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一阵子觉得很冷,一阵子又觉得很热。安蕾脑子里有很多混乱的景象,清醒之前的一刻,感觉自己眼睛里有模糊的影像在晃动,耳边有声音,自己却没有意识和思想。
符千阳轻轻捋开挡在她眼前的头发,温声问道:“醒了?”
安蕾扭过头去躲开他的手。
“喝点水吗?”他问。
安蕾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肩膀,问,“回来拿东西?”
“回来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没有这么好糊弄,跟我说实话,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上了床。”安蕾尽量说得厚颜无耻些。
“刚才我找过方勇,他说你给了他钱。”
“买他来陪我不行吗?”
“你需要他陪吗?”
“是的。”安蕾说这话的时候,仰起头看见符千阳忍着心疼的脸。
“那我呢?”
“你不过是我的玩偶罢了,我和方勇一直就没断,只是不巧今天被你撞上了。”安蕾咬着牙,坐起来,强撑起自己骄傲的下巴,眼里透出受伤野兽般脆弱的光。
“你跟他这么久都没发生关系,我离开不过仅仅一天……”
“就是尝过了你的,才想换换口味……”
符千阳一拳打在她的衣柜门上,“嗵”一声砸出了一个大洞。
安蕾吓得把被子紧紧抓在胸口。
符千阳痛苦地看着安蕾,试图在她的眼瞳里找到些什么,却没有找到任何答案。她关上了与他沟通的心门,他用尽力气。却无法触到她的内心。于是符千阳的眼里渐渐有了愤怒,愤怒不是来自看到的、听到的一切,而是安蕾对他的抗拒。在符千阳的心里,他早就认为两人已经合为一体,没有欺瞒与距离,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安蕾的心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离他这么遥远,远到他无能为力。
符千阳转身在房间里找东西。他掀掉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把房间里每个抽屉都拉出来,最后从衣柜里找到那两箱钱,他狠狠将箱子甩在地上,一捆捆钞票哗啦啦掉出来横七竖八摊在地上。
符千阳喘着粗气问,“这钱是怎么回事。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跟你没关系,我们没结婚,没有必要跟你交待我的财产来源。”
符千阳闭上眼。他对自己说,冷静,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不能失去理智,他不能冲动地把事情弄得更糟。
两人沉默了一阵,各自都低头不说话。
之后,他走过来将安蕾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十指交缠,掌心贴合,他一丝一丝地扣紧手指。企图让彼此之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安蕾感觉到从他的掌心里传来的复杂的情绪,于是要抽回。符千阳将手牢牢握紧,放在嘴边。
“安蕾,你知道我爱你,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别说我知道是你给方勇钱来演这场戏,就算这事情是真的,你们发生了关系。我依然没法离开你。因为离开你太痛苦,我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那会有多痛苦……我已经熬过一次,可我比以前更爱你,这次我熬不过去。”符千阳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温柔让安蕾的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他含着泪的眼睛让安蕾如万箭穿心。
“所以安蕾,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要这样做,看着我,安蕾你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安蕾陷入了一片空白,眼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最心疼的男人,她多想冲进他的怀里把一切都告诉他都交给他,就算即将面对怎样的血雨腥风也无所畏惧。
安蕾正犹豫着要怎样开口,从哪时候说起,这话说出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大家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看到安蕾眼里的犹豫,符千阳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握在掌心。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明——其实我不姓符。我本姓唐,是唐上江的孙子。”
安蕾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这让符千阳有些小小吃惊,他从未和安蕾说过自己的身世,安蕾也很少问及他的家人,虽然他知道安蕾和他在一起并不为他家族显赫但也没料想到安蕾会这么淡定。
“我爷爷唐上江你应该也听说过,唐氏集团的董事长,我爷爷有4个儿子,却只有我这个孙子。家族财富积累的路上,他扳倒许多劲敌,结下不少冤家。所以我一出生就改姓符,为了躲避危险,隐姓埋名谨慎小心地生活。多年来跟爷爷有过节的仇家都在打探我的下落,之前没跟你说是不想让你为了这些事情影响你的生活。”
张钰说他是家族中极重要的人物,安蕾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是大唐家族唯一的男根。
“如果有人威胁你,我可以保护你,我人脉不足,能力还有欠缺,但是我母亲张钰,唐氏集团的副董事长,相信我,她的能力超出你的想象,很多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她都能办到。上次绑架我的人,也是我母亲顺藤摸瓜连根拔起才摆平的,不然我到现在还东躲西藏不得安宁。”
因为长期需要隐蔽关系,符千阳已经习惯叫张钰张董事,在他提到自己母亲的那一刻,眼里流露出来的尊重与钦佩让安蕾顿时打消了将事情和盘托出的念头。
“至于钱……”符千阳看了一眼地上的钞票,顿了顿,“如果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只要你开口,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他指着那些钞票,“我拥有的比这多成千上万倍!”
安蕾从他温暖的掌心里抽出来,“啪”,给了他一个力道充足的耳光。
符千阳愣愣地看着她。
“滚!”这个字从安蕾咬紧的牙缝里挤出。
这种财富思维真是遗传得滴水不露呀,就像是张钰的影子在重放着对她的践踏——只要是钱可以解决,你要多少,开个价吧!
钱也许不能动摇你,但是钱拥有的巨大能量对你周围的世界翻云覆雨。你以为至亲至爱的人不为钱所动摇,那只是数量还不够震撼而已,唐氏家族的财富,诱发出人的无尽,让人疯狂,这是令安蕾最生畏的。
符千阳是张钰的儿子,血管里流淌着她的血液,行事中有她的影子。他知道自己家族的实力,他了解金钱的力量,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如同他母亲一样,习惯用财权控制别人的命运与思想,享受金钱让他轻而易举达到目的快感,如同吸毒般难以戒掉。
所以安蕾要离开他,离开那座城堡,远离那些追逐财权不折手段可怕的人们。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你,恨你家族,恨你的钱,恨你的一切!”
符千阳说出自己的身世,原本是想解开彼此结蒂将安蕾的顾虑打消,好让她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却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他愕然地看着安蕾,怎么想也没想明白。
“出去!出去!”安蕾抓过枕头向千阳砸去,拳头大大小小落在他的耳朵,脸上,脖子上……。
拳头的力量不大,可每一下千阳都能感觉到她的狠心,这时的安蕾,就像是被狼群围困的初生羚羊,脆弱,绝望,无助而拼命的挣扎。
符千阳看在眼里,拳头落在他身上,他却为她心疼不已。
他把她拽进怀里,像哄婴儿般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地低声唤着“蕾蕾,蕾蕾,别这样,别这样……”
安蕾使劲把他推开,脸颊上淌满了泪水和汗水,“走开!别再碰我!不要再踏进我的家门,不要再闯进我的生活里,有多远走多远,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是什么力量让他心爱的女人在几个小时内变得如此陌生和难以接近,符千阳看着快筋疲力尽却仍在硬撑的安蕾,他知道她也在疼。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自己扛着。
安蕾用身边够得着的东西驱赶着符千阳,枕头,衣服,手机,闹钟……
为让她平静下来,符千阳心想,先缓一缓冷静下也好,他从卧室里退出来,在门口边上站着。等她平静下来,他说,“我先离开,如果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符千阳走之后,安蕾狠狠地哭了一场,白白缩着脖子窝在墙角,时不时瞟她,白白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类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哭累了,安蕾渐渐睡去。睡得很浅,一点声响就把她吵醒。她起身看看窗外,还是蒙蒙未亮的早晨。
虽然是睡了一觉,可醒来却觉得疲惫不堪,安蕾决定顶着个黑眼圈去上班,保持正常的生活节奏是防止心理崩溃的最好方法,别让自己有时间去悲伤,能抵抗泪腺敏感的地方就是熟人最多的办公室。
整理好自己,安蕾提包出门。
一开门,惊醒了在门外靠着睡了一晚上的符千阳。他站起身拍拍尘土,问安蕾,“去哪?”
安蕾没理他,径直走进电梯,符千阳尾随而入。