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和俞老大被押在一辆囚车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李吉咂了咂嘴,又摇了摇头,像是自嘲一般,道:“死老头,想不到我们从擂台打到囚车里,还真是有缘分啊!”
俞老大点点头道:“小兄弟,言之有理!就是不知官爷们准备将我们送到何处?”
李吉淡淡的道:“肯定不是好地方!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到时见机行事吧!”
俞老大惊讶李吉小小年纪,面对事情,竟然可以如此的淡定,且处事有条理,不禁啧啧称奇道:“小兄弟,没曾想你年少有为,胆识非凡,老夫佩服!”
李吉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苦笑,道:“死老头,你甜言蜜语,巧舌如簧,靠这张嘴骗了多少人?我李吉初入江湖,菜鸟一枚,天生废材,受尽嘲笑,师门难容,世人看轻,多少人不屑与我为伍,在修灵界中名声算是人尽皆知了!”
俞老大正色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称,既能称出自己,也能称出别人。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了,虽说不是鼎鼎大名的英雄好汉,多少有些阅历和经验,看人的眼光绝对错不了,若是仅以外表和名声去断定一个人的优劣好坏,岂非大错特错?”
李吉拍了拍俞老大的肩膀,笑道:“无风不起浪,若是一个人天赋异禀、尊师重教,少惹些祸端,又岂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呢?”
俞老大道:“哪个背后无人说呢?谁就能证明那些受人称赞的人就一定是表里如一的呢?这个世上的伪君子很多,我始终觉得小兄弟是个坦率而直爽的人,之所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一定是被人误解了。”
李吉微微一愣道:“你这般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受之有愧,但是听来特别亲切顺耳,我亦有自知之明,如像你说的这般好,又岂会身陷囹圄呢?”
俞老大闻言,脸色有些羞愧,道:“都是老夫连累了小兄弟!”
大队人马来到阳羡县府,只见高墙朱门,几进的宅子装饰考究,一派豪绅大宅的气派。
门顶屋檐下的红木匾额写着“阳羡府”三个金漆大字,门前蹲着一对石狮子,形态威武。
中年书生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道:“天色已晚,先将他们关进地牢,容我禀明县令大人,明日升堂再结案。”
“是,大人。”
于是,李吉和俞老大被中年书生及一群官兵五花大绑的押到地牢。
地牢本就是关押、杀戮之所,此时已是深夜,更显阴森,只见四周漆黑无比,风过空窗闻悲啼,血未干兮魂未去。
看那青花杯底,犹有彼时索命酒,铁栏栅上,仍挂往昔扼颈绸,人尽道这地牢凶煞莫相近,有谁知那厉鬼冤魂缘何不甘休?
李吉站在这重重地牢门前,只觉得这牢中隐有哭泣,地上散落着茶壶茶杯,皆被灰尘掩盖,犹有血迹斑斑,铁栏栅垂下之白绫并无人悬挂其上,却时时紧绷,如有人吊死一般。
整个地牢阴风惨惨,鬼泣声声,怨念冲天。
此时牢中几名狱卒早已睡去,鼾声盈耳,酒味、血腥味混作一团,让人闻之欲呕。
中年书生见状,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你们干什么吃的,牢狱当值,饮酒作乐,玩忽职守,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将狱卒们一下子震得纷纷摔倒在地上,他们揉了揉醉眼惺忪的双眼,看清来人,脸色倏然变得苍白无色。
狱卒们吓得肝胆皆裂,纷纷跪倒在地,其中一人颤声道:“不知蒋总捕头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小人该死……”
“啪”的一声脆响,说话的那名狱卒被蒋总捕头扇了一巴掌:“如有下次,定不轻饶了你们!这两个是杀人重犯,凶残无比,你们要好生看管,如有闪失,唯你们是问!”
说完,蒋总捕头将李吉和俞老大交给狱卒,并留下几名官兵加强戒备,然后转身离去。
李吉见这名中年书生武艺高强,做事雷厉风行,颇有一番手段,可惜心术不正,不然可堪大任。
李吉和俞老大被押进一间大牢房,铁栏栅门砰然关闭,李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来,轻叹一声,旁若无人地走进阴森的牢房,依靠墙壁缓缓卧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俞老大见他半响没吭一声,不禁纳闷道:“小兄弟,在此等环境下也能睡得着?”
李吉淡淡道:“这个地方反而更安静,我已是几日不曾睡过安稳觉了,何不如趁此良机好好歇息一下,明日才有精力应付。”
正说话间,只见偌大的牢房四周,零零落落坐着十几名凶悍暴虐的死囚。
死囚见李吉和俞老大如此目中无人,相互对视一眼,就纷纷站起并围过来。
数百年的规矩约定俗成,任你是天王老子,进了天牢都要先挨一顿死揍杀杀威风。
围逼上来的死囚们刚要动手,李吉突然睁开眼睛,双目如电扫过这帮死囚的脸。
死囚们无处发泄的狂躁暴戾便如被戳碎的气球,体内的胆魄一下子散个精光,迟疑了一下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李吉冷哼一声,重新闭上眼睛。牢房里,马上陷入一种令人无所适从的寂静。
俞老大悄悄竖起大拇指,轻声道:“想这地牢死囚个个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然被你不发一声的震住了。小兄弟,真乃英雄豪杰!”
李吉闭着眼睛依旧不言语,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在血枫林那无边恐怖的地牢,此时所处之地牢简直是天堂。再说,这些死囚大部分是乡下土包子,只有蛮力,不会什么武功,即使打起来,解决他们游刃有余。
心中不畏惧,方能有足够的气场。
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李吉突然开口问道:“我说老头,你跟阳羡县令有仇吗?”
俞老大微微一愣,道:“我与县令大人素未谋面,绝无瓜葛,更别说有仇。”
“那就奇怪了,他为何将我们关在此处?”
俞老大耸了耸肩,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不一会儿,牢门外锁链响了一下,有狱卒带着一个人站在牢廊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李吉极目张望,见到那模糊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是又看不清是谁?
还好他的听觉已然超凡入圣,听到两人压着嗓子在轻轻交谈着。
“你看好了,那个老头子是主凶,年轻人则是帮凶,罪名是杀人放火,明日升堂的时候,你就一口咬定,一切皆为亲眼所见,明白么?”
“官爷,小的明白,明白,只是这……”
“哦,放心,该给你一分钱都不会少!”
“嘿嘿,多谢官爷!”
只见那个身影弓着身子频频点头,然后随着狱卒离去。
“县令今晚恐怕在忙着串口供,看来明天公堂之上定是精彩异常了。”李吉盯着牢房的黑暗顶部,嘲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当今天下,官场黑暗,民不聊生,牢狱之中,屈打成招,多有枉死,特别是地方父母官,更是执掌一方生杀予夺大权,身系地方百姓重托,一言一行、一语一策,均能掌握地方经济之盛衰,决定万民之祸福。”
俞老大不明李吉所言何意,以为他只是乱发感慨而已,于是劝道:“小兄弟,也别气馁!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当官的真心为百姓办过实事,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凡是当官的在任上吃、喝、捞都来不及,哪有空闲管百姓死活。”
李吉默不作声,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黑暗让他闭嘴,而是希望有光明来指引,成为前路的灯塔。
李吉摇了摇头,挥去纷杂的思绪,然后靠着墙壁缓缓入睡。
次日醒来,李吉便觉得精神饱满,体力充沛,李吉暗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失必有得。在牢房住了一晚,竟然是几日来睡得最香、最踏实的一次。!”
李吉见到俞老大,微微一怔:“老头,你也醒了?”
俞老大瞪着一双熊猫眼,道:“还亏你睡得着,我昨夜压根就没睡。”
李吉奇道:“为何?”
俞老大伸手指着零星散落在周边的死囚们,个个怒目瞪着他们俩,道:“他们这样瞪着,老夫哪里睡得安稳!”
不一会儿,狱卒和官兵便押着他们到县府公堂上。
只见阳羡府衙门口早已围满了人,李吉和俞老大在衙役的押解下,缓缓步入公堂。
远远便见那公堂之上明镜高悬,两边各一列皂衣衙役,手握杀威棒,森然而立。
李吉记得第一次走进这般威严肃穆的地方还是在安吉县府,那一次是和父亲李元一起去的,也是最后一次去。
想到这,李吉心里突然有股莫名的伤感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公堂之上,两侧的衙役敲着棍子喊威武,棍子的敲击声很有节奏,令人有种紧迫感。
县官上堂,不能像是市井赶集那般随意喧哗,自当肃静以待,以表尊重。
这时,堂外围观的百姓一声惊呼,只见身着官服的县令,在师爷的陪同下走上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