小屁孩,再次面对壮汉时心里的义愤。
倒霉的加布里埃尔船长,在撞击发生的瞬间整个人横飞了出去,不但撞得头昏脑乱,甚至还掉了一颗后槽牙。在小艇上有那么一段时间,大胡子加布里埃尔一直在憋着劲头,就等着与王铁锤会面,而后狠狠的挥出自己的拳头。而真正登上中远新星号之后,加布里埃尔在确定了这艘船绝对是金属质地之后,心中只剩下了敬畏以及艳羡。
奇迹!一艘浮在水上的铁船,除了奇迹,还能解释这一切么?抚摸着金属围栏,他对上帝发誓,他已经爱上了这艘船。只要能让他待在这艘船上,哪怕让他信仰撒旦都无所谓。
然后加布里埃尔暂时忘记了额头上的包与沉入海底的后槽牙,用带着小颤音的法语由衷地赞美了这艘船,赞美了船长王铁锤,甚至语无伦次地赞美了那次撞击。
以至于同行的安德鲁男爵不停地咳嗽着,提醒起保持矜持。发现毫无作用之后,男爵先生脸色愠怒,他开始后悔带这个家伙上船了。
想想看也是,一位十七世纪的顶多300吨的双桅帆船船长,骤然登上了一艘全金属,长147米,宽16.5米,注册吨位为5000吨,满载排水11000吨的现代五桅智能控帆大帆船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德行?这就跟飞行员登上一艘生物体的UFO没什么区别!
在一旁翻译得头昏脑胀的邵北甚至开始庆幸了,还好中远新星号一直采用风帆航行而没有用辅助动力,假若让加布里埃尔看到中远新星号降下风帆而后以每小时20节的航速飞驰,那这家伙绝对会发疯的!
不提几个十七世纪土包子如何惊讶,这边二十来个中远新星号成员陷入了短暂的争执中。
“作为肇事方,我们应该救助他们。”大副说。
“救洋鬼子?他们就是一群恶心的殖民者,吸血鬼!”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立刻跳出来反对。
“那又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淹死吧?而且别忘了,对方是波兰人,跟咱们从没什么仇恨。”
“我反对!对方人数众多,而且那艘船显然是武装商船。”张力平身为安保主管,考虑问题显然要先从安全角度出发。
“可那艘船沉了!而且他们没有武器,除了那家伙的佩剑。”与邵北同舱的小伙子说。
“那也不行!人数比咱们多,又都是身强力壮的水手。我们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还有不少老弱、女性,真要发生冲突谁能保证安全?”张力平坚持自己的观点。
很显然张力平说到了点子上,那就是安全。经历过刚才诡异的那一幕,以至于原本在甲板上的人全都消失无踪,所有人都对自身的安全心有余悸。哪怕方才嚷嚷的最凶的人道主义者,这会儿也沉默了。所谓的人道主义是建立在自身安全的基础上的。没人会这个时候学雷锋,牺牲自己保全一群素昧平生的十七世纪波兰大鼻子。
“我想我们不需要为安全的问题担心。”这时候,七名代表之一的一名黑衣男突然开口了:“据我所知滚装仓里第三节集装箱里有一批丛林弩,足够把我们所有人都武装起来。而且……”说着,他把手探进西装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我们还有这个。”
“手枪?”
“黑星手枪!你哪儿来的?”
面对众人的疑惑,黑衣男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淡淡的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安全,至于我的身份……以后会告诉你们的。”
张力平迟疑着,探出手缓缓接过了黑衣男递过来的手枪。熟练地卸下弹夹又装上,然后快速上膛举起来瞄了瞄。“好枪!还有备用弹夹吧?”
黑衣男点点头,又掏出了三个备用弹夹递过去。
船长王铁锤见张力平对自己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说:“好吧,安全没问题了。那我们……”
正这个时候,对讲机响了起来:“滋滋……船长,船上仪器已经恢复正常了。无线电依旧静默无声,雷达扫描出了三海里外的大陆,GPS最后的路径显示我们刚出广州湾,最离谱的是射电六分仪……我们在输入了新的日期坐标后,射电六分仪显示我们竟然在南印度洋,确切点说是在帝汶海南面,距离澳洲的德比港只有三海里。”
对讲机中传来的信息让在场众人如遭雷击。七名代表还好一些,但水手们最小的海龄都超过两年,很清楚航海仪器。Gps的工作原理是依靠卫星来进行定位,在极端糟糕的天气条件下,出现错误定位甚至不显示定位都很正常。可射电六分仪是在微波波段工作,自动跟踪太阳、月球或人造卫星,把录下的天体地平坐标数据连同时间信息输入电子计算机,处理后给出船只所在地的地理位置。射电六分仪观测不受云雾甚至暴风雪的影响,因此可以全天候工作。几乎从不出错!电台没信号,雷达显示南方出现大片陆地……总之一切都表明中远新星号所处的地理位置绝对不是在广州湾!
哪怕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但这一切真正被证实的时候,还是让人感觉无法接受。谁能想到一次本来充满愉快的旅行,他妈的突然就穿越了!
王铁锤拿起对讲机刚想要说些什么,对讲机又响了:“滋滋……船长,你最好立刻回来,我想我看到了一只……考拉?”
“滋滋……收到,我立刻回去。”放下对讲机,王铁锤皱着眉说:“各位,最坏的情况发生了。眼下发生的情况显然不是我个人可以决定的了。这样,先安排安德鲁他们去餐厅等候。张力平,你立刻组织人手,打开集装箱分发武器。在我们没有讨论出结果前,不要让那些大鼻子上船。”
“淹死人怎么办?”
“扔给他们救生圈!”
吩咐完,王铁锤迫不及待地往驾驶室奔去,他必须要确定现在的地理位置,这事关整船人的命运。
其他人跟着张力平下船舱去分发武器,而邵北作为目前唯一能跟安德鲁等人交流的翻译,则在两名身强力壮保安陪同下,引着安德鲁等人去船员专用的小餐厅等待。
十分钟后。
安德鲁男爵正坐在船员专用的小餐厅内,惬意地喝着加了冰块的香槟。虽然他满脸疑问,想知道在炎热的印度洋上,船上是如何保存冰块的,但贵族的骄傲却让他必须矜持。
“我是一名贵族,我要保持镇定!”他试图对自己进行心理催眠。上帝作证!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在被一艘像一座山般得船撞击后还保持镇静,而这艘船完完全全是金属制品!见鬼,金属能漂浮在水上?有那么一瞬间安德鲁一度以为对方是东方的巫师。总之,他——安德鲁*斯卡凡尼*斯卡贝克,作为帝国的男爵,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保持了应有的风度,并没有被眼前的一切吓倒。而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保持下去。“你能行的安德鲁,你能行!”大口喝了一口红酒后,他小声地低语着。
而他的坚持显然没有维持多久。在有些贼眉鼠眼的林厨子特意上了一道甜点‘香蕉船’之后,可怜的安德鲁只能跟他身旁的大胡子加布里埃尔一样,一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一边不停地划着十字。
“那家伙真是个土包子。”同舱的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小餐厅,手里还拎着一把带光学瞄准镜的丛林弩。“认识一下,我叫游南哲,美容院小老板。”说着,伸出了右手。
“邵北,软件公司翻译。”用力握了握,邵北松开手笑着说:“你不能指望一个十七世纪的波兰小贵族能有太多的见识,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回想起男爵先生方才进洗手间的手足无措,以及看到那面洗漱镜后的大惊失色,几个人随即笑了起来。
闲谈了几句,邵北低声问:“那把手枪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警察?特工?”一名保安猜测道。
游南哲摇头。
“杀手?混**的?”邵北继续猜测。
“毒贩子。”游南哲风轻云淡的说出了一个让人毛孔紧缩的答案。
“毒……毒贩子?”
“没错,毒贩子。”游南哲确认道。“冷漠,心狠手辣,手里头有人命。”
“我靠!这人应该被抓起来。”一名保安惊慌地说。
“抓起来?”游南哲嗤笑一声说:“怎么抓?以什么名义?那家伙拿的是缅甸护照。”
邵北摇了摇头,竖起手指:“第一,这家伙虽然普通话说的比你还顺溜,可拿的是缅甸护照,在法律上我们没权利在其没有做出危害性事件的前提下制裁他;第二,你觉着咱们现在还是在讲法制的社会么?拜这场诡异的穿越所赐,每个人都丢掉了从前的身份重新开始。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团结所有人,包括从前的金三角毒贩子。毕竟那家伙要比这个时代的人靠谱;最后,枪是他主动交出来的。很明显,他正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愿意融入团队的意愿。所以,该头疼的不是我们,他现在是我们的同伴。”
合情合理的分析,几个人若有所思。
“可是……那家伙是怎么带着一把手枪通过安检的?”
沉默。事实已经证明了,任何制度以及措施都会存在漏洞,因为执行者总归是人。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不但关系到社会架构与法制,同时也引起了大家那酸涩的思绪。这一刻哪怕平时猛烈抨击社会丑恶的愤青,也开始怀念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了。
而在另一边的指挥台里,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除去三十多号分发了武器负责安保的小伙子,以及负责招待安德鲁的邵北等人,全员一百一十号人,轮流上前接过望远镜,向着南方的大陆观望。整个过程沉默无声,一个接一个,直到望远镜重新回到船长王铁锤手中。
然后王铁锤第二次举起了望远镜,朝着南方望去:视野中清晰地显现出四千米外某颗数树上,两只树袋熊正旁若无人地做着延续生命的运动……
放下望远镜,王铁锤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各位,我们到澳洲了。”停顿了良久,他又补充道:“而且是1642年的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