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彻跟着王心心走了几十步,来到了庭院南边的一座小房子,房门口竖着一块匾:护法堂。“护法堂”韩彻口中吟念一声,看着房内透出的昏暗灯光,突然想起天王殿里的面目狰狞的天王,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房内的灯不是很亮,正对房门是观音像,旁边是书架,放了好多书。那女女走到佛像前,双手合十,三拜。韩彻也学着拜了三拜,感觉一股气场突然充满整个房间,心里不禁肃然。王心心走到一位中年妇女面前,双手合十,略一弯腰,说道:阿弥陀佛,师姐,这里有位参加夏令营的同学,远道而来,没有地方住,能安排个地方麽?
韩彻听罢,瞬间石化,这是师姐?这年龄应该叫师太吧?!
那中年妇女看了看王心心,又看了看韩彻,对韩彻说:“阿弥陀佛,施主请过来”。
韩彻有些迷糊、有些不安的走过去,强自镇定,有样学样地轻声念到:阿弥陀佛,师姐好。”,
中年妇女颔首,微笑道:施主皈依三宝了麽?
“三宝?”,韩彻想到了那位明朝下西洋的“三宝”,中国音乐界的教父“三宝”,中国台湾的女“三宝”,对了,那是“三毛”,不是三宝。三宝何其多,这中年妇女说的是哪个三宝呢,韩彻心中疑惑,只好说道:“我来参加夏令营就是想被三宝熏陶熏陶”。
“扑哧”,韩彻听到背后传来笑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太可恶了,韩彻已经出丑了,还让韩彻丑上加丑。
中年妇女也笑了笑,说道:那请法友说说三宝是什么。
韩彻突然一下子头大了,心里念道:不能乱,不能乱,宁可装傻充愣,也不可露馅丢人。韩彻笑呵呵的对着中年妇女甜甜地说道:“师姐,韩彻有朋友也参加夏令营了,韩彻来之前也看过不少佛学的书籍,三宝嘛,就是,就是。
“佛、法、僧”,韩彻感觉背后耳根处传来一股热气,心里一阵酥麻,三个字如暖流般飘入韩彻的耳中。韩彻连忙说道:“对对,三宝就是佛法僧”。然后回头,感严肃地说:“法友,此物从哪里来?”
韩彻顺着中年妇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块青玉,一刹那,韩彻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说实话,这块青玉还真不是韩彻的。真实的情况是:韩彻在寺内转悠,找不到厕所,只好到四下无人处的一棵树旁边解决一下。之后,韩彻就在树下发现了这块玉。当时天色昏暗,树下隐隐泛着青光,韩彻当时惊吓一跳,想起了“鬼火”,急忙关掉闸门,提着裤子,转身就逃。那青光却突然变亮变大,韩彻吓得两腿打颤、六神无主,韩彻想肯定是韩彻干了坏事,韩彻赶紧口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青光渐渐变小,韩彻开始感觉很好奇,胆子大了下,就用手机灯照着那块发光的地方,挖了几下,搬开几块砖口,发现了这块青玉。借着手机灯,韩彻小心的捧着这块青玉,居然一尘不染,既不像是有人无意丢弃的,也不像有人在很早前埋下来的。韩彻摸着那块玉,全身细腻温润,拿在手里凉凉的,感觉很舒服。韩彻把玩许久,就再也顾不上生命危险,把这块玉拿在手里。
韩彻强子镇静、一言未发。王心心向韩彻投来了目光,韩彻也未敢正视。最后那中年妇女说:“阿弥陀佛,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施主当明心见性”。不待一脸茫然的韩彻问个为什么,她就转身又对王心心说:“他远路而来,不识路径,你这段时间多带他熟悉熟悉”。王心心欲言又止,扭头看看韩彻,然后对着那中年妇女严肃的点了点头。
王心心带韩彻离开,在房门处地书架前,对韩彻说:“你选些佛经吧”。韩彻走到书架前,因为灯光暗淡,也看不清书上的字。韩彻揉揉眼睛,对王心心说:“只能取一本”。
王心心哼了一声,对韩彻说:“你没看到旁边贴的纸条,按需取用”。
韩彻嘿嘿一笑说:“我近视,看不清”。
王心心说:“近视还不带眼镜”。
韩彻说:“这个,这个,刚才扯包的时候,眼镜掉地上了。光线太暗了,韩彻现在看什么都是一样的,包括你。不过你放心,韩彻还有鼻子可以闻,还能闻出你”
沉默、沉默、许久的沉默。韩彻的眼前突然感觉到灯光暗淡的房间里多了两团红色,和猴屁股一样红。
韩彻心里一紧:“失言啊失言,现在可不能得罪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韩彻赶紧随手取了一本,说:“找到了,走吧”。
王心心说:“站住”。
韩彻一顿,心里一紧,一动不动。许久,韩彻听到传来蚊子般地声音:“天黑,我拉着你走吧”。然后,一只温暖细腻的手搭起韩彻的手,韩彻全身被电,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韩彻很顺从的跟着走到一处佛堂前的门口处,她对韩彻说:“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然后,一扭头就跑走了。
随后的两天里,韩彻成了王心心的“大尾巴”,王心心成了韩彻的“眼睛”。可以想象:一位身穿法青居士服的小姑娘拉着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大男生穿梭在寺里是何样的风景阿!
按照约定,早上四点起来就要爬起来随她去听早课,然后去吃早斋。吃斋饭那真是一个庄严阿。芸芸众生们先在斋堂外面排队,男居士站一排,女居士站一排,男信众站一排,女信众站一排。然后会被寺内义工依次领进二楼斋堂,斋堂很大很开阔,差不多有电影放映厅大小。一排排木制椅子和桌子错落有致,桌子上整齐地摆着两个碗和一双筷子。在吃饭前要正身坐好,听佛号一起咏唱斋词。完毕后,几个居士拿着不同的桶给韩彻们打饭菜,饭和馒头等主食盛在一个碗里,菜盛在另一个碗里,等全部分发完了,居士示意韩彻们可以动筷子了韩彻们才能开始吃。
王心心是负责分发馒头的。此时此刻,韩彻才清清楚楚地看清她。按照规定,韩彻若需要馒头,只需要伸出小指。可是王心心每次从韩彻面前走过,完全无视韩彻,直接给韩彻上两个馒头。几趟下来,韩彻的碗里已经是8个馒头了。天啊,这是要噎死韩彻啊,赤裸裸的报复,赤裸裸的报复,韩彻此时此刻欲哭无泪,因为,在东庐寺对事物要一视同仁,不能有厌恶之心,在你的碗里的饭菜是必须吃完的,要不就不要让义工添菜。当王心心端着馒头盆子再次向韩彻走来时,韩彻赶紧扮成可爱的泰迪一样可怜地望向她。她终于从韩彻的眼前飘过,韩彻长松一口气,正要拿起馒头努力吃下去,却看到她端着汤桶向韩彻走来,给韩彻盛了满满一碗汤。韩彻彻底愣了,感动的泪水在心里翻腾,被韩彻努力的抑制在眼眶里没有落下。这碗汤是怕韩彻吃馒头噎着阿,韩彻太感动了,韩彻一边喝汤一边吃馒头,最后拍着滚圆的肚子把涮碗后的“惜福水”也咕咕咕喝了下去。然后,韩彻潇洒的一抹嘴巴,骄傲地看向她。她却一脸的微笑,笑得那么灿烂。
“她是在笑我的吃相,还是笑我的肚子呢”。韩彻不禁问自己。
上午,她带韩彻去给各路信众引路、安排住宿、搬运行李。各路信众多是大妈大爷,年老体弱者。韩彻这年富力强的小伙顿时派上大用场,早餐吃成滚圆的肚肚像发动机一样开始生产干活的能量。在她的指挥下,韩彻像蚂蚁一样勤劳,忙上忙下,满头大汗都顾不上擦。大叔大妈们都不停地夸她,也不忘对韩彻说声:“阿弥陀佛”。看着她一脸的开心,韩彻虽然头晕眼花、两臂酸痛,却也感到一阵淡淡的甜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只是不知道她的开心,有没有我的一份”。韩彻纠结地想着。
午斋,又被她用一份份饭菜狠狠地恶补了一番。“真把韩彻当猪养阿”,韩彻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狠狠地吃着。
下午,王心心带韩彻到寺后小菜地,摘菜。烈日炎炎,韩彻汗流不止,全身衣服都湿透了。韩彻心里暗恨:“最毒莫过妇人心”。可是看她虽然也汗流不止,却是一脸恬淡,专心干活的样子,韩彻心中顿时没有了脾气。摘完菜,她带韩彻到屋后的沟渠洗瓜。渠水从山上而来,带来了清冽凉爽之气。韩彻看着她坐在渠边的一块石头上,认真地洗瓜,突然计上心头。韩彻装作若不经意的说道:“渠水这么凉爽,我们把鞋脱了泡泡脚吧?”。不等她反应过来,韩彻冲上去,把她的一只鞋脱了下来,然后得意地舞着她的鞋说:“这鞋凉快了吧”。
王心心赶紧站起来,对韩彻说:“把我的鞋给我,快给我”。她想跑过来抓韩彻手里的鞋,可是因为光着一只脚,只好踩在石块上,冲着韩彻大喊。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韩彻很开心的大笑起来。王心心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要抓韩彻手里的鞋,韩彻赶紧躲开,她扑了个空。韩彻大笑着说:“过来拿啊,过来拿啊”。她又急又气,又跑了过来,韩彻正要躲开,听到一声“哎呀”,韩彻看到她扑倒在地上。韩彻瞬间心里一沉,赶紧跑过去,看见她用手捂着脚,指间泛出血迹。韩彻心里害怕了,赶紧抱起她的脚,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韩彻,喊道:“不用你管,你走,你走”,然后呜呜呜的啜泣起来。
韩彻不顾她的推搡,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穿的t恤,硬是包上她的脚,然后一把背起她。“啊…”她尖叫起来,竭力想挣脱。韩彻厉声说道:“别乱动,不然咱俩都会掉到沟里洗澡”。她不再挣脱,只是努力不想贴韩彻太近。
“寺里有医院”,她小声地说道,在她的指引下,韩彻脚底生风,无视路上众人的目光,无视佛祖菩萨的注视,一路奔跑到医院。韩彻小心地把她放在病床上,气喘吁吁地对坐堂医生说:“她,她,她脚被划破了,一直流血,很疼,大师快看看”。坐堂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师,一领杏黄僧衣,慈眉善目,净白的头皮上烙着一排戒印。大师看看韩彻,又看看病床上的她,她满脸通红,韩彻这才发现韩彻居然光着上身,韩彻把t恤给她包脚了,自己只能光膀子光背了。韩彻的脸也腾地红了,指着包脚的t恤,支支吾吾地对大师说:“包脚了”。大师晗首不语,念到:“阿弥陀佛”。然后就利索地开始处理起伤口。韩彻看着她脚底一道鲜红的伤口,感觉像自己身上被剜了一块肉,,不停地自责。而她咬着牙,一声不吭。“这该多疼啊”,韩彻心里想着,一阵阵心绞。
如同漫长炼狱一般的十几分钟终于过去了,大师处理好了伤口说:“阿弥陀佛,幸好问题不大。但天气炎热,不宜长久包扎,你每日带她来换一次药,切记不要碰水”。
韩彻小心的背着她到了宿舍门口,她叫室友出来把她带了进去,一语未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韩彻呆呆地站着,从旁边经过的大妈大婶老奶奶还有若干小姑娘们不断地对韩彻行注目礼,韩彻这才发现
“我还光着膀子光着背,丢人丢大发了”。韩彻只好埋着头跑到“佛品经营部”,扔下一百块钱,拿套海青服就跑。在韩彻背后还传来店内阿姨的喊声:“施主,等等”。
韩彻不回头的大声说:“不用找零了”。然后,韩彻消失在众人的目光和寺内迂回曲折的小路上。直到韩彻在宿舍穿上海青服,旁边的大爷说:“这海青服真不错,要二百呢”。韩彻顿时一愣,呆若木鸡。旁边的大爷还一直推韩彻,说:“小伙子,怎么了,走几步看看”。傍晚,韩彻带着一百元钱跑到店内柜台上说:“下午少的钱”,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店门,背后传来阿姨的喊声:“有功德箱”。唉,韩彻这干的什么事情啊,韩彻长叹一口气。忽然感觉吹来一阵冷风,韩彻浑身打一寒颤。“这寺里的夜风真冷啊,这寺里的人心可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