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起床的邵依婷一大早被丈夫这么开玩笑实在是有些生气,但听到有人在门外,便轻声对赵祁晟说:“今天我记下了,晚些再和你算账。”
而赵祁晟一时愣神坐在床上,想起刚才那下失手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念一想到丫头在门外,昨晚上什么都没有做的大男人一下子犯了难,也赶快起身拉住想要去开门的邵依婷,说道:“先别开门,不能让她们知道昨晚上我们就顾着睡觉了。”
邵依婷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心想晚上不睡觉还能干嘛,脑子里却响起昨晚上妈妈们说的话,一时急恼红了脸,问道:“那怎么办?这种事她们还要管啊?”
任凭赵祁晟把她拉到梳妆台前,翻翻找找半天。最后他找了根细针,把自己的手指头扎破挤了血珠子出来。邵依婷惊讶的看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不晓得他想干嘛,这针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银针,以备不时之需用的,现在被用来扎手指看的她有些不舒服,只见这个男人把红色的喜被掀开,将手上的血渍擦在床单上,然后再把被子铺上弄乱。邵依婷则匆忙找了块药棉帮他把手指头上的针孔压上,免得被人发现了。
做完这些事,他整整自己的衣裳,然后平静的对外面丫头说:“稍等一下。”转身将邵依婷推到屏风那里换衣服,自己利落的脱掉睡衣换上昨天就准备好的衣衫,看邵依婷从屏风后面出来才准备去开门。
欢欢松林两个丫头进门,给两人洗漱,而喜喜和秋月阁的姚妈妈则去铺床,看到床单上模糊的血渍,姚妈妈满意的笑了,便换下床单去交差。
在一旁各自忙碌的两夫妻悄悄看着姚妈妈的动作,看到姚妈妈要去交差才对她点点头,自己暗自松了口气。这简直就是在自己的房里做贼一般,邵依婷坐在梳妆台前让喜喜和松林给自己弄妆发,心里一阵阵犯嘀咕,觉得嫁个人好麻烦呀。
一阵忙完,丫头已经将早餐放在小餐厅里,两人入座后一边吃早餐一边听着赶回来的姚妈妈给他们讲敬茶的规矩。
邵依婷听完,一边喝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一边小斜眼看着赵祁晟,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你不是第一次结婚,那些规矩应该都知道吧,我跟着你就好。”
结果赵祁晟一白眼翻过,没好气的说道:“我上一次敬茶的时候还是个小孩,早忘记了。”
这么一听邵依婷便像好奇宝宝一样:“那两位姨姨太太进门呢?不用做这些事吗?”
听到他们两人对话的姚妈妈这才发现这位新夫人对这些事完全不明白,解释道:“这次夫人进门是用正妻进门的规矩,因此与两位姨太太纳入府时的规矩不一样。譬如今天敬茶,夫人要与四爷一同向老夫人敬茶,其他人不需要。而姨太太纳进门后需三跪九叩后向老夫人和几位长辈、四爷还有家中的太太们敬茶,已明确身份地位。”
姚妈妈这么一说,她突然明白自己的地位的确和姨太太是不一样的,但还是止不住的好奇,问道:“那我要向夫人敬茶吗?”
她说的夫人是唐玉芬,姚妈妈也蛮纠结这个事。说来邵依婷后进门,理应要向先进门地位比她高的夫人敬茶,但是她入门时的所有的礼数都是以正房大太太的规矩来,这让她一时犯了难。
且听赵祁晟好像无意的说道:“大夫人这里你不用太在意,一会先把给老太太敬茶的规矩都记好,千万别弄错了。”
邵依婷突然觉得赵祁晟是在试探她,看她的气度是不是可以担当一个两头大太太。好歹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礼数绝对不能少,又想到母亲曾和她解释道两头大太太的关系其实是属于堂妯娌,那按照妯娌的礼数总不会错。便先惰悠悠用了早餐,随后带着松林在过去的路上问了姚妈妈堂妯娌敬茶的规矩。
到了正堂,看到这家里莺莺燕燕一片,坐在堂上的那个五十来岁的中年贵妇一定就是老夫人王琪。
这个老夫人天庭饱满,一双凤眼正上下打量着邵依婷,鼻梁挺括,两腮有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喜欢的相貌,脑袋上顶着传统的妇女盘发上面带着银质的发簪,身上穿着一套藏蓝色的一字襟短袄镶滚银色花边,上杉还有漂亮的海棠花刺绣纹饰,浅蓝色的套裙下面露出一双穿着精致绣花鞋的小脚。
这样的小脚太太在邵依婷脑中就是最为封建的象征,不看也知道一定是个难搞的主。
老夫人一言不发的坐在梨花木做的红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祁晟带着邵依婷下跪行礼,两人端着边上婆子送来的描金茶杯递给她,浅尝了两杯茶之后硬挤出一丝笑容,将身后的婆子递来的红包给到两人,叮嘱了两句以后便不说话了。
邵依婷期间都是跟着赵祁晟做动作,两个头磕完脑子里一团浆糊,哪还记得什么规矩。
向老夫人敬了茶之后,赵祁晟便领着邵依婷到客座,然后依次介绍家里的成员。
坐在邵依婷正对面是一个面目祥和的女子,年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温和的看着她和赵祁晟两人,脸上始终挂着满意的笑容。邵依婷下意识的回给她一个笑容,但也有所收敛的笑不露齿。
只听赵祁晟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夫人唐玉芬,现在住在春风苑。”
说完便看到邵依婷站起来走到唐玉芬侧前方,面带微笑的向她福了福身子,眼睛看了一下夫人身后的丫头果儿示意她把茶杯端来,然后弯着腰将茶杯双手高举至夫人面前,说道:“依婷初来乍到,赵家的一些规矩礼数还不熟悉,请夫人见谅。”
然后她顿了顿,抬眼看着笑容可掬的夫人继续:“今后承蒙夫人多多关照,还请夫人不要嫌弃依婷笨手笨脚。”
这些话听着谦卑,但实际是赵家妯娌之间的敬茶礼数,邵依婷提前向姚妈妈讨教也是为了今后能有好日子过。而大夫人见她如此懂事,日后自然不会为难她。
唐玉芬看着这个年轻的新夫人,微笑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说:“依婷妹妹如此懂事是祁晟的福气,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需这些虚礼,好生照顾好你的丈夫,好好的过日子。”
邵依婷听到夫人说照顾好你的丈夫一愣,抬头看着夫人,发现她笑着点点头,眼中的真诚不曾褪去,本来还在打鼓的心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回到座位上,赵祁晟向她投来赞同的目光,这个妻子虽然年纪小还是个随性的丫头,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撑场面。
接着赵祁晟介绍了赵家的两位千金莉丽和莉雯。昨晚上赵祁晟告诉她,自己没有同胞的妹妹,所以家中的妹妹是父亲的姨太太生的孩子,可惜这位姨太太红颜薄命,还没看着孩子成人便撒手人寰了。这两位小妹生的很相像,遗传了赵家的好相貌,而且这两个姑娘性格很开朗,看到和自己一般年纪的邵依婷便很热络的和她打招呼,两人笑靥如花都有很可爱的两个小酒窝。
随后他向依婷介绍了站在最边上的两位姨太太,二姨太丽华站起来向新夫人谦卑的福福身子行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对于她来说今天就是来演一场戏一般,而她就是最不起眼的配角。可娇娇却一脸不屑的瞪着邵依婷,直到发现赵祁晟眼中的怒意才“纡尊降贵”的向邵依婷打了招呼。
在这位新夫人面前如此猖狂的也只有这丫头,毕竟之前她是院子里最受赵祁晟宠爱的姨太太,家中的莺莺燕燕都没有她来的傲娇,这丫头也不同于赵祁晟另外两位妻妾总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但由于老夫人不喜院中的姨太太出门,她穿的衣服也不是最时兴的。可当她看到邵依婷一头漂亮的长卷发梳着温婉的公主头,身上穿着上海带来的粉红色西式海派旗袍,那件衣服就像一根刺一样弄痛了她的眼睛,更可恨的是这个女人年纪比自己小,爷看到她还会不自觉的笑。昨晚上从丫头口中听到还不行,今天在正堂上一看赵祁晟对这丫头是真的动情了。
赵祁晟为了区分两位夫人,便让众人以后称唐玉芬为大夫人,而邵依婷是第四个进门称为四夫人。奇怪的是他这么一提,老夫人皱起眉头,心想这个可恶的小子是准备昭告天下赵家是他的地盘,一点也不给她已逝的长子长媳一点面子。
介绍完家中的女眷,赵祁晟环顾堂中却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问道:“智煊去哪了,怎么没过来?”
老夫人才抬眼看他,边上的婆子说道:“小少爷一早就说要回上海,天刚亮吃过早饭就出门了。”说到这个小少爷,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还是很宠溺的笑容,说道:“这孩子就知道读书,急急忙忙回来喝了他四叔的喜酒就匆忙回去了,生怕落下什么课。”
邵依婷看着老夫人的模样,回想起昨天赵祁晟并没有说到这个小少爷,只听丈夫笑着说:“这小子怕是在上海有喜欢的姑娘了,不然哪有这么着急的。”
这句玩笑话可说到老夫人心里了,脸上的笑容不似之前这么好,眼睛看着邵依婷上下打量,嘴里却说:“他喜欢,也得是好人家的姑娘,别从大城市带来什么不伦不类的女子就好。”
她不看还好,这么盯着邵依婷看好像是在说这个新夫人不伦不类,邵依婷也觉得奇怪了,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张的避开老夫人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两位赵小姐穿着洋装,老夫人和赵祁晟的妻妾们都穿得传统的套裙衣衫,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穿着高跟鞋和高开叉的旗袍。
松林在边上听到有些生气,居然这么说她家小姐,这怎么可以,手捏成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赵祁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忙打圆场对着老夫人说道:“上海姑娘大气漂亮,举手投足尽是洋气,智煊能找个这样的姑娘回来也是好事,让这个家里再添点洋气。”
这么一说,赵家的两位小姐连连点头,莉丽笑呵呵的说道:“我可想和上海姑娘交朋友呢,她们的衣服首饰都好漂亮,妆也特别精致时髦,真想去上海和她们学学怎么打扮。”
说完莉雯也笑着推推姐姐说道:“姐姐,这里有现成的上海姑娘你怎么不讨教呀?”说完便看着邵依婷说道:“小嫂子的旗袍好生漂亮,做工那么精致,我们城里的裁缝师傅还做不出这样的。”
邵依婷则谦虚的说道:“怎么会,苏州城的裁缝师傅都是能工巧匠,只是每个地方出来的花样不同,妹妹们要是喜欢欢迎来我屋里看看。”
莉雯一听到小嫂子的邀请,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好呀好呀,小嫂子不知道,我四哥在婚礼前可是把秋月阁重新装潢了一番,还藏着我们都没看过,这次可要去你那里参观四哥的大作。”
老夫人听着她们聊天觉得真是闹腾,便让大家都散了,自己也回房。
等老夫人离开,大家便各自离开正堂,赵祁晟要去工厂一趟,两位小姐则自告奋勇的拉着大夫人要带小嫂子熟悉下环境。
邵依婷不知,老夫人在离开的路上和身边的婆子提起她:“老四新娶进来的这个,你不觉得眼熟吗?”边上的婆子立马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便答道:“这乍一看还真是像,不过性格秉性不同,好像不是个会隐忍的主。”
只听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我刚才一看到她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脸,简直和当时那个贱人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让人讨厌。”
婆子立刻劝道:“老夫人别气,毕竟现在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有两位姨太太,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老夫人高傲的昂着头,转身看着那个婆子。是啊,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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